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些事本宫心中有数,等他成年,自会叫他出去封王开府,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给他把身体调理好就够了。”吴皇后说完,又问起姚家,“那姚家小姐的身子到底如何?”
“姚小姐的咳症是内邪所致,宿痰阻塞、肺气上逆,每逢季节变换就要发作,要想根治绝非一朝一夕能办到,须得花上数年之功慢慢调理……”
吴皇后又不耐烦了,只问自己最关心的:“会影响生育吗?”
刘云敏一怔:“这……这当然不会……”
“会短寿?”
“若是失于调理、情志不畅、劳倦伤身,大概会,但相府千金,应不至有此担忧。”
“这话你跟陛下说了吗?”
“臣未曾面圣。”
吴皇后心中有了主意,微笑道:“你这就跟我去见陛下,把这两句要紧的禀报陛下,然后看我眼色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心急,虐太子的时候还多着(摩拳擦掌
想看甜宠的也别怕,太子会无怨无悔的宠女主的(*^__^*)
PS:豚就是小猪仔
☆、羽翼已成
严昭提笔细细勾勒描画,神情十分专注,告一段落时,还问旁边捧着笔洗的小内侍楚林:“怎么样?”
楚林惯常伺候笔墨,对书画一道多少有点眼力,便赞道:“画风清新活泼,用色也特别,殿下这是新学的画法么?”
“自己瞎琢磨的。”严昭放下笔,退后几步欣赏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问画案前面的史忠让,“什么事?”
“徐岚传了消息过来,说午膳之前,皇后娘娘带着刘云敏求见皇上,刘云敏说,姚府大小姐虽有宿疾,却并不要紧,只要好好调理几年就会好的。皇上听了很欣慰,娘娘却说,若是如此,丞相何至于推拒婚事?难道是对二殿下不满?”
皇后的应对在严昭意料之中,所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洗手一边问:“父皇怎么说?”
“皇上就说二殿下冒失莽撞,也怪不得姚相,叫娘娘好好管教二殿下。皇后娘娘似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愣了一会儿才答应,又说该叫二殿下跟您好好学学,把您去探望三殿下的事讲了出来,皇上当时很不高兴,要叫了您去问,被皇后娘娘拦住了。”
“她当然要拦着了,她话还没说完呢。是不是后面又提及我在安国寺时,丞相府也去做道场的事了?”
“殿下英明。皇后娘娘暗示皇上,是您向姚相荐了刘太医,皇上听了脸色一沉,却没说话,皇后娘娘就告退了。”
严昭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该多读读史书,知道什么是‘羽翼已成’,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史忠让一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楚林读书多,便笑着凑趣:“这也难怪,凭私心宠爱上位之人,哪里懂得什么叫人心所向?”
严昭笑着瞥他一眼:“就你话多!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话已经传到了。二殿下刚被陛下斥责过,正闷着,这会儿有了出气的地方,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消息了。”
严昭点点头,叫他把画好的画拿到旁边去晾,自己去见东宫属官。
史忠让打发人跟上,自己看着楚林晾了十几张一尺见方的小品画,就问:“殿下这次画的画儿真新奇,怎么这美人儿还长了个鱼尾巴?”
“殿下说,这叫美人鱼,这些画儿连起来是个故事。”楚林虽然近来很得严昭看重,却并不敢怠慢史忠让这个太后留给太子殿下的老人,“不过殿下没说是个什么故事。”
史忠让点点头:“八成又是要给于女官拿走的吧?”
楚林道:“小的没敢多问。”
史忠让转头看他一眼,微微笑了笑,道:“你小子是真机灵。那‘羽翼已成’,可有什么典故?”
楚林被这老内监笑的头皮有点麻,赶紧解释了一遍汉朝吕后如何延请商山四皓为太子刘盈造势,使得刘邦对戚夫人感叹太子羽翼已成,不可再行废立的典故说了。
“商山四皓是隐逸之士,汉高祖都请不来的高人,却被太子刘盈请来了,显见刘盈已得人心。咱们那位皇后娘娘自作聪明,以为陛下听说殿下与姚相有往来,会更加忌惮咱们殿下,进而……”楚林说到这儿突然停住,拍了自己右脸一巴掌,“哎哟,怎么又嘴欠!这里面的事儿,史爷爷肯定比小的看得明白,哪轮得到小的在这里废话?”
说完又把左脸也打了一巴掌,史忠让看他两边脸颊都红通通的,才慢悠悠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有劳你解惑了。”
楚林点头哈腰,连声说不敢,送走了史忠让,才敢去找冷水投了帕子冰敷。
无独有偶,乾元殿偏殿值房里,内监总管郭德胜和副总管高望嵩也正温习“羽翼已成”的典故。
“说不得这风向真就要变喽。”郭德胜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几丝感慨。
高望嵩人很圆滑,一张脸却长得方方正正,他跟吴皇后那边儿联系紧密,不太相信郭德胜的判断,就说:“汉高祖请不来商山四皓,姚相却是陛下钦点的丞相,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再说,姚相也没为……”他说着指指东边,“说话啊!”
郭德胜和高望嵩说这话,本是为了提醒中宫,见这个总和自己别苗头的蠢材不肯听信,便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来一按高望嵩肩膀,道:“你说得对,大约,是我想多了。”然后便施施然出了值房,沿着长廊回到正殿门前听差。
大殿内,嘉泰帝屏退左右,正跟丞相姚汝清分坐棋盘两端,对弈密谈。
“听说前几日,姚卿在安国寺给先夫人做过法事?”嘉泰帝随手放下一颗黑子,眼睛盯着棋盘,好似闲谈一般的开口。
“是。四月二十八是臣亡妻冥诞,因是整寿,便叫小女去为亡人尽点心意。”姚汝清跟着落子,答的也彷佛闲谈。
“唔,说来,朕与姚卿不但年纪相近,连丧妻的时候也差不太远。”嘉泰帝再落一子,叹了口气,“朕前些日子忽然梦到孝献皇后,醒来一算,她去了竟有十三年了。”
姚汝清露出点感同身受之色,“臣亡妻离世时,小女方才四岁,一转眼,都要及笄了。”
嘉泰帝抬头看向对面的姚丞相,道:“还真是巧了,孝献皇后薨时,太子也是四岁。这十三年,朕不大喜欢见太子,恐怕你们心中都在嘀咕,其实朕不过是因一见他就想起孝献皇后来,心中感伤,这才少见他罢了。”
“臣明白。”姚汝清一脸真诚,“父子骨肉哪有不亲的?”
“就是这话。”嘉泰帝厚颜无耻的把臣子这句替他粉饰的话当了真,“朕一想,朕尚且如此,太子定更加怀念亡母,便打发他也去安国寺祭奠孝献皇后,昨日才刚回宫。”
姚汝清惊讶道:“是么?太子殿下在安国寺?臣竟丝毫不知,若早知殿下也在,该去拜见的。”
嘉泰帝仔细端量姚汝清,见他神态真诚、不似作伪,心中便松了口气,摆手道:“是去做法事,又不是别的,没什么好拜见的。”他拈起棋子继续下,“倒是太子的婚事实在不能再拖了,朕今日不叫旁人,就是想听听姚卿的真心话——依卿之见,该当选个怎样的太子妃才好?”
“陛下想选个怎样的儿媳妇,怎么还要问臣下?”姚汝清用玩笑口吻回道,“陛下心中不是早有定案了么?”
嘉泰帝却一脸烦恼:“朕何曾有什么定案?朕倒是看着你的女儿好,想聘给煦儿,就怕这样一来,那些人又来说朕偏私!”
姚汝清面露惊色:“陛下原意竟是取中小女为二皇子妃么?”
嘉泰帝更惊讶:“是啊,朕没说过吗?”
说到这儿他想起来了,当日他确实只是问了姚家女儿有没有定亲,说想和姚汝清做个儿女亲家,姚汝清当时就说求之不得,约定上巳节相看,他也就没提起人选。后来上巳节姚家女儿因故没能到场,不久又犯了旧疾,此事一再耽搁,竟从没说透过。
“这……是臣误会了……”姚汝清一脸尴尬,“臣当时以为,太子尚未婚配,陛下既然提及儿女亲事,那定是为太子选妃……”
他这么一尴尬,嘉泰帝也有点尴尬了,“咳咳,朕是觉着你的女儿和煦儿年纪更相近……”
话到这儿,他自己也有点编不下去了,严昭不过比严煦和姚白栀大两岁,年纪没什么不合适的。且严昭之所以十七岁了还未婚,也是因为他这个皇帝爹不肯让早婚,嘉泰帝默默把后边的话噎回去,试探着问姚汝清:“这么说来,在两子之间,卿更中意太子为婿了?”
姚汝清立刻欠身道:“臣岂敢妄自尊大、挑拣皇子?只是臣身为丞相,有些事不得不避讳。陛下试想,二皇子是现今中宫所出,且为陛下所爱,若臣之女再做了二皇子妃,东宫如何能安?百官又岂会不生思量?”
嘉泰帝垂下眼皮,捏着棋子半晌不吭声,姚汝清便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古往今来,兄弟阋墙的祸端多半由此而起。陛下圣明慈爱,必不愿见到那一日。”
“若朕想改立二皇子呢?”嘉泰帝突然抬眼,直直盯着姚汝清问。
姚汝清立即离席至一旁跪倒,劝谏道:“陛下三思!太子以嫡长为储,十二年来,贤孝之名传遍天下,若无过被废,天下臣民岂能心服?二皇子身份不足,又无贤名,且常因肆意妄为被御史弹劾,如何当得起储位之重?”
嘉泰帝不悦,将掌中棋子丢回去,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正要叫姚汝清先起身,外面守门的内侍就出声禀道:“陛下。”
“何事?”嘉泰帝一边问一边叫姚汝清起来,内侍随即小碎步奔进来,禀道,“二皇子殿下带着十几个内监冲进楚风阁,把三殿下给……”
嘉泰帝听见“楚风阁”还没反应过来是哪,等说到“三”字,他条件反射的一皱眉,把偷偷看他的小内侍吓得立刻住口不说了。
姚汝清当即告退出去,小内侍才把憋着的三个字说了出来:“打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昭:傻瓜弹总是指哪打哪(微笑)
☆、兵败如山倒
二皇子殿下不光打了他同胞弟弟,他还把昏倒的三皇子扛出宫,丢在他二舅舅吴承辉跟前,凶狠霸道的问:“你们就想捧这么个病秧子来取代本王?”
国舅爷吴承辉知道二殿下的脾气,缩着头没敢出声,国舅爷身边儿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却不知深浅,上前扶起昏迷的三皇子,连声叫人找大夫,还很有气节的反驳二皇子:“二殿下尚未封王,哪来的‘本王’?”
然后他就像很多有气节的先辈一样,被一不做二不休的强权代表二皇子严煦给痛扁了一顿。
姚白栀听说事情经过时,笑得伏案不起,差点儿岔气,好一会儿才能说话,“那人是谁呀?这不是找打么?”
“据说是吴二爷新请的谋士,二殿下打他比打三殿下还狠,据说头都打破了,吴二爷怕把人打死,才上前抱住了二殿下。”于碧珊摇头叹息,“也不知哪来的酸腐书生,竟敢在二殿下跟前说这话。”
姚白栀停了笑,想起出身皇家却命运多舛的三皇子,又问:“三殿下怎样了?还是个孩子呢。”
“太子殿下亲自赶到思恩侯府,给接回东宫去了,又把也被打了的刘太医一起请了过去——刘太医就是因为这个,这几日都来不了了。大小姐放心,听说三殿下到东宫就醒了,倒是没有大碍。”
“那就好。二殿下呢?皇上总要处置他的吧?”
于碧珊摇摇头:“说是已罚了禁足思过,但朝中大人们群情激奋,说二殿下不友不悌,皇上如此轻轻罚过,实难服众。有人奏请皇上,当按例罚二殿下去皇陵思过半年,然后封王、就藩。”
吴皇后听了不得疯?姚白栀刚想到这里,于碧珊接着就说:“皇后娘娘听说以后,荆钗素服到乾元殿前下跪请罪,自陈教导无方,请皇上要罚就罚她。”
这戏怎么越来越精彩了?!姚白栀双眼亮晶晶的追问:“然后呢?”
“这是今日早朝后的事儿,后来如何,我也不知道呢。”于碧珊说完又叹一声,“一样是亲生的,对身子弱还挨了打的三殿下就从始至终没去看过一眼,反过来,打了人的二殿下倒像受了好大委屈,据说皇后娘娘在乾元殿玉阶下痛哭流涕,话里话外都说二殿下是受了旁人调唆才会这样的。”
不稀奇呀,吴皇后可没把三皇子当亲儿子看过,大概就跟严昭差不多似的当个拖油瓶?要不然怎么也不至于孩子都十二岁了,连个大名都不给取呀!
她还随时准备着除后患呢,万一三皇子露出点厉鬼投胎的影子来,立刻就叫刘太医干掉,反正早产儿,先天体弱,突然夭折也没人起疑。
想到这里,姚白栀突然一惊:“啊呀!”
于碧珊也被她惊到了,忙问:“大小姐怎么了?”
“我……我想到一件极可怕的事……”姚白栀假装哆嗦,仅出于正义感,她也得给严昭提这个醒,“姑姑说,太子收留三殿下在东宫是吗?”
于碧珊点头:“正是。”
“那……那万一……三殿下在东宫有个什么……”姚白栀抿了抿唇,满脸惊骇的小声说道,“太子殿下不就脱不开干系了么?”
明日就是端午,于碧珊本来说了不回家过节,要陪着姚白栀她们,听了姚白栀这句提醒,她心惊之余,下午就告假回了趟家,想办法把消息传进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