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之河清海晏——凤久安
时间:2018-06-18 09:18:00

  秋池看向昏迷中的柳心悦,看到她一丝泪从脸颊滑落,笑了一声,哑声道:“……厌倦了,如果这样说的话,沈大人信吗?这样就好。”
  他眼神悲戚,轻声重复着:“若是这样,就好了……”
  秋池离开,沈情才看向一直默立无声的小乔。
  “你觉得,到底是命案,还是新婚丈夫因为厌倦不辞而别?”
  “我不知道。”小乔说,“我不断案。”
  “你就不想知道真相?”
  “不想。”小乔说,“知道真相,我怕影响我吃饭。”
  “这两者怎会有关系?”
  “真相不能下饭,若知道真相再吃饭,饭就不香了。”小乔说完,转过身让她看,“沈大人,你看我这件斗篷。”
  “嗯,怎么?”
  “就是让你看看。”小乔笑道,“这件是程少卿送的,三年了。”
  不是什么好料子,看起来也陈旧,像是随便找了件旧的送给了他。
  “挺好的。”沈情点点头,“你收拾好了?”
  “嗯。”
  “明日辰时出发。”
  “好。”小乔抬头笑了笑,“沈大人,劳您路上照应了。”
  “哪里。”沈情道,“照顾你我很开心的。”
  秋府的马车上,怀抱中的柳心悦喃喃着夫君的名字。
  “铭哥……铭哥……”
  秋池听到后,眉间多了分戾气,他一拳砸在车壁上,眼眶通红,恨声道:“……你就当他死了吧!”
  他回不来了,他也不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万不了了。
七千是极限了。
四舍五入一个万!
 
  ☆、黑市的药方
 
  柳心悦醒来, 砸了满屋能砸的东西。
  秋池就在旁站着,平静地看着她发泄, 听她骂着自己, 之后说:“你砸吧, 只要砸了它们能让你好受些, 全砸了也可以。”
  满地碎片, 柳心悦手中握着家中最后的瓷杯,怒目而向, 指着秋池,泪似梨花雨滴落, 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表情:“秋池, 你还我铭哥!我知道是你!你以为你杀了铭哥, 我就能忘记他与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除非你杀了我!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出铭哥, 送你上断头台!”
  秋池脸色阴郁, 眼微微一眯, 苦笑道:“……你为什么笃定我会杀了他?心悦,那也算是我兄长, 十年兄弟情义,我如何会杀他?”
  瓷杯飞来, 砸在秋池的肩头, 他微微垮了肩膀,语气疲惫道:“原来在你心中,我是那种绝情绝义卑鄙无耻的人……”
  柳心悦跑来, 抓过他的衣领,拳头颤抖着,说道:“你把我的银锁还回来!那不是给你的!不许你戴着它!”
  秋池脸色大变,挣开她,向后退了数步,捂住领口,惊慌失措地问她:“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柳心悦扑上来,闭上眼睛,对他又踢又打:“那是我给铭哥的!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还给我!”
  秋池怔在原地,像是要哭。
  柳心悦扑打着他,声音凄然:“就是你就是你!还我铭哥!!秋池你不要脸!狼心狗肺!”
  秋池回神,忽然凄凄一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倒在桌上,嘴唇狠狠压了上去。
  柳心悦推不开他,泪水湿了脸颊。
  “忘了他……”秋池眼神变了,“你给我忘了他!”
  “你和他打架了……”柳心悦喃喃道,“你抢了我给他的银锁……你杀了他……你不敢与我说实话吗?”
  那晚他醉酒寻来,脸上唇角都是伤,他们一定是打架了。
  好久之后,秋池爆出一长串大笑,最后几近无声,他抬起头,看着身下的柳心悦。
  “你就当我杀了他吧。”秋池一拳砸在桌面上,“如果可以,我真的会!”
  柳心悦泣不成声:“秋池,你是个混蛋……”
  “你总以为他世上最好……你却不知,他才是罪大恶极之人。”秋池哭了,只掉了一滴泪,落在柳心悦的脸颊上,缓缓滑落。
  “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年夺花会,没能把那株花亲手交给你……如果当初是我……那样就好了……”
  他提起当年,柳心悦动容,软下声音求他:“秋池,秋池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我什么都能接受……我不信……”
  她从心底,是不信秋池会杀了她夫君的。
  可……可如果不是,她夫君为何不回来?若是郊游时遇到意外,秋池又为何支支吾吾不告诉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在哪?他是生是死,为何要她忘了她夫君?
  “我不信你会害他……”柳心悦抚着他垂下的发丝,秋池闭上了眼睛。
  “可你总要告诉我那天你和他离京郊游,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信我……”秋池喃喃道,“你只要信我,这就好、这就好……如果那时,我亲自将花放在你手中,那今天,应该是……”
  应该是皆大欢喜。
  柳心悦蹙起眉,泪光闪闪。
  那年她刚来昭阳京,京城夜正是姹紫嫣红的时候,歌姬与贤才同赴会,秋池闻声挑开珠帘,见到她时,那一笑,永生难忘。
  “柳姑娘,听过秋利夺花的故事吗?”
  她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那说的正是我父亲母亲……我与姑娘也有缘,今日能在这赏花会上相遇。”
  她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大人的母亲是试才会的头名,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小小歌姬怎敢与夫人相比……”
  “一眼情钟,你自是百般好,如何不能比?”
  他那年官拜吏部员外郎,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身边总围着人。
  他问了她两句话,不久,歌坊的嬷嬷就来道喜。
  “姑娘啊,恭喜了,秋府的车在外等着姑娘,跟着去吧。”
  车把她载入小西街的一处幽深宅院,院内一树梨花吐蕊,似雪拥枝上,满院白色。
  秋池站在树下招手,她抱着琵琶走近,秋池笑着摇落梨花。
  “你先住这里,我与家中的先生说了,明日,教你读书。”秋池道,“你啊,到明年试才会时,要写首诗送我!”
  “谢公子。”
  “这宅子,以前是我父亲的恩人住的,上月刚离世。”秋池看向院子里的丧帘,又看了一脸惊恐的柳心悦,说道,“恩人是个很好的人,不必怕她,好人做好鬼,晚上啊,只会来找你说说话。”
  看到她成功被吓到,秋池放声大笑起来。
  “好了,不吓你了。”秋池道,“我会留人在这里,先生也会住在西院,没事的。”
  一年后,柳心悦勉勉强强出师,试才会那天,红着脸将诗词递上台。
  秋池与同僚们都在聚贤楼楼上的厢房内,听到唱诗人说,这是柳心悦姑娘写给情郎的第一首诗,
  开心笑了起来。
  诗很平常,无出彩之处。但写诗人红着脸娇羞地站在台上,怯怯等花的模样十分可爱。
  有人掷花上台作为鼓励,她没有捡。
  秋池笑完,折下一枝花,拜托安铭给柳心悦送去。
  安铭下楼,拨开人群,上了台,双手将花送了出去。
  台下众人起哄:“情郎送花来咯!”
  安铭微微躬身,抬起头笑道:“秋池给的,柳姑娘接着吧。”
  他眸亮如星,英俊硬朗,一笑,她的眼里,就只剩下眼前人。
  “……你是?”
  “我叫安铭。”他说,“替我家那位痴心人送花,还望姑娘收下。”
  秋池在楼上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见柳心悦脸更红了,娇怯怯伸出手,取走了那枝花,心中一松,笑了起来。
  可两个月后,柳心悦却穿着自己来时的衣服,背着把琵琶,跪在他面前,那些他送她的东西,她都不要了。
  柳心悦对他说:“秋公子,心悦配不上你,辜负了秋公子一片心意……”
  “怎么?出什么事了?”
  “秋公子……”她抬起头,满脸泪水,“心悦对不起您,虽知情真,可心悦……喜欢安铭,我要跟安铭哥,离开京城。”
  秋池捏着她的下巴,红了眼眶:“你说什么?”
  他不是不信,这些日子,府中的闲言碎语他也听到了,他只是在骗自己无事。
  柳心悦道:“秋公子有恩于我,心悦不敢忘,也不敢不报……”
  她解开衣结,含泪道:“今日还恩,还求公子放我离京。”
  秋池松开她,连退数步,头痛欲裂。
  “你不喜欢我……”他痛苦闭目,惨笑一声,喃喃道,“我每次去,你都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大声说,那日试才会,我以为你那首诗是写给我的……不曾想,你只是为了不让我失望……”
  很久之后,他道:“算了,施恩于人不可求……”
  他把柳心悦拉起来,给她把衣带系好,说道:“前日,安铭兄长来向我辞别,说要带一人离京,让我不要担心,我以为……难怪他这些天心神不宁。”
  “大哥与你……”秋池艰难道,“若是两心相悦,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这是不可多求的良缘,我……良缘不可阻,我便……我便促成你们这段良缘。”
  思及往事,柳心悦掩面哭泣。
  他是那么好一个人,得知她钟情安铭,不曾为难过他们,还改了称呼,一直称呼她嫂嫂,还向京兆尹求了宅子,为他们办婚宴。
  到底,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秋池像梦呓一般,在她耳边轻声重复着:“忘记他……忘了他,他不是你的良人……心悦,忘了他……”
  柳心悦咬牙,狠心道:“你一日不告诉我铭哥的下落,我就一日不忘!我死都不忘他!”
  我,一定不遂了你的愿。
  自有次捆她回来,伤到了她手后,秋池不舍得再绑她。
  只吩咐宅子里的人看紧了她,自己匆匆离开。
  拐出巷口,跟随他的仆役才敢开口,悄声道:“公子,问过鬼街的黑药堂了,以前大理寺的老乔仵作买过,价不贵,只是这药要每日都吃,还不得沾酒,咱把药草拿给济世堂的大夫看了,大夫说,这药有些损身子……”
  “大理寺老乔仵作?”秋池问道,“他抓这味药给谁吃?”
  “给他儿子。”仆役道,“他儿子曾被川县的神婆抓去献祭,受了十多日折磨,太惨了,那老乔仵作不愿儿子想起,不得已抓了这药,让他儿子每日服用……”
  “你派人去看过了吗?怎么样?”
  仆役叹气:“瞧过了,他儿子也在大理寺当仵作,人是没事,可一身病气的。公子,是药三分毒,您看要不要?”
  秋池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最终说道:“带我去。若是能让她忘了……也好。我会对她……我会对她好,一直对她好……”
  仆役又道:“今日公子在揽月楼请的那位户部的贺大人,刚刚寻到府上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已把安铭的户籍销掉了,在京城的婚薄也销了,这人已经‘死’了,让秋公子放心……”
  秋池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去鬼街那个黑药堂。”
  仆役带着秋池来到京郊一处阴暗潮湿又诡异的街巷,街巷两旁都挂着白纸糊的灯笼,臭鱼烂虾倾倒在街两边,气味熏天,到处都是晾晒的破衣烂鞋。
  秋池皱着眉跟着仆役七拐八拐,才到了仆役口中说的黑药堂。
  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秋池掩着鼻子,进了阴暗的屋堂内。
  “小乔你要出远门啊?要这么多莫忘草。”一位精瘦老人称了一斤干枯发白的药草,包了起来,“拿着,记得每天都喝,莫要沾酒。”
  “知道了,我走了。”柜台前的男人戴着兜帽,转过身,经过秋池时,侧头看了一眼:“……秋大人?”
  秋池愣了一下,仆役连忙招呼:“乔仵作好,乔仵作也来抓药?”
  “嗯,我来买莫忘草……”小乔说,“京城只有他家有。”
  秋池压下心中疑惑,冲他点了点头,小乔离开后,秋池问道:“怎叫莫忘草?”
  黑药堂的大夫说:“不叫莫忘草,怎哄他吃?”
  那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事,还是忘了好。可哪里有人真的愿意忘记往事?再怎么苦痛,也想让自己记住,因为怕忘着忘着,就把自己给忘了。小乔这孩子,是老乔特意叮嘱过的,我们跟老乔也是老相识了,知道他的苦处,这才给这药草起了个名字叫莫忘,哄他每天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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