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方便出面,何明远的事你去查查,”贺蘅深思的目光落在信上,诗确实不算好,字也像是不常练字的初学者写的,怕是别人代写,“至于写信的人,等何明远的事确定,再查也不迟。”
“也对,如果何明远有问题,此人传递的消息便是真的,对你应当没有恶意,说不定这人有可能是你的爱慕者。”沈子安说着说着便又不正经起来。
这招对贺蘅却没用,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从来都是那个淡定从容,风度翩翩的衡王。
随着科举即将到来,很多参加考试的学子开始闭门谢客,整个京城仿佛也多了几分严肃的气氛,茶会诗会赏花会等聚会不仅没减少,反而增多了,且多是贵女组织的,但是九成都没有邀请阮黎,因为流言的事,剩下的一成是朝阳公主举办的茶会。
朝阳公主喜欢热闹,经常举办各种各样的聚会,阮黎一直在她邀请的名单上,每一次她都会去参加,这次也不例外。
明天要一早起来梳妆打扮,阮黎用完阮夫人让下人送过来的莲子羹,便早早的睡下了,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通体舒畅。
春花等小姐梳洗完毕,就把热腾腾的早膳端进来,放下后突然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别一脸纠结的。”阮黎头也不抬地喝着粥,明显早就注意到了。
春花犹豫了一下,“小姐,您真的要去参加公主的茶会吗?”
“当然,朝阳公主人不错,我总要给她这个面子。”
“可是……”春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阮黎可没什么耐心,“别吞吞吐吐,有话快说,不然我都要吃完了。”
春花只好说道,“我今早出去了一趟,听到外面好多人都在说小姐,他们竟然说小姐是个心机女,说您还给衡王的簪子是从章婉心手里夺走的,还说您早就知道那支簪子是衡王母妃的遗物,抢那支簪子就是为了讨好衡王。”
“外面的人真这么说?”阮黎笑了起来,觉得甚是有趣。
春花跺了跺脚,“小姐,您怎么还心情笑,他们都那样说您,明显是章婉心故意散播出来的,败坏您的名声。”
阮黎喝完最后一口粥,用手帕擦了下嘴,无所谓道:“随便他们说好了,这种事越解释,越没人会听,再说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也不差这点,顺其自然吧,反正流言这种东西的时效也就那么几天。”
“小姐,您的心胸真阔达。”春花被自家小姐感动得泪眼婆娑,她家小姐真是太善良了。
赵天却没那么大的心胸,一早听到这些流言,肺都气炸了,从赵府跑过来,在阮黎面前足足骂了章婉心和朱秀秀大半个时辰,直到阮黎不高兴的打断他。
“说完没有,你口不干,我耳朵都快起茧了,等下我还要去参加朝阳公主的茶会呢。”
“流言都传得那么离谱了,你还要去参加茶会,章婉心那些人肯定也会去,背后又要说你闲话。”赵天脸颊气鼓鼓的。
阮黎摸摸他的脑袋,到底还是个孩子,“放心,你姐也不傻,她们在背后议论我,我听不到也就算了,但是敢当面说我,我会怼得她们下不来台,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那我陪你一起去。”
阮黎摸变成敲,“女人的聚会,你去干嘛,这样吧,东白先生的话本,你的小厮不是还没抄完吗,我把原版借给你。”
“我还要月山居士的。”赵天得寸进尺道。
“太贪心的话,等下连东白先生都没有。”阮黎威胁道。
赵天立刻妥协了。
时间一到,阮黎就带着春花出门去参加朝阳公主的茶会,到了聚会的地方,却发现这场茶会的规模比以前的小了很多,朝阳公主邀请的人只有十几个,每一个的身份却不同一般,不是公主,就是郡主,还有朝中大臣正室的子女,显然这是一场嫡女们的茶会。
朝阳公主知道阮黎来了,便过来找她,阮黎往她身后一瞧,果然看到章婉心也在,不过那个一直跟着她的朱秀秀却不在,因为她的身份不够。
朝阳公主将阮黎带到大家面前,阮黎不是第一次参加嫡女们的茶会,与在座的公主贵女比较熟悉,不过该行的礼数还是一个也没少,大方得体,倒是让少数没见过她,只听说流言的贵女诧异。
受流言影响,她们都以为阮黎是个嚣张跋扈的人,看来传言也不全是对的,顿时想起最近的流言,是真是假,反而值得怀疑。
在座的公主贵女都是受过正规教育的淑女,当事人就在这里,她们聊天的时候都没有刻意讨论,不过总有个外例外的。
“原来你就是京城第一女纨绔,阮丞相的女儿,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是名声不太好,不过听说最近外面都在传你从章婉心手里抢走了衡王在找的簪子,这是真的吗?”
问话的人是忠武侯的女儿琪萝郡主,一双大眼睛盯着阮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章婉心坐立不安的表情。
阮黎瞥了她一眼,又对上琪萝郡主好奇的未知欲表情,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么么各位,大家早点睡哦~
☆、第三十五章
“这些谣言, 不知郡主是从哪里听来的?”阮黎没有如大家想象的讥讽章婉心。
琪萝郡主愣了一下,才笑着回道:“自然是坊间传闻。”
“既是坊间传闻, 郡主应该知道, 传闻多不可信,不过是大家饭后茶余的娱乐。”阮黎又说。
琪萝郡主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冷冷淡淡地说道:“本郡主倒是觉得未必, 毕竟无风不起浪,阮小姐说是吧?”
阮黎点了点头, 一副颇为赞同的表情,“那倒是, 郡主想知道真假, 不如问问章小姐, 正好她今天也在这里呢,我们也可以把谣言澄清一下。”
忽然被点名,章婉心心中一紧,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谣言的真实性,可她更清楚, 在座的人都认为是她不甘心阮黎得意,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一旦帮阮黎澄清, 损害的是她的形象。
“是不是谣言,阮小姐不是也知道吗,何必多此一举询问。”章婉心见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接表态。
阮黎听出她话里故意的引导, “明人不说暗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章小姐给个明确答案,我也好处理一下。”
“处理?”章婉心被她说得一愣,谣言这种事还能怎么处理。
“是啊,毕竟事情是在银楼发生的,当时围观的人那么多,总能找到几个目击证人,比如银楼的掌柜,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忘了这件事。”阮黎笑眯眯地说道。
三位贵女先生争夺一支簪子,印象能不深刻吗,记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章婉心没想到阮黎会做到这一步,朱秀秀说的时候,她们都觉得仅谣言就够阮黎受的了,再说谣言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澄清就能澄清的。
可是现在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澄清谣言,若真把银楼掌柜请过来,她的脸就丢尽了,有这么多人见证,一旦真相传出去,她的名声,谢家的名声,都会因此受到冲击。
众人看到章婉心局促不安的表情,瞬间心知肚明,闹了半天只是有人得了红眼病。
“谁知道银楼的掌柜会不会被人收买了。”
众人看向说话的琪萝郡主,又看向阮黎。
“郡主不必暗讽,今日之事皆是巧合,我若能提前收买人家,坊间传闻必定是另一个意思,换了郡主您,也不会任人污蔑吧?”阮黎笑着说道。
琪萝郡主一哽,换了她,她不弄死那个人。
“好了,今天可是朝阳举办的茶会,大家还是说些别的吧,这件事就算过了吧。”比朝阳公主大一岁的梦阳公主开口了。
她虽没有朝阳公主得宠,但毕竟是公主,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让大家久等了,本公主这就让下人把茶和点心端上来。”朝阳公主拍了拍手,下人立刻整齐有序的涌进来。
这一打岔,众人好似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又重新热络起来。
朝阳公主让大家自便,就拉着阮黎去一旁说悄悄话。
“今天表现不错嘛,这要是平时,你都直接讥讽起章婉心了。”
阮黎捏起一块点心,唉声叹气道,“最近看的书多了,总能装进去一点。”
朝阳公主顿时一副天下红雨了吗,还故意抬头看了看天,“你转性了,你不是不爱看书吗?”
“想看还是看得下去的。”阮黎含糊不清地说道。
“原来你是这样的阮黎,”朝阳公主指着她,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我要告诉阮丞相。”
“别啊。”阮黎忙用沾着点心屑的手握住她的手,“我爹一定会告诉我娘,让我娘知道我能看得进去书,她一定会逼我看书的。”
阮夫人当年是第一才女,她自然也是希望女儿也能像她一样,不止是继承她的美貌,但是阮黎那时候特别排斥看书,她虽是严母,可也不可能真逼着她,只好由着她去了。
“说吧,我有什么好处?”朝阳公主抽出手,用手帕擦了擦才抬着下巴看她。
阮黎皱着一张脸,“这可难办了,我有的东西,公主你全都有,我没有的东西,你也没有。”
说白了,两人就是臭味相投,只不过朝阳是公主,她不可能像阮黎一样随心所欲。
“那就先欠着吧。”朝阳公主也不逼着她,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阮黎哀叹,咕哝道:“早知道来参加茶会还要赔个人情,我就不来了。”
“少来,明明是你自己说漏嘴,不跟你玩笑,说真的,要小心琪萝郡主。”朝阳公主一脸正色。
“嗯?”阮黎抬起头,“我是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敌意,不过我以前跟她不认识吧?”
“因为她喜欢我哥。”朝阳公主说。
琪萝郡主和贺蘅好像是亲戚来着,不过貌似也是一表三千里那种。
阮黎抽空神游了一下,“她喜欢衡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外面都在传你故意讨好我哥,那支簪子在我哥心里确实有份量,他会记得你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对琪萝郡主来说,你现在就是她的情敌,她巴不得你刚刚跟章婉心干起来,我也担心你会受她挑拨呢,没想到你处理得真好。”朝阳公主觉得,阮黎只是最近开始看书就变得这么聪明,那要是从小看书,怕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就不会落到阮如曼身上了,可惜,阮黎肯定是一时兴趣。
朝阳公主很了解同类人的想法,她从小也不喜欢学琴棋书画,但是她是公主,如果不学,就得不到父皇的宠爱,得不到父皇的宠爱就无法在后宫生存下去,所以她再不喜欢,也必须表现得很喜欢,努力的学。
“这世上只有我挑拨别人,没有别人挑拨我的机会。”阮黎一脸不屑,拿起点心又咬了一口。
朝阳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她就喜欢阮黎这股可爱劲,“还有一件事,听说阮家要跟谢家联姻了?”
“你是说阮如曼吧,她又不能代表阮家。”阮黎说。
“也对,谢皓那人可配不上你。”谢皓是明王的人,朝阳压根就不喜欢他,任何跟哥哥有利益冲突的人,她都不喜欢。
“是真的,阮老太太和张氏最近一直在忙着张罗这件事,谢家那边也已经派人过来,我想等谢家找冰人上门正式提亲后,就会定下好日子。”阮黎吃得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朝阳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的脸颊,“我听说谢皓还是阮如曼自己勾搭上的。”
“谢皓要是没有意思,她也勾搭不上。”
“说的也是。”朝阳唉地一声,戳了下她的脸,“你怎么每次来我这儿,都是吃点心?”
“因为我每次来都是因为你这儿的点心啊。”阮黎为避开她的手指,往旁边躲了躲。
“这么实诚,不怕我生气啊?”朝阳看着她,漂亮的脸蛋有一丝揶揄。
“你希望我怕你呢?”阮黎反问。
朝阳噗嗤一声,“好吧,不希望,你要是真怕我了,对我像其他人一样阳奉阴违,我就不喜欢你了。”
在她身边阳奉阴违的人太多了,难得出现阮黎这样洒脱随性的人,不怕她的身份,还跟她以朋友的身份对等的往来,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身为公主,她从小就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
“说实话,我挺想你嫁给我哥的。”朝阳说。
阮黎没反应,她对贺蘅有好感,但还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
“这样我们就能成为一家人了,我跟你一定会是有史以来最和谐最像亲姐妹的姑嫂关系。”朝阳笑嘻嘻地说道,“我哥那么完美,放眼整个周朝,我一直觉得只有你和他是最相配的。”
“可惜你哥的婚事怕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吧?”阮黎残酷无情的指出事实。
朝阳的笑容一下子淡了许多,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是啊,一想到我哥,我也很担心自己,突然要跟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像一家人一样,我就有点害怕,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制度就是这样,你不能改变它,就只能适应它。”这就是阮黎不喜欢古代的地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操控孩子的一生。
所以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有一对纵容她的父母,只要她不喜欢,他们就不会强迫自己。
茶会结束后,阮黎谢绝朝阳公主派人送她回去的建议,来时带着春花,走时也只带着春花。
“小姐,您不高兴吗?”春花见小姐自上马车后就靠在车窗边盯着外面的景物,眼睛却没有聚焦,一副若有所思,又唉声叹气的样子。
阮黎回过头来,“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衡王和朝阳也挺可怜的。”
春花不理解,衡王和朝阳公主生在帝王家,生来便高高在上,她还挺羡慕的,很多人也都羡慕,希望自己生在富贵人家,不明白怎么衡王和朝阳公主怎么就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