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病毒[犯罪]——海李
时间:2018-06-17 09:01:29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化作了背景里起起伏伏、时隐时现的片段,肃海站在原地,思绪被拉扯着,仿佛在一片黑暗里努力地想要抓住在某处静静等候着的那根灯绳。他明明觉得很近了,绳子的末端几乎就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猛地一回身,却还是抓不到。
  到底是什么呢?
  有哪里疏漏了?
  是什么很重要但是又很平凡琐碎的细节,是一直以来都被忽略了的?
  这个“看不见”的凶手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又究竟要怎样才能“遥控”别人的意志,命令他们去自杀?他到底通过什么手段?
  刚想到这里,仿若惊天一道霹雳,登时把四周的一片漆黑照成白昼。肃海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苦苦寻觅的那根灯绳,它一头牵连着光明,另一头已经被他不容拒绝地握在了手里。
  “手机!”
  他几步跑回了房子里,顾不得黄主任在身后发出一连串“哎哎哎”的惊叫,冲进卧室对着正在收集物证的祖平道,“死者的手机呢?”
  “诶?”祖平被他问得一愣,还是本能指了指一边放着的物证袋。“都收在那儿了。”
  肃海长臂一捞,准确地把手机拿了过来,按亮了屏幕,暗沉沉的锁屏界面提醒他输入六位密码。肃海闭上眼睛,记忆迅速回溯,谭佳薇吃饭的时候,讲话的时候,甚至去上个厕所,都要拿着手机,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在操作着,有那么几次,她从自己身边路过,她那时输入的密码是什么?
  肃海想了想,而后隔着物证袋试探性地敲下了六个数字。
  他试了两次,到第三次的时候,——解锁成功。
  他的目光在几页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问道,“谭佳薇死前玩儿的那个游戏呢,怎么不见了?”
  ***
  门打开的前一秒钟,沈亭暄的脑海里还转过了一丝念头,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呢?
  自从《疑是故人》被迫流*产以后,她还没躲几天清闲,又被梁惊鸿推上了娱乐大报小报的头条,虽然中间见了一次小海,小海那种有点像是吃醋的样子给她加了不少buff,但还到底还是没熬得过被昼夜不停、铺天盖地的追踪和盯梢,那种不管她去哪里都如影随形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戏谑和不怀好意,黏稠地粘在她的身上,拉出细丝,在走过的路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正巧在这个时候,曾放言说“拍尽世间文艺片”的导演胡三悲一个电话打来,临时请她去救急。胡三悲是业内有名的“怪人”,也是她演艺生涯最初的那几年接触到的几个导演之一,他毕生只有一个梦想,就是拍出好看的文艺片,沈亭暄第一次触电大屏幕,拍摄的电影《随季风漂流》,就是由胡三悲担任监制。
  令沈亭暄有些意外的是,胡三悲这次拍的竟然是一部电视剧。
  这部名叫《白鹤之死》的电视剧由三个单元剧组成,原本一直拍摄的很顺利,然而就在第二个单元剧进入了拍摄尾声时,之前敲定的第三个单元剧的女演员突然怀孕了,向剧组说明了缘由以后毫无转圜余地的表示要退出,眼看着后期制作、播出都要挂空挡,胡三悲情急之下,想到了因为命案和情感纠纷而在家里躲清闲的沈亭暄。
  沈亭暄接到电话后的第二天就低调地进了组,一共十二集的剧情,也兜兜转转拍了一个多月,直到前两天才杀青,沈亭暄又跟着胡三悲见了几个投资人和前辈,包括一些电视台的领导,明明说话时还笑着,转过身背着人的时候,累得连合上眼睛都觉得费力。
  连续四十八个小时里只睡了不超过六个小时,沈亭暄连反应都迟滞了不少,从客厅到门口的短短一段距离,仿佛被谁倾倒了一地的胶水,拉扯着她的脚步,半天迈不开去。
  她迷迷糊糊地甚至都没有往可视门铃的屏幕那儿扫一眼,把手搭在门把上停留了几秒钟,直到外面的人又按了一次,她被重新响起来的叮咚叮咚声提醒,这才打开了门。
  “……小海?”
  肃海今天难得地穿的休闲,一件黑色的圆领T恤搭同色牛仔裤,简约的英文logo从胸前的白色线条勾勒出的五角星里冲破,凸显出一些立体感来,再加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这一身打扮把他衬得像刚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从头顶短短的硬得扎手的头发到绷紧的下颌线条,都冒着一股又青涩又莽撞的少年感来。
  “早上好。”
  肃海的喉结起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像是要把这一瞬间从心里翻涌上来的不知所措通通都吞进胃里消化掉一样,颇有些恶狠狠的。
  他插*进裤兜里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甚至微微有了点湿意。
  明明在路上努力地想了一些要说的话,但是这时候又都忘光了,只好干巴巴地吐出了三个字,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暗自唾弃自己。
  沈亭暄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让他进来,然后打开鞋柜把拖鞋拿给他,在他弯下腰换鞋的时候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小海忙完了吗?”
  “嗯,”肃海点了点头,没有仔细去说,而是简单地道,“最近可以休息几天。”
  “是吗?”沈亭暄捕捉到了重点,眼睛亮了亮,转瞬又被铺天盖地的困意重新笼罩了,“那小海要好好休息,你平时都太忙了……”
  肃海眉间皱了一下,“你才是……你最近都干什么了,多久没休息了?”
  “拍戏啊,早上才回来。”沈亭暄嘀咕着,跟在他后面进了客厅。
  肃海还没坐下,一转头就看见她摇摇晃晃地朝厨房走,长臂一伸拉住了她,“你干嘛去?”
  “唔……”
  如果说以往两个人的身体接触多半都是出自沈亭暄的小算盘,那这次一定是毫无疑问的意外。
  整颗大脑仿佛都不归自己支配的沈亭暄只来得及在潜意识里高兴了不到两秒钟,就又迷迷糊糊地向疲倦妥协,丧失了清醒。只是本能地把头埋进肃海胸口,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咚、咚、咚,沉稳中带着神秘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亭暄用脑门蹭了蹭,整个人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下一秒钟就睡着了。
 
 
第83章 自杀游戏 24
  沈亭暄半睁着眼睛,脸上飞起两片薄薄的红晕, 睡饱之后的慵懒和舒适就从眉梢眼角不自觉地流泻出来, 倾洒在蓬松柔软的枕头上,向空气里散发着微微的甜。
  她几乎用了一分钟的时间,记忆和理智才从之前断档的地方, 如同潮水一般地慢慢回笼, 她记得自己很累了, 进了门连行李也不想收拾, 磨磨蹭蹭地换上了家居服,正打算休息的时候门铃响了。她去开门, 走得很慢, 还在过程里走神了, ——门打开了, 外面的人……是小海?
  沈亭暄咬着嘴唇,眉头微拧, 努力回忆着, 小海还穿的像个大学生,大概在自己还没有和他遇见的那些时光里, 学生时代的小海就是那个样子吧, 没有这么凌厉,气场也不够强大, 但是一样的挺拔, 特别特别帅气。沈亭暄想着,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把脸埋进空调被里使劲儿蹭了蹭,自己是不是梦还没醒?
  啊……这种梦真希望可以天天做啊。
  “醒了?”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亭暄愣了两秒钟,随即“唰”地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因为猛然回头还差点扭到了脖子,顶着一头睡得毛躁躁的头发看着肃海。
  肃海就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靠近宽大通透的落地窗,没有看她,而是拿着本书随意地翻着。阳光隔着窗帘,卸掉了刺眼的炽热,变得无比温柔,像是最细腻的笔触,蘸着亮晶晶的颜料,一点一点,精心勾勒着他的轮廓。
  沈亭暄和他只隔了大约一臂的距离,这时候还有些不真实感,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反而抿起了嘴唇,连眉头也拧成一个小疙瘩,像是要把语言都重新憋回肺里。
  肃海朝她看了一眼,“怎么了?”
  话音未落,沈亭暄像一颗小炮弹一样,掀开被子一下扑进了他怀里,肃海毫无防备,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往后带去,他顾不上被撞得飞了出去的书,连忙用手在旁边撑了一下,这才稳住了。
  “小海!”
  沈亭暄在他怀里抬起头,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此时此刻她才有了些真实的感觉,不怕忽然说话会惊醒这一场好梦了,因此连声音都响亮了起来,“小海,早上好呀!”
  肃海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已经下午了。”
  沈亭暄毫不介意,立刻改口,“那就下午好!”
  “嗯。”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还应了一声,好像也被沈亭暄感染着,莫名就高兴了起来。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同时按住沈亭暄悄悄滑到他后腰的手,拿了回来,“快起来。”
  没捞着一个结实的拥抱,沈亭暄略有些遗憾,所以她抓紧在肃海怀里胡乱蹭了两下,这才往后退开了一点距离。
  “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肃海走到旁边把书捡起来,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睡了快七个小时,”他轻咳了一声,“饿了吗?”
  “嗯!”沈亭暄眼睛都亮了,像掰断了小黄瓜一样,脆生生地回答道。
  ***
  如果说之前肃海主动来家里找自己,对沈亭暄而言还是可以偶尔梦一梦的美梦,那么之后能再一次跟肃海一起逛超市买东西,像很多年前一样,又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则是沈亭暄连梦都不敢梦的。
  她像一只小仓鼠,被从天而降的一大块儿糖砸得晕晕乎乎,同时也甜得不能自已,轻飘飘地如同踩在云端,随时都会被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阵热风吹走。
  “买点牛肉吗,我之前有在剧组里跟老师学做菜,山珍牛柳炒得可好了!”她捧着一块刚切好的牛肉,笑嘻嘻地问道。
  肃海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拿过来放进了购物车里,道,“怎么还在剧组里学做菜?”
  “因为我这次演一个厨师呀!”沈亭暄道,“组里专门请了一个老师,我没戏的时候就跟着他学,我现在能炒的很好了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就是刀工不行,这个得慢慢练,我还差得远呢。每次要拍到做菜的时候,尤其是切菜的部分,都是老师切。”
  “手上的伤口就是这么来的?”
  “嗯……”沈亭暄点头,又忽然抬起眼睛看他,“小海你知道了?”
  “唔,偶然看见的。”肃海状似不经意地道,伸手从两边的货架上取下一袋果冻,微微笑了笑,“奖励你吃点儿零食。”
  沈亭暄愣住,在超市一贯“请保洁员速到XX区”的背景音乐里,像是忽然被人念了什么咒语,短暂地停格住了那几秒的时间,等到效力一过,她小炮弹一样猛地蹦了起来,整个人向肃海扑了过去。
  肃海本能地向后闪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又生生地克制住了,只感觉到一双手臂忽然圈住了自己的脖子,而后脸上就被狠狠地亲了一下。
  丝毫也不温柔。
  甚至撞得他颧骨都有些疼。
  “我高兴!”沈亭暄亲完以后毫不留恋地退了回去,一双眼睛在帽檐的遮挡下仍旧闪着细碎的,不能忽略的光,“所以要占你便宜!就是这样!”
  大约还是有些害羞,她的脸红扑扑的,肃海天生没有长浪漫的那根神经,也没有巧舌如簧的人设加持,这时候只能像个小学生一样,慢了半拍地想,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明明是热烈的燃烧的粉,却只在表面透出微微一层。
  沈亭暄眨了眨眼睛,破天荒头一次感觉自己在肃海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憋了半秒钟,只好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
  怎么搞的啊,她忍不住用手扇了扇风,企图给自己降降温,占小海便宜这种事,自己明明早就已经厚脸皮到早就不会这么局促了,怎么会亲一下脸就害羞了呢,沈亭暄苦恼地皱起了眉,难道不应该得寸进尺、乘胜追击,顺便亲一亲鼻子吗?!
  “……”
  落后了她几步的肃海看着前面那个略显局促、有些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从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他抹了一下脸上那一小块肌肤,像是真的抹下来了什么似的,若无其事地放在指尖反复揉捻。
  桃子……是什么味道呢。
  这个问题像是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地跳进了他的脑袋里。
  清蒸多宝鱼、干贝娃娃菜、西兰花煎豆腐、酸辣藕丁,肃海带着厚厚的卡通手套,从厨房把最后一个蔬菜排骨汤端出来的时候,整间房子彻底被香味笼罩了起来。
  沈亭暄早早地盛好了饭,在餐桌旁边坐得笔直,手机也不玩,像是期待下课铃响的小学生似的,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见肃海出来,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还没说话,肃海淡淡看了她一眼,“手不疼了?”
  沈亭暄只好又讪讪地坐下了,她刚才自告奋勇地给肃海打下手,没小心被热油溅到手背,登时就红了起来。她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还想为自己再挽回点印象分,呐呐地解释着,“我也不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今天就是有点儿激动……嗯……”
  肃海把砂锅放到隔热垫上,隔着半张桌子捞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被油溅到的部分之前已经涂了药膏,这会儿想来是已经起了些效果,看着没有那么红了,跟周围的一片莹白比起来,难免还是有些刺眼。
  还有手指上几道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
  忽然一下就拉上手了,沈亭暄心里甜得不得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还不忘继续说着,“下次不会啦,下次我给小海包个饺子,老师都夸我包得特别好!”
  肃海“嗯”了一声,松开了手,“先吃饭吧。”
  大约是幸福来得突如其来又太猛烈,一直到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沈亭暄才在这股散发着甜味的浪潮里,随着起伏探出了脑袋,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唔……小海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肃海夹了一朵西兰花,嫩嫩的绿色在筷尖颤巍巍地绽放,“想来就来了。”他说,假装早上七点半就进了小区,在车上干巴巴地坐了半个多小时的那个家伙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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