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白栀百口莫辩,本就旧疾缠身,这一下更是缠绵病榻难以好转。外面的话越传越难听,嘉泰帝本就看参与政事的太子不满,也拿着这事做由头教训严昭。严昭心里埋怨姚白栀事先不跟自己商量,就跑到皇后那儿去自取其辱,去看姚白栀的时候,脸上难免带出郁色,说她几句不该自作主张。
姚白栀又愧又悔,这病就更严重了些,夜里咳得厉害,白日便时常昏睡不醒。江采青就以怕过了病气为由,多次阻拦太子探病,几次以后,太子就不怎么来了。江采青呢,回头就跟相府抱怨太子冷漠,对太子妃不闻不问。
姚汝清因此找机会点了太子几句,太子当时本想联合丞相对皇后一系还以颜色,没想到岳父不冷不热,还有怪他的意思,就疑心是姚白栀告了状,对这个太子妃更加不喜,两边嫌隙更深。
姚白栀呢,见太子总是来看她一眼就说忙要走,心情越加抑郁,病时好时坏,拖到夏末秋初又病一场,等彻底痊愈时,两人结婚就满了一年。
吴皇后这次光明正大给皇帝上书,说东宫无子,应当遴选良家子入东宫,为皇室开枝散叶,然后就把因为未婚夫病故、尚未出嫁的姚宁馨给了太子做良娣。江采青更是麻溜利索的把太子其实早就钟情姚宁馨的消息告诉了姚白栀。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几遍……
我再强调一下哈,太子是从女主攻略过的一回目重生回来的。本章写的是原主经历过的原始剧情。不过大家还是做好他“渣”过的准备吧,毕竟被虐过一次了……
☆、原始剧情(下)
剧情走到这里,以姚白栀的看法,其实还不能说严昭渣,毕竟从中捣鬼的人太多了,他又没有上帝视角,除了对妻子有点冷暴力,不符合言情小说男主角的高标准之外,严昭主观上没做过对不起原主的事。
但自从姚宁馨被选入东宫,剧情就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姚良娣才是太子殿下心目中最有资格做太子妃的人,若非太子妃对殿下一见钟情,仗着相府权势逼迫殿下,殿下早就与姚良娣结为眷侣了”之类的消息突然间就流传开来,不只宫内有人议论,连宫外的苗逸飞都听说了。
这时候苗逸飞充分发挥了他搅屎棍的功能。因之前被舅舅塞进东宫詹事府做主簿,苗逸飞常在东宫行走,早就为表妹时常病着忧心不已,觉得是太子待表妹不好,听见这个传闻之后,他还特意找了江采青打听,江采青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只说最近见不到太子,太子妃郁郁寡欢。
苗逸飞被江采青一挑拨,居然找了个机会,说有要事向太子禀告,然后在太子留他说话时,“非常诚恳”的告诉太子殿下太子妃有多好,对太子有多深情,还说若非如此,姚相不会同意女儿嫁入东宫,请太子好好珍惜、不要辜负太子妃,更不该放任流言传进太子妃耳朵里,伤她的心。
太子殿下当时没把苗逸飞打出去,只是赶出去,姚白栀真心觉得已经很有风度了。
这时姚宁馨也听说了流言,心中很不安,太子就带着她一起去见原主,说散播消息的人显然是要挑拨得东宫不宁,如果太子妃真的相信就中计了。又问是谁把消息告诉她的,原主见他们并肩而来,看起来十分般配,心中酸楚,哪会相信太子的话,更不肯说是谁,太子急了,直接把她身边的人都拉走问话。
这一问就问出了江采青的事,太子当时就要把江采青打一顿、赶出宫去,原主听说,赶来阻拦,她这时十分依赖江采青,几乎以死相逼。太子刚见识过苗逸飞的白痴,又见原主也这样不分是非轻重,心彻底冷了,深深后悔娶了这个妻子。
最终他没把江采青赶走,却打断了她两条腿,并且不许太子妃身边任何人出东宫一步,太子妃本人……自然是又病了。
太子习以为常,并不去看太子妃,还干脆把东宫内帷事务交予姚良娣打理。这么一来,外面又开始传太子妃失宠,姚汝清得不到东宫内的消息,自然要找机会敲打太子,他找的机会特别敏感,正是群臣促请嘉泰帝给二皇子封王,让二皇子就藩之时。
嘉泰帝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太子,对二儿子就充满怜惜,想给严煦多点地方做封地,再晚两年就藩。太子自然不愿意。
这等关键时刻,若姚相能劝谏几句,嘉泰帝总会听进几分,谁料姚汝清却说皇上也是爱子之心,殿下试想,将来太子妃和良娣都生了儿子,太子妃之子是嫡长,不必说了,但良娣之子,难道殿下就不疼了?殿下不舍之时,太子妃生的嫡长子却巴不得早把弟弟赶走,殿下是何心情?
殿下心情很不爽,决定不生儿子了。
暂时。
被姚汝清指桑骂槐后,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跟太子妃生孩子,一是顾虑外戚势大,自从姚宁馨入东宫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诸事不顺,是姚相在给他脸色看;二是怕孩子生出来像他娘。
当然他也不能先跟姚宁馨生庶长子——姚汝清可不是平白举个例子,他是明明白白告诉太子,要太子妃先生儿子才行!太子咬着牙想:现在大局未定,吴皇后和严煦还都没死了争储的心,真激怒姚汝清,难免麻烦,索性就不生了吧。且等以后!
太子忍了一时之气,主动缓和了跟太子妃的关系,隔两日就会去看看原主,却从心里厌烦她的哀怨和不识时务,并从此将姚汝清列为敌手,暗暗积蓄力量,等到熬死嘉泰帝、他自己登基后,就开始步步为营削弱相权、对付姚汝清,并最终成功让姚汝清辞去相位,姚家一系官员从此风光不再。
至于原主,过了一年除礼节性探望外、再见不着太子的生活后,彻底心灰意冷,身体自然也好不起来,太子刚登基,还没来得及册立皇后,她就熬不住了。但临死之前,她还是眼巴巴望着门口,期望能见太子最后一面,问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哪怕一刻喜欢过她。
然而太子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忙着收拾嘉泰帝留下的残局,听说太子妃病重,也没当回事,只叫姚宁馨去看看。到死讯传来时,他一愣之后,竟还松了口气,觉得这位虽然活着的时候各种添乱,总算死的时机恰好。
——这是严昭最渣的地方,凉薄无情。姚白栀自己画了个重点。
之后严昭以大行皇帝还没安葬为由,从简操办了原主的丧礼,只追赠其为恭皇后,并在登基三个月后,就册立姚宁馨为皇后。他这么做本就有打击姚汝清一系势力的用意,偏偏苗逸飞牌搅屎棍这时候又自己跳起来送上门,说恭皇后是被今上和新皇后害死的。
苗逸飞自己脑补的故事还挺圆满,有头有尾的,说今上与新皇后早有奸/情,但当初为了坐稳太子之位,只能先骗取姚相之女的爱慕,进而得到姚相的支持,等一切顺利,他再把新皇后接进宫,重叙旧情。如此还不满足,到登基后,干脆合谋害死先恭皇后,坐享其成。
最后他还作死的总结说,今上与先帝不愧是亲生父子,干的事儿都一脉相承。
更可怕的是,他这话是在宫宴上指着严昭鼻子说的,好几个内监追着他,想堵他嘴都没堵住。
——所以姚白栀看过剧情后,就理解了为什么这货也会被作为攻略目标之一,毕竟也算为民、不、是为姚家除害呀。
回忆完原剧情之后,除了吐槽苗逸飞专职搅屎棍之外,姚白栀虐渣男的心总算是坚定了——就算是政治联姻,严昭对原主也太无情无义了些。原主本人虽然没帮上严昭的忙,给他添了些麻烦,但她身后的相府却给了太子实权。
反过来看,太子登基后,不但没有给予姚家应得的回报,反而一步步逼迫姚汝清致仕,令姚家败落,最后将所有权力都收拢在了自己手中。严昭何止是什么都没失去,他得到了太多好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跟原主的婚姻不幸,姚汝清曾逼迫过他,令他难堪,他搞倒了姚家之后,也完全可以从其他女人身上找到慰藉。毕竟成为手握大权的皇帝之后,有一后宫的女人等着他挑呢!
渣男!一定要好好虐他呀!姚白栀把手中书卷一丢,立下宏图大志。
与此同时,正面见姚汝清的严昭突然鼻子痒痒,忍不住侧头打了个喷嚏,“抱歉。”他取了绢帕擦擦鼻子,对姚汝清说。
“不敢当。殿下莫非是着凉了?”姚汝清端坐下首竹席之上,姿态端正的跟面圣一样。
“没有,大约是柳絮之类的飘了进来。”严昭继续说回前话,“令嫒无恙便好。说来惭愧,孤自小就不与兄弟姐妹亲近,除了几个伴读,也不曾与同龄人往来,想不到一见令嫒就觉亲切,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姚相勿怪。”
“殿下言重了。能得殿下另眼相待,是小女的福气,不过她自小体弱多病,臣只好娇养着,也不大让她见外人,若在殿下面前有失礼之处,臣这里替她赔罪了。”姚汝清说着举双手作了一揖。
严昭欠身答礼:“是姚相言重了。令嫒很好,并无失礼之处。不过,孤看她略显苍白瘦弱,听说还有旧疾,可是先天不足?若是这样,宫中倒有位名医,姚相可以请去给令嫒看看。”
宫中名医,哪有姚汝清没请过的?不过太子这样说了,他还是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一位?”
“便是刘云敏刘太医,他在外名声不显,是因父皇命他专给三弟看病,外人不知而已。不过据孤所知,他这些年倒是将三弟照顾的很好——姚相应当知道吧?三弟是早产儿,是皇后娘娘怀孕八个月生的,当时都说怕是难养活,幸亏有刘太医。”
姚汝清心中一凛,面上却只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来,“三皇子早产,臣是听说过的,不过若是三皇子的先天不足之症已经治好,为何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曾令三皇子读书进学?”
皇子只要读书,肯定就会在朝臣面前亮相,但这些年三皇子始终无声无息,彷佛宫中没有这个人一样,姚汝清有这一问,也很正常。
严昭便笑道:“父皇和娘娘是怎么想的,孤确实不知。不过上巳节前,孤曾去探望过三弟,他虽然较常人瘦弱,精神却不错,能与孤一起上月兰阁,不用人扶,还在阁顶平台上与孤下了三局棋,不见疲惫之意。唔,他还长高了不少,虽没有我高,大概也只比二弟矮一寸半寸吧?”
月兰阁在宫城西北角,有五层高,三皇子能跟太子一起上五层楼,可见身体确实是好得多了,但是……太子突然提他做什么?要是介绍刘太医,也没必要把三皇子的现况说的这么清楚吧?姚汝清正自沉吟,严昭又丢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过来。
“啊,差点忘了,王丽妃难产,也是多亏有刘太医在,才保住了大人。我记得,王丽妃与尊夫人似乎是堂姐妹?”
就是这样一句,却彷佛拨云见日,姚汝清一下子明白了太子剑指何方——中宫!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从中午12点就开始写这一章,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写到现在……
唉,就怕把原剧情中太子写的太渣了,你们受不了,现在应该还行吧?
☆、太子殿下的用意
没错,姚汝清这位继室夫人与宫中那位王丽妃确实是堂姐妹,她们的祖父正是做了九年丞相、辅佐过两位帝王的王崇远。不仅如此,王崇远还是先帝的托孤之臣,就连严昭,能赶在吴氏封后之前被立为太子,都有一半是王崇远的功劳。
若非老丞相率百官坚决站在太后一边,让根基不深的嘉泰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东宫里住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而王崇远之所以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固然有太子本就是嫡长子、乃法理所在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王丽妃在宫中被吴皇后害的不浅。
王崇远有五个儿子,姚夫人王氏的父亲排行第五,在一众堂姐妹中最小,王丽妃则是王氏大伯的女儿,她命不太好的在先皇后和吴皇后都怀孕时被太后选入宫中,从此身不由己的陷入后宫倾轧。怀孕、难产、生下死胎、眼睁睁看着出身微贱的死对头吴氏笼络住嘉泰帝,并最终登上后位,自己却从此失宠,不得不含恨在吴皇后手底下讨生活,又怎能甘心?
王丽妃尚且不甘心,王家就更不会甘心了。王氏家族世代簪缨、门庭兴旺,王老丞相门生故旧遍及朝堂,难道将来也在吴皇后儿子手底下讨生活不成?更不用说吴氏粗鄙,现在就仗着是外戚横行京城,若真叫二皇子取代了太子,那吴家不是要爬到他们王家头顶上了?
王崇远当然不肯给吴氏这个机会,可他五个儿子都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没有特别成器能独当一面的,所以在年过古稀准备致仕之时,王崇远选中了姚汝清接班,并把自己的小孙女嫁给他做继室。
“正旦朝见皇后时,夫人可见过丽妃娘娘?”从安国寺回家的马车上,姚汝清突然问王氏。
姚汝清悄悄见过太子之后,就叫妻女收拾东西回府,只留了管家继续做道场,王氏见丈夫也上了车,还不叫丫鬟随侍,以为他是要对自己解释缘故,没想到他竟突然提起宫里的堂姐,不由一愣。
“丽妃娘娘?”王氏摇头,“不曾,说是感了风寒,正病着。过后大嫂子去看过,说没有大碍,懒怠折腾了见人而已。”
她口中的大嫂子是长房长媳,也就是丽妃的亲嫂子,姚汝清听了一笑,道:“懒怠见的人,恐怕不是你们吧?”
王氏对丽妃和皇后的陈年公案自然很清楚,便也心照不宣的一笑,又叹道:“不见也好,清净,都这么多年了,再争也争不来什么。”
姚汝清没再说话,王氏看他神色,像是在想事情,便也没开口,直到回到家,打发了儿女们,才问:“相爷今日怎么突然提起丽妃娘娘?”
“不是我突然提起,是太子殿下突然提起来的。没想到殿下竟然也知道此事。”姚汝清把太子跟他说的话简略一说,“说是荐一位名医给阿栀看病,你听听,有那么简单吗?”
王氏生在相府,嫁给姚汝清后没几年,婆家也变成了相府,政治嗅觉自然比一般妇人敏锐,她有点不安的问:“这个刘太医难道?可是殿下才多大年纪,他怎么会知道?丽妃娘娘私下查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查个清楚……”
姚汝清插嘴道:“你确定丽妃娘娘没查清楚?也许……是你不知道而已。”
王氏一惊:“相爷的意思是,丽妃娘娘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突然去探望三皇子,总有缘故,我猜着必是宫里老人指点的。”姚汝清将双手笼在袖中,掐着指节捋顺思路,“奇的是,三皇子居然肯跟太子交谈,还下了三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