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之河清海晏——凤久安
时间:2018-06-18 09:18:00

  
  暗四:“……这也行?”
  沈情道:“为何不行?”
  “你还会打洞?”
  
  沈情谦虚道:“我说过,我在考律法之前,是立志要做学造物助民耕种的人。《天工开物》我从小就看,看了十多年,挖洞简直是小菜一碟。”
  
  小乔忽然想起她在京城新宅里,修的那个天井,他看着沈情,若有所思。
  
  老阿妈来给他们送了饭,之后铺了床,安排他们住下后就离开了。
  
  西园这边,只有沈情他们。
  
  后院照料书阁的仆役们回来了,他们关上了铁门,落了锁,到东园歇息了。
  
  沈情躺在床榻上,听到落锁的声音,闭眼一笑,坐了起来。
  多年未听到这声音,如今再听,竟有些怀念当时在这里读书的日子。
  
  说来,沈非对她也确实有恩。
  起码让她衣食不愁,还有书念,做了个读书人。
  
  沈情叫来小乔,暗四和暗六在井边候着。
  
  沈情道:“她有三个书阁,左右是藏书,中间那个,是她的读书心得,大多都有批注。”
  
  “我们去找什么?”
  “信。”沈情说,“拿着灯,到时候记得,动作要轻,最好在灯上罩上衣服。”
  
  萧秉下值后,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叫住:“萧秉。”
  萧秉转身,却因夜雾,看不清叫他的是何模样:“哪位?”
  
  “大理寺的沈寺正,今日可来过崖州府?”
  “来过,你找她?你是谁?”
  
  “北边来的,圣上有旨,要我速速传达给沈寺正。”那人说道,“她人上哪去了?”
  
  “沈相的旧宅。”
  “旧宅在哪?”
  
  “东郊,柳堤街,挨着护城河的那个六进院子就是。”萧秉说完,那人没再回答,等他再看,只剩夜雾,已不见问话人。
  
  萧秉莫名其妙,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沈情熟练地推开书阁门,用昏暗的灯照着:“我要是挖出沈非的罪证,恐怕我这命,也就悬在她刀尖上了。她要是知道我进了她的书阁,恐怕是要八百里加急来取我项上人头吧。”
  
  暗六接道:“幸亏沈相的人,已经追着老二北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来。”
  
  小乔却道:“那可不一定。当时在县衙的,不仅有沈非的人……还有别人。”
  
  暗六一惊:“是谁?”
  
  小乔道:“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到得晚,而且,目标除了商遇,似乎还有我。我和沈大人进医馆前,他们刚刚在县衙附近找到高地埋伏好……训练有素,且没有人妄动,应该是兵士。”
  
  “目标是您又是什么意思?”
  “我这人……”小乔笑道,“小时候身处险地时日久了,被吓出了毛病,只要有人盯着我看,且有所图,我一定会察觉。”
  “他背后长着眼睛。”沈情一边翻找信件,一边说道,“很厉害的,之前在凉州,走我背后的那个人,手还没碰到刀,就被他给割了喉。”
  
  “我们分开找。”沈情说,“只要是书信模样的,统统兜起来带走。”
  
  暗四与暗六脚尖一点,分头去找了。
  
  书阁不小。
  沈情摸到第六排书架时,从两本书之间,抽出了一封信。
  她刚要看信,却带落了一本书。
  《司命簿—崖州》
  沈情自语道:“这是什么?”
  
  她把信收好,将灯放在一旁,坐在地上翻开这本书。
  
  书阁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轻微的翻书声和脚步声。
  
  地板年久失修,即便再轻的脚步,也会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嘎吱——嘎吱——
  
  声音越来越近,沈情眼睛盯着这本《司命簿》,脸色发白,手颤抖起来。
  
  嘎吱——嘎吱——
  走路声,像贴着她的头皮擦了过去。
  
  忽然,前方昏灯一晃,沈情还未来得及抬头,忽听小乔焦急喊道:“沈情闪开!”
  
  沈情抬眼时,只看到黑暗中,一枚闪着微光的东西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在她脖颈处碰到了什么,发出叮的一声,回荡在陈旧的书阁中。
  
  一把刀擦着她的头发,砍在了她旁边的地上。
  
  沈情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她一惊,屁股蹭着地板,后爬数步,抓起那本司命簿胡乱塞进袖中,拽着小乔就跑。
  
  “拿下!”黑衣人也不再行暗杀之举,一声令下,从阁外又闪进来五条身影。
  
  沈情对书阁熟悉,她拉着小乔在一排排书架中,躲避黑衣人的袭击。
  那头,暗六和暗四已与几个黑衣人交手。
  
  前方有黑衣人拦路,目标却不是沈情,而是小乔。
  沈情见状,抓起一旁书架上的书向那人的面门上砸去。
  小乔却有些生气地把她护在身后,他向前走了一步,手不知有何玄机,一个挽花,黑衣人的刀便到了小乔手中。
  
  小乔双手持刀,从下向上,利落一刀,毙了此人。
  血溅了他半身,小乔却抬袖轻轻擦了脸上的血,回身拉住沈情,跑至窗台观察了四周,说:“抓紧我,我们翻下去。”
  
  沈情刚吐出一个别字,就听小乔叫:“暗四暗六,下方没人,他们只有五个人,杀了就走。”
  他说完,掐着沈情的腰,从窗台翻了下去,翻滚着落在下方的草丛。
  有黑衣人跟着跳了下来,小乔回身一刀,砍断了他半个脖子。
  沈情吓呆了。
  “应该解决了。”小乔再次擦了脸上的血,垂眸看见手中刀,掂了掂刀,拇指在刀柄上轻轻一擦,变了脸色。
  
  “……西北军。”
  “什么?!”沈情一吓,“西北军?”
  
  小乔眯起了眼睛,沉声道:“沈情,你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他没有再说,而是沉默了会儿,拉起沈情,说道:“算了……我们回京。”
  
  暗四和暗六来了。
  “已清理。”
  “这次来书阁的是五人,院中无人望风看守……”小乔道,“他们自信能杀了我。”
  
  沈情说道:“他们冲你来的?”
  “可能就是当时在云州县衙后来的那群人。”小乔道,“竟会是……”
  
  他脸色阴沉,好半晌,他说:“这五个人没得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久一点,接应他们的可能就会察觉到,我们出崖州就困难了。”
  
  暗四和暗六道:“那怎么办?我们与他们交手,他们的路子像是士兵,不像江湖人……”
  
  沈情想了会儿,道:“乔儿,西北军不就是……”
  
  小乔皱眉道:“如若安乐也知晓了那个秘密,她现在,应该已和沈非联手……”
  
  沈情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安乐知道小皇帝非正统,那她定会与沈非联手,目标直指皇位。那么,朔阳侯,程启,傅温珩就是阻碍,而小乔……必死无疑。
  
  “我拿到证据了。”沈情说,“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崖州,避开追杀,安全回京。”
  小乔惊愣:“你拿到了?”
  “拿到了。”
  小乔说:“我也找到了沈非的那本《比翼录》。”
  “好。”沈情沉眸道,“这就足够了。”
  
  暗四跟暗六却焦急着他们回京之事:“今日来刺杀的只有五人,不代表港口无人查守,我们怎么出去……”
  
  沈情说:“别催,让我想想办法。”
  
  她闭上眼睛,站了会儿,忽然抬起头:“我有个主意!”
  
  次日清晨,港口有船离港。
  守在港口的几个壮硕之人,眼神凌厉,每艘船起锚前,他们都会到船上,一个个扫过登船客。
  
  赶尸先生驱赶着三具戴斗笠的尸体晃晃悠悠上了船。
  他们身上臭烘烘的,苍白的手上隐约可见尸斑。
  
  赶尸先生沙哑着嗓子,唱:“背井离乡的人啊,勿怕水,小舟载我们回故乡……”
  三具尸体僵硬地坐了下来,旁边的人连忙让出座位。
  
  赶尸先生给四周的人鞠躬告罪:“不好意思,叨扰叨扰……”
  
  那几个虎背熊腰的健硕汉子扫过赶尸的,皱着眉问船家,船家与他解释了赶尸人。
  
  健硕汉子盯着他们好奇地看了会儿,下了船。
  
  不久后,船离开了崖州。
  
  斗笠下,沈情闭着眼,一动不动。
  而她怀里,揣着一本书——《司命簿-崖州》。
 
83、大戏开台(结局·上)
 
  船出了崖州, 由南向北向朔州行去。谨慎起见,小乔在船经过江州时, 拉着沈情他们下了船, 歇了一晚, 才又乘连海洲来的船, 继续北上进京。
  
  在这艘小船上, 沈情终于可以除去伪装,她又将怀中那本《司命簿-崖州》拿出来翻看, 之后,她合上书, 大哭了一场。
  
  哭声引来了小乔, 他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儿, 等沈情收拾好了情绪,他才慢慢走过去, 捡起地上那本书。
  
  小乔问:“这是什么?”
  沈情擦干泪, 端过灯, 帮小乔照着书,一字一字道:“崖州七万亡魂。”
  
  小乔翻开书, 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忽然合上,对沈情说:“我先说我的吧……那两本《比翼录》我看了。沈非抄的那本《比翼录》, 除去里面会对帝后说过的话做一些自我理解的注释外,还多了一句:见则天下大水。”
  
  “我也有印象……”沈情道, “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这句话是冯左史写给白宗羽的,白宗羽说过,他的女儿乳名叫蛮蛮,取自比翼鸟相携而飞之意,而比翼鸟又被称作蛮蛮。但当年,我翻看的是沈非抄录的《比翼录》,多了一句,见则天下大水,原本只觉得奇怪,一本记录帝后恩爱起居的书为何会写这么一句不吉利的话,但并没有细想。直到我现在看到她的这本《司命簿》,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沈非本人的……”
  
  沈情帮小乔翻开这本《司命簿-崖州》第一页,第一句话便是一句:“开局大水,主线既定,支线随意。”
  
  小乔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这句话,脸色阴沉的可怕。
  
  “乔儿……”沈情翻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文字给他看,“你问我这是什么书,我应该怎么回答你……这是本,罪恶滔天的……”
  
  计划书吗?不,她是写了计划,甚至展望了崖州大水后将来十年的样子,收成、人口流动、对云州和京城,以及崖州籍官员的影响,但这本《司命簿》不仅仅只有展望,前面几页,她加的注解和心得,看起来更像是评价计划实行后的实际走向结果。
  
  她在前几页点了几个人,不是特定的人名,而是职位。
  县令会如何。
  匠人会如何。
  
  每一个位置,每一个人,她都写上了开端和结局。
  
  县令:大水后,死。从天顺二十七年开始,到这场大水让所有人‘忘记’,这期间,无论县令是何人,不遵主线走向,都只能死。
  
  接下来,沈非写下了开局二字。
  紧接着,她在一页纸上只写了三个词:崖州,梦,大水。
  
  “将崖州篇与京城篇联系起来,靠的是佘兰族这条支线。”沈非写道,“冯歌赋来信,帝,班氏,有一夜梦见后楼氏泛舟崖州,完美的开局。”
  
  小乔皱着眉,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手指颤抖着,翻看着这本《司命簿》。
  
  沈情搓了搓脸,长叹一声,收拾好情绪,凑过来说道:“两件事。”
  
  “一,这种东西,她不止写了一本。”沈情说,“指不定她现在正在写的,叫《司命簿·昭阳京》,我们都在她的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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