彼得潘病毒[犯罪]——海李
时间:2018-06-17 09:01:29

  “唔,大概是早上在村口的时候,虎妞见过她吧。虎妞说不上来他的名字,但描述了他的样子和衣着,确实是他。”顾少茴又补充道,“而且之前车是停在村东头的空地上,旁边就是慧芳嫂子家,她从窗口看见李牧急急忙忙地上了车,当然,也是描述了相貌和衣着。”
  “李牧的东西都带走了吗?”
  “日常的换洗衣物都在,钱包和各种证件不见了,大概是一并带走了。”
  ***
  到目前为止,这一系列的案子发生的实在太过迅猛突然,让人颇有一种措手不及之感,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杂乱信息和夹杂在其中、少之又少的有效线索,彼此却互相缠绕着,像一团毛线球,分不出哪里是头尾。
  趁着雨渐渐小了,肃海走了出去,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他的心里正梳理着自他到达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首先是刘云昌的遇害。死亡时间大约在5月18日的早上9点钟左右,直到下午4点半才被人发现尸体。案发现场在河滩上,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凶器是随手从河边捡来的石头。有目击者证明,刘云昌死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陈落英。
  接着是金鹏,他大约在5月20日的凌晨遇害,胸部的刀伤是致死原因,死后被人用一根麻绳吊在村口的树下,5点钟的时候,被晨跑的肃海发现。
  5月20日当晚,第二次问话结束后,郭雄川失踪了,并在次日凌晨遇害。第二天一早尸体在村里的一间废弃的院子里被发现,死因是溺水,且生前遭到殴打。
  郭雄川尸体被发现后的一个小时内,又在田埂上发现了吴逍遥的尸体。从尸体的特征来看,吴逍遥应该是在发现郭雄川尸体的前后遇害,死因和刘云昌一样,被随手捡来的石头重击后脑致死。
  这里要说明一下的是,发现郭雄川尸体的张云霄是因为追着陈落英才闯进院子里的,而陈落英走的那条路,又恰巧是唯一一条能从招待所到达吴逍遥死亡现场的路。另外,陈落英从张云霄窗前路过的时间和吴逍遥遇害的时间极为接近,再加上她又是刘云昌遇害前最后接触到的人,可以说嫌疑非常之大。
  接下来他们把吴逍遥的尸体搬运回来,在这个过程中,李牧趁机拿走了属于吴逍遥的车子钥匙,之后他就开车跑了,虎妞和慧芳嫂子可以证明,他们一个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的模样,一个则是亲眼看到他急匆匆地上车了。
  而在吴逍遥遇害的前一天晚上,赵华目睹了李牧和吴逍遥的一番谈话。内容涉及到了他们两人和金鹏、郭雄川共同参与的一件“当年的事”,吴逍遥以此为要挟,勒索李牧。李牧则表示金额巨大,自己要和郭雄川商量一下,说明了在众人都以为郭雄川失踪的时候,他是知道郭雄川在哪里的。
  把这一条条都捋了一遍之后,肃海顿觉头脑清楚了不少,现在要考虑的无非是三个问题:第一,“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第二,有没有可能是李牧出于某种原因,杀了吴逍遥,而陈落英真的只是恰好路过?第三,目前看来,刘云昌和“当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却和吴逍遥死状相同,那么他在这起案件里是一个怎样的角色,究竟是谁杀了他?
  仿佛有一双纤细灵巧的手,不急不缓地把所有凌乱的、躲在边边角角的线索,全部重新归置了一遍,整个案件原本裹着的厚重的浓雾,霎时散去了不少,真相犹如隔纱,只差一点点风起,就能看得全貌。
  肃海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又转身回到了房间。
  天空里的阴云再一次慢慢聚集,躲在里面的水汽不听话地欢腾起来,似乎有着无限的活力。
  一扇半开的窗户边,陈落英露出半张脸来,沉默的用眼神追随着肃海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第42章 致命电影 17
  桃源乡地处偏僻,重山环绕,几乎可以说是和外界隔绝,就连通讯,也仅有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钟,当某颗不知名的卫星飞过时,电话才能拨出或者打进来。
  因此,当今天下午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一直等候着消息的众人都不免有些激动。
  “副队,你让我查的资料我都查了,现在跟你统一汇报一下啊。”电话那头的周沙也多不啰嗦,上来就说起了正题,肃海便把免提打开,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第一个死者刘云昌,今年45岁,未婚,已知的情妇有三人,至于露水姻缘,那就太多了,真说起来我怕这两个小时都不够用的。总之,刘云昌的男女关系十分混乱,但好在这个人从不欺男霸女,所有的关系都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就算是有什么内幕交易,他也基本都兑现了。再加上他本人也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因此,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对他的评价虽然没有多好,但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另外,刘云昌的财务方面算是比较干净的,没发现什么异常的资金流动。我把可能对他有杀意的人和你发给我的剧组名单进行了交叉对比,得到的结论是,剧组里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第二个死者金鹏,48岁,为人古板严肃,生活作风严谨得简直是娱乐圈里的异类,说是军政干部、研究学者都比是个在娱乐圈混饭吃的人可靠啊。”听到周沙略带嘲讽地这么说着,沈亭暄扁了扁嘴,小声嘀咕着,“我的生活作风也特别严谨,我也特别洁身自好。”
  “哎呀,怎么沈小姐你也在呀。”周沙故作惊讶道,“副队不是在自己房子里吗?还是说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说正事。”肃海咳了一声。
  “好的,”周沙立刻从善如流,“鉴于此,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调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直到把郭雄川、吴逍遥这两个死者和他放在一起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条线索。二十二年前,他们三个人加上一个叫李牧的,一起拍过一个电影,名字叫《朔夜灾厄》。”
  话音刚落,原本在另一边安静坐着的韩耀宁猛地站了起来,整张木质的桌子都被他带得摇晃,水杯掉在地上应声而碎,热水泼洒了一地,蒸腾着虚弱的白汽。
  “我就说……”他恍然明悟,喃喃地说道,“发现郭雄川尸体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场景有些熟悉,原来是《朔夜灾厄》!”
  “呃?听起来是有行内人在旁边?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韩耀宁无心理会他语气里暗含的那一点调侃,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很快就开口说道,“《朔夜灾厄》是二十多年前拍的一部惊悚片,它的导演你们应该都知道,就是前阵子才去世的大佬——聂卫龙。这部片子一经问世,立即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主要原因在于整部片子都太压抑、太晦暗了,看完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真的像是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准备去摆布你的人生。”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沈亭暄喃喃着,“是那个第一批光碟还没出场,就被查封,从此变成禁片的《朔夜灾厄》吗?”
  “对,没错。之所以它被查封的这么迅速,流传的说法是相关的几个审片领导,在看完没多久以后,其中一个就自杀了,另外几个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应,担惊受怕、暴躁易怒,连续好几天处于低落的情绪当中。”韩耀宁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因为这个缘故,《朔夜灾厄》还没流入市场就不得不宣告下架,可以说是被禁的很彻底,这么多年过去了,市面上也没流出它的一点片源来。”
  顾少茴摸摸下巴,“那你是怎么看的?”
  对于他的疑问,韩耀宁回答的简洁有力,“我有关系。”
  “……”
  “总之,这部片子讲得是一个在成长中到处受欺负的小男孩儿,因为他是个哑巴,别人骂他的时候他不能还嘴,他又生的弱小,打不过别人,唯一能排解情绪的方式,就是在想象中把欺负他的人都杀了。慢慢地,他从这种想象里获得了乐趣,因为在那个世界,他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威,能随心所欲地去干任何事情。所以,他幻想的目标开始转变了,不再局限于那些欺负他的人,而是他看不顺眼的每个人,或者只是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有某种成为‘死者’的潜质,他就在白天潜心观察,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闭上眼睛去想象里为非作歹。”
  韩耀宁说着,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隔壁修自行车的中年男人,他养的鸟很漂亮,哑巴总想看一看,他却一直拿布遮着笼子。哑巴就闯进他们家,放飞了那只鸟,并用菜刀砍死了中年男人,然后把他吊在吊扇上,打开了电钮,男人的尸体就随着电扇慢悠悠地一直转、一直转;镇上新来的老师,因为哑巴没写完作业让他罚站,哑巴就把他堵在厕所里打了一顿,最后把他溺死在涮拖把的水泥池子里;哑巴的鞋子坏了,又没钱买新的,他就杀了镇长的儿子,把他的脚剁了下来,捧着沾血的鞋子开开心心地回家了;他趁老乞丐睡着的时候在他身上绑满了二踢脚,引线接得长长的,哑巴捡起地上没熄灭的烟头,抽了一口,不紧不慢凑过去把引线点燃……然后有一天他醒了,照常洗脸刷牙,吃过了早餐,在门口磨蹭着,像平常一样有些抗拒有些畏缩,不愿意去学校,去那个人人都欺负他的地方,妈妈推了他一把,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强忍着恐惧朝学校走去,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沾血的新鞋子,电线杆上有一只鸟在静静注视着他,那鸟一身黑色的羽毛,红色的眼睛,像极了修车人曾经养过的那一只。”
  韩耀宁说完,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
  “妈的,恕我搞不懂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周沙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为什么要拍这种片子?导演脑子清醒着吗?”
  “导演脑子挺清醒的,”韩耀宁叹了口气,“国内禁了这部片子,他就拿原片寄去国外,还拿了几个奖。我看的那一版,就是国外某个电影节当年的存档,至于它为什么在国外也没红起来,大概是命吧。干我们这行的,有时候红不红真的是得靠命。”
  “这种片子还是别红吧,都是什么三观,真应该好好上上党课,”周沙嘀咕着,“总之我这边查到的信息是,金鹏、郭雄川、李牧和吴逍遥曾经都在这个剧组里一起工作。金鹏负责摄影,郭雄川负责美术,吴逍遥是剧务,但是干到一半出事儿走了,只有李牧,当时叫李树安,做的也不是动作指导,而是替身,在这个片子拍完后的两年,他改了名字,也慢慢地不做替身了。”
  “他们四个的账目上有问题吗?”肃海问。
  “对,我正要说这个事情。李牧的账是最干净的,几乎没什么异常,郭雄川倒是有些不明不白的收入,据我们调查应该是跟某些业内交易有关,但无论是他还是李牧,都没有发生异常的资金流动。金鹏的账有些奇怪,他每年有一笔固定汇款打入东山市某家疗养院的账户,金额刚好是那家疗养院一年的费用,但金鹏的父母早亡,他是独子,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亲戚方面大多已经不在世或者关系十分远了,所以这笔账款是给谁支付的,我们还在调查。”周沙停了片刻,话筒里传来水流过喉咙咕嘟咕嘟的声音。
  “至于吴逍遥,他的账就太乱了。这家伙简直是个混账,这么多年能活过来,真的是全靠敲诈啊。”他说着翻了一下笔记本,“吴逍遥嗜赌,又没赌运,这些年基本就活在欠债和还债之间,刚还完,就又跑去赌,再背上一身的债务。他混迹于各个剧组,手里面也握了不少艺人的隐私。有名气一些的他惹不起,就专敲那些急于上位的新人,通常他都是两方面打招呼,艺人要是没钱把料买走,他转头就卖给娱记。”周沙说,“他还干过几次骗人家说自己有关系能给安排上角色的事,但通常都是钱一到手,随便安排个能说一两句话的群演。就这么敲你个十来万,敲他个万八千的,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一个月前他又去赌了,但这次背上的金额可不小,一千二百万。”
  “所以他勒索了李牧。吴逍遥虽然是个烂人,但他还是烂的很有分寸的,跟他的性格相符,欺负欺负小人物,绝对不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但是这一次,他没得选,他惯常欺负的那些对象,打包起来也凑不够这个数字,而碰巧这个时候,《疑是故人》开机了,他在这里遇见了老熟人,”沈亭暄斟酌着说道,“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吴逍遥在离开《朔夜灾厄》的那么多年以后,才去勒索当事人。”
  “沈小姐说得很有道理,一听就知道颇得副队真传。”周沙在那头啪啪地鼓着掌。
  沈亭暄连忙谦虚着,“没有没有,还要跟小海继续学习。”
  “所以你汇报完了吗?”肃海对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表现得十分冷漠。
  “报告副队,基本情况汇报完毕。接下来我们准备去一趟东山市的慈安疗养院,从那边深入再挖掘一下,找出关于金鹏的新线索来。”
  “嗯,还有《朔夜灾厄》这个电影你找人跟进一下,找找当年参与电影制作和拍摄的相关演职人员,问问他们,在拍摄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我要知道李牧所谓的‘当年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好的肃总。”周沙对他霸道总裁一样的语气坦然接受,回答得飞快。
  “哎,还有,”一直没说话的顾少茴此时出声道,“如果可以,把这个电影也想办法弄回来啊,我想看。”
  “顾总,这就比较困难了……二十多年前的禁片儿,我上哪儿给你弄啊?”
  顾少茴不说话,一双眼睛里蓄满温和的笑意,时不时地扫过韩耀宁。
  韩耀宁被他看得浑身都不对劲,仿佛自己是他解剖台上的什么东西,需要被细致温柔地用心对待。当即抹了一把脸,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了脑海,无奈地说,“好吧,我家有备份。你让人过去,打这个电话,跟对方说在我书房桌子右手边的柜子里,有一个黑色的U盘,那里就是了。”说着他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好的,谢谢您,”周沙忽然之间变得十分有礼貌,“韩导,可以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经过了这件事以后,您会不会有想法要拍一个以人民警察英勇破案为主题的电影?”
  “……”韩耀宁竟然还貌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的说,“我觉得你的这个提议非常好。”
  没等周沙再回话,肃海果断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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