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白栀走到跪坐着的杜妈妈面前,蹲下来,握住她颤抖的手,边儿上陪着的管事嬷嬷不放心,也上前两步,防着杜妈妈万一发疯,姚白栀却对她摇摇头,示意不必紧张,然后自己继续软软的和杜妈妈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娘和哥哥都去的太早了,我也很伤心……但这是命数如此,并不是某个人的错呀,出痘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就算妈妈当时没去照看表哥,也于事无补。”
这句话一下子击溃了杜妈妈,她痛哭失声,管事嬷嬷赶紧拉开姚白栀,退到一边。这次姚白栀没有挣扎,站在姚汝清派来的管事嬷嬷身后,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表哥跟妈妈说了什么,但我过的很好,爹很疼我,夫人也很照顾我,除了这一次,我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姚汝清站在门外,从那妇人的痛哭声中,听见女儿柔软却坚定的说出这句话,欣慰的同时,又多了那么一点儿心虚。也许苗逸飞那小畜生说得对,阿栀这么纯善,恐怕并不适合嫁入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正修墙角的严昭:不不不!岳父大人,再没有比阿栀更适合做太子妃的人了!渣作者快让我上线!!
作者:我连发表时间都忘记设置了,还让你上线呢!下章吧?_?
☆、女家庭教师
上巳节第二天,严昭听说苗逸飞因为为母延医从马上摔下来,还断了腿,满意一笑:“这是他应得的。还有别的消息吗?”
曹毓答道:“我没敢多打听,怕别人留意。这事儿是相熟的人都知道了,我才问了几句,还约了王家几个表兄弟一起去探望,毕竟都是亲戚。”
“好啊,去看看吧。”严昭一脸愉悦的笑容,“摔断腿可不常见,我都想去看看。”
曹毓:“……”他们殿下怎么把苗逸飞摔断腿当风景名胜了?
让严昭这么高兴的,当然不是苗逸飞摔断腿,在他看来,这点儿惩罚太轻了,他高兴的是此事背后代表的姚汝清的态度:他很生气,对亲外甥也没留情。这说明无论苗逸飞给出什么借口理由,都没改变姚汝清对这件事性质的认定,苗逸飞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以后别说见阿栀,恐怕连京城都没得留了。
估计等他伤稍微好点,他母亲姚氏的“病”痊愈,姚相就会不由分说赶他回西京集贤书院,想到集贤书院,严昭又想起件事来。
“曹毓,你是不是有个堂兄在集贤书院?”
“是,我大伯家的二堂兄在集贤书院跟随萧子扬先生读书已经三年了,打算明年回来应考进士科。”曹毓不知道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便把自己知道的先都说了。
曹毓是太后在世时做主选的太子伴读,他和另一个伴读林浩然及背后的家族,都是旗帜鲜明的太子/党,殿下既然问起堂兄,应当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作为臣下,答完话只需要等殿下吩咐,而非多嘴询问。
“你写封信给他,请他留意一个叫陈鳌的助教,最好跟此人结交一二,若此人有意进京,让你堂兄助他一臂之力,推荐去你们王家做幕僚。”
曹毓领命而去,严昭又把身边亲信内监史忠让叫来,问:“徐岚那边儿怎么样了?”
今上嘉泰帝即位已有十五年,虽然政事上没什么建树,搞权力平衡、分而治之这一套还是挺溜的,朝中如何先不说,他连身边儿亲信太监都扶了三个出来,让他们彼此争宠夺权,徐岚恰好是排名第三、混的最惨那个。
“回殿下,徐岚早受够夹板气了,就是胆子小,不敢轻易动作。”毕竟陛下刚过不惑之年,看着身体还挺好的,谁知道能活多久呢?同为宦官,史忠让能理解徐岚的顾虑,“臣就跟他说,殿下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空有孝顺陛下的心,苦无机会,想请徐常侍酌情行个方便而已。他是个机警人,殿下的意思,他领会了,也答应方便的时候跟咱们通气。”
“孤现在就有事求他。”严昭懒得再听那些话,直接提要求,“你跟他说,如果姚相找他,或是他听说姚相有意延请早年宫中出去的女官,我们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包他在姚相那里卖好!”
徐岚收到消息,没过两日,姚丞相果然借着面圣的机会,私下跟他谈了两句,请他有合适女官,推荐一位。
“东宫真是神了。莫非……姚相看中的,其实是太子?”徐岚心里嘀咕着,想办法往东宫回了话,又过了几天,就把太子亲自推荐的那位女官加入候选名单,给了姚汝清。
于是苦等小安一个月,却毫无回音、还替原主犯了一场旧病的姚白栀,先迎来了自宫廷病退的女家庭教师——剧情怎么又乱了我的天呀!这家庭教师人选根本不对呀!剧本上写的是心怀鬼胎的江采青,来的却是从始至终都没在剧情里出现过的于碧珊?她是谁?哪一派的呀?我该不该相信?在线等,挺急的!
呸!哪来的线?喵了个咪呀,系统始终关机,小安直接断线,姚白栀现在就像孤独一人玩闯关游戏,没有队友没有攻略,只能自己瞎玩!她认真怀疑家庭教师这一环节之所以出了岔子、与原剧情不符,就是因为她上一轮瞎玩“如何处置杜妈妈和柳妈妈”副本导致的!
处置下人,穿越新手姚白栀当然不可能拿出古代主人那种冷酷手段来,就算她能,原主也不能。而且杜妈妈并非心存恶意,她之所以会被苗逸飞忽悠着做了帮凶,是因为杜妈妈一直对原主生母贺氏和兄长伯言的死耿耿于怀,总觉得她当时要是不去苗家,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有这个心结在,杜妈妈就更加在意贺氏留下的这唯一一个女儿。
苗逸飞利用了这一点,让杜妈妈以为姚汝清为了长久富贵,要卖女求荣,杜妈妈本来就担心有后娘就有后爹,怕大小姐受委屈,被苗逸飞三言两语一挑拨,想着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大不了一死,没什么可怕的,就加入了苗逸飞的计划。
姚白栀觉得反正没造成严重后果,另一个,柳妈妈虽然有点失职,没跟夫人回禀一声就让大小姐去了,但不算大错,真打发出去反而麻烦,且原剧情里杜柳这两位都没做过对不起原主的事,就想从轻发落,让杜柳俩妈妈一起在她院子里做看门的三等婆子——内宅里的婆子与丫鬟一样,都分三等,像柳妈妈原本是小姐屋里的掌事嬷嬷,拿一等月例,杜妈妈现在姚汝宁身边是管事嬷嬷,也是一等,都降到三等,应该够了。
可是丞相爹和王氏都认为不够,姚汝清还问:“你知道若是夫人来处置,她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姚白栀不太想知道。
“杜婆子背主,合该打死丢乱葬岗……”姚汝清盯着女儿闪躲的眼睛,以非常冷酷的声音说道,“柳婆子连主子都能丢,留她何用?”
王氏没想到丈夫这么直接,下意识劝道:“相爷,别吓着阿栀。”
姚汝清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她们做下的事才叫人后怕!阿栀,你要记得,你是珍贵的宝玉,她们这些下人不过是瓦片,若是她们不能替你遮风挡雨,就打碎了再换!想伺候你的下人,多了去了!”
姚白栀想到在古代杜妈妈八成是死罪,但她没想到柳妈妈也……,她哪里见过这些,忍不住求情道:“爹,看在杜妈妈服侍过哥哥、这次也是被表哥蛊惑,还有柳妈妈也照顾女儿这么多年的份上,免了她们的死罪吧?”
“被蛊惑……,你以为她答应此事的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么?她知道!可还是这么做了,可见是明知故犯!再说,下人服侍主子是应当的,什么时候竟成了折罪的本钱?”姚汝清不肯松口。
王氏折中劝道:“相爷说得对,她们以前做过的,都是应当应分,咱们家没短过下人的月钱,四时节庆也没少了赏赐,这些不足以拿来抵罪。但,阿栀开口求情,却又不同。”她说着扬声叫人,“樱桃,把人带进来。”
樱桃应声,很快就自外间领进来抖如筛糠的柳妈妈和面无血色的杜妈妈,两人走到地当中,一齐跪下,杜妈妈伏地不出声,柳妈妈却没忍住,磕头求饶道:“相爷、夫人开恩,奴婢知错……”
王氏皱眉,看了樱桃一眼,樱桃斥道:“住口!相爷、夫人还没吩咐,谁许你说话了?”
柳妈妈吓得伏倒在地,抖的更加厉害,姚白栀哪见过这等场面,不由面露不忍。
姚汝清心里一叹,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就看了王氏一眼,让她宣判。
“刚刚相爷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本是死罪,不过大小姐念旧情、还想留着你们,她头一回开口求情,相爷和我便也网开一面,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杜婆子罚去城东南庄子上做活,柳婆子即日起降为粗使,观晴苑内外洒扫皆由你一人负责,我会每日派人去查,但有差错,再无情面可讲!还有,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了要命,相信你们心中有数。”
观晴苑就是姚白栀那小院的名字,据说得名于栀子花喜光照,是原主亲娘取的。城东南庄子也是贺氏留下来的,那里是贺氏陪房在管,虽然去了肯定要辛勤劳作,但对杜妈妈来说,这个处置已经算是很轻了。
这两人的命保了下来,观晴苑内的丫鬟婆子也因为此事被王氏亲自训诫了一番,“别当自己是老资格,服侍大小姐久了,就可以倚老卖老,相爷和我都看着呢!大小姐眼看及笄,谁再跟柳婆子似的疏忽大意、怠慢主子,被我知道了,都赶出去!”
回想起那时满院子人战战兢兢的模样,还有王氏一家主母的气度,再想想原主这不抗折腾、当晚就犯了咳症的柔弱体质,姚白栀也觉得难怪丞相爹忽然着急女儿的教育问题。可是,她替原主咳了半个多月,根本没力气打听外面的消息,系统又杳无音讯,她哪知道这剧情外的家庭教师是奸是忠呀?
原剧情中,上巳节后,知道女儿对太子倾心的姚汝清,请来退役女官江采青教导原主。但江采青明面上的履历,虽然有侍奉太后的经验,知道一些太子严昭的事,私下却因为怨恨太后不肯将她赐给皇帝为妃嫔,早就被吴皇后收买,没出宫时就常卖太后宫的消息过去了。
而皇后暗地安排,令人把江采青举荐给姚汝清,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姚白栀能做二皇子妃,江采青就会替她把这个儿媳妇调/教的更听话,但如果有别的变故,万一中的万一,便宜了严昭,江采青也会是一颗有用的让东宫夫妻不和的棋子——原剧情中,江采青确实成功了。
可现在原剧情不知怎么就乱了,姚白栀预知剧情发展的金手指被无情剥夺,只知道来的人叫于碧珊,原尚宫局司言女官,一年前因病出宫,虽然职位没了,身上却还有正六品的衔,就不知道是哪一派的人。
准备扮柔弱天真暗中观察的姚白栀,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没想对她隐瞒派系——仅仅二十几天后,她就在于碧珊的陪伴下,“意外邂逅”了她的主攻略目标太子严昭。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新年快乐!祝大家2018万事顺意,天天开心!
我2018的第一个小目标呢,就是让这两只见面!
☆、一见如故
严昭已经嫌这见面来的太晚。
自打苗逸飞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成功阻止了严昭和姚白栀相遇后,他就一直在找机会,想见阿栀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只要能让他亲眼确认阿栀还好好的活着,哪怕她还不认识他,可能会用惊惧而陌生的眼神看他,或者根本不敢看他,也都好,他只是想见见她。
可是太难了。一方面是他那皇帝爹防他跟防贼似的,为了不让他跟外臣结交,轻易不许他出宫。严昭一年里头能出宫的次数是真的屈指可数,且每次都必须有过硬理由报嘉泰帝本人批准,并在规定时间内回宫。
第二呢,姚白栀是相府千金,长在闺阁,也不可能没事儿总出门,虽然时下风气还算开化,又是一年中光景最好的时候,闺阁小姐出门游宴也常见,可姚白栀身体不好。
每当春夏之交,正是阿栀的咳症犯的特别凶猛的时候,她经常整夜整夜的咳,根本睡不着觉。严昭现在还记得,他们大婚之后的第一个春天,阿栀因为咳症犯了,告病几天没去给吴皇后请安,宫中就有了些不三不四的传言,说太子妃仗着出身相府、藐视皇后。
阿栀听说以后,撑着病体去了吴皇后宫中,为了不在皇后面前失礼,她居然硬是忍着直到出了皇后宫门才开始咳。没想到这么一折腾,病情加重,她在皇后宫门前咳的惊天动地、停不下来,最后竟咳到吐血昏倒,连在乾元殿中商议政事的嘉泰帝、严昭和姚汝清等人都惊动了。
那是严昭第一次知道她口中的“小毛病”有多么严重,也是他第一次对丞相手中握有的权力产生警惕——此事过后,还没等姚白栀完全痊愈,嘉泰帝就被姚丞相率领的群臣逼着给二皇子封了秦王,并只给了陇西郡六县封地,皇后为了此事,足足病了一个月。
失去阿栀以后的无数个日夜里,严昭常常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重视她的“小毛病”,尽早为她寻遍天下名医、将病治好;更后悔自己戒心太重、表露的太明显,以致被小人所乘,竟与姚相闹到反目……若非如此,阿栀也不会郁郁寡欢,那么早就离开了他。
幸好上苍眷顾,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严昭听见久违而熟悉的柔软嗓音在古树后面响起,不由微微侧身,露出一丝和煦如天上暖阳一般的笑来。
“这是银杏树么?”
“是的,这株银杏古树是安国寺初建时,第一任住持法定禅师亲手所植,至今已近千年,法定禅师不只佛法精深,还精通养生之道,年至九十方于此树下圆寂。所以但凡来了安国寺的香客,都要想办法来古树下祝祷一番,祈愿一家人长命百岁。今日若不是相爷打过招呼,这里断不会如此清净……”
姚白栀右手扶着松风,一边抬头看那绿意森森、枝繁叶茂的古银杏树,一边听导游兼女家庭教师于碧珊解说典故,不料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下,便转回头去问:“怎么啦?”
于碧珊在她左前方,不知看到了谁,正向着树后屈膝行礼,姚白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树后就走出一个青衫少年来。
少年五官俊美,肤白如玉,宽肩细腰长腿的好身材,连直身长袍都遮挡不住,姚白栀第一眼看过,先在心里赞了一声,接着就想:这少年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哪里见过呢?可她来这儿以后,除了上巳节,这才是第二次出丞相府呀,便忍不住又往少年脸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