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还不快去向陛下和夫人问安啊!”苏凤竹催促止步于人群之外的周玄。
而周玄不屑一笑:“他们这副样子,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这火, 十有八/九是他们自己个儿放的。”
“这......”苏凤竹看看景泰帝夫妻,莫名觉着周玄的猜测很对。
此时景泰帝和刘桂兰也看到他们及跟来的孩子们了。“娘的心肝宝贝!”刘桂兰惊呼一声扑过来, 把周紫周橙和周橙抱着的粉粉搂住:“你们一定给吓着了吧?不怕不怕哦, 没事呢,娘在这里。”
周紫立刻推开她娘,躲到周玄身后, 周橙忙也跟着她跑开了。
“他们没事,我和哥哥自会照顾好他们。”周青则挡住他娘,冷漠地道。
刘桂兰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委屈地看向周玄。
周玄全然不为所动。“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你们快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吧。”周玄招呼着吴用给他爹娘弄来轿子抬走,又去问候众臣可曾受了伤。
刘桂兰上了轿子后,伏在景泰帝肩上,哇地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把景泰帝吓了一跳:“又哪儿不顺你心了?”
“孩子,孩子们不认我。”刘桂兰抽抽搭搭道。
“嗐,没有不认你,就是和你长久分开,生疏了而已。过几日就好了。他们初来这里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景泰帝捧着她脸给她擦泪,却擦了她一脸炭黑。
刘桂兰浑然未觉,还一个劲儿哭:“那你是皇帝,他们肯定上赶着讨好你。我这娘啥都没有,他们才不认我呢......呜呜......我这心肝儿都要碎了......他们凭什么不认我啊,他们是我生的,这能赖的了么,呜呜......”
“哎呀,不能不能,玄儿既然认你,小的肯定也认,你就和他们多处处就好了......”景泰帝百般劝解刘桂兰,然全然不起作用。
一时到了钦安殿。景泰帝搂着刘桂兰下了轿。迎面一个小人儿跑过来,清凉凉一声:“父皇!父皇您可安好?”
刘桂兰立刻收了哭声儿,抬眼看去,眼前一个圆敦敦胖嘟嘟俏皮讨喜的四五岁男孩儿,正在像模像样地作揖。“这是谁啊?”刘桂兰顿时睁大了眼睛。说着便上前两步,蹲下扯了男孩儿细看。
“呵呵,这是你昨日见过的卢氏,给俄生的孩儿,叫个朱儿。”景泰帝道。
“你看看你看看,”刘桂兰惊喜道:“这鼻子,这脸,这圆乎乎的,不和玄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要不是知道,我还真当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周朱看着刘桂兰:衣衫不整,脸上黑一块焦一块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人,因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刘桂兰见他笑只当他亲近自己,鼻子一酸,又落了泪。“好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她把周朱紧紧抱住不撒手。
“父皇她是谁啊?”周朱问景泰帝。
“她,她也是你的母亲,唤母亲。”景泰帝为了讨好刘桂兰,便道。
“呃,呃......”周朱奇怪:如何就多了个母亲。他不想叫,因此挣扎道:“娘亲说前头失火了,她去看父皇,却不许朱儿跟着。朱儿担心父皇,所以偷偷跑来看父皇。朱儿现在要回去了,被娘亲发现朱儿不听话乱跑,会打朱儿屁股的。”
“谁敢打你的屁股!”刘桂兰只管抱着不肯放开他:“有娘保护你,谁也不许打你!”
“不,你不是我娘,我要回去了,我要回漪兰宫!”周朱大叫起来。
“不要走......”刘桂兰求助地看向景泰帝:“他也不肯亲近我!”
“呃......”景泰帝挠头:“她娘宝贝他,片刻也不许他离了跟前。你还是让他回去吧!”
刘桂兰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她眼珠子一转:“好孩子,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出去过这皇宫么?娘带你到皇宫外面,到市坊里玩好不好?你知道什么是市坊么?”
“不知道。”周朱摇头,可神情却兴奋起来:“朱儿喜欢到皇宫外面!皇宫外面好大好大!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和好多好多奇怪的玩意儿!”
“对,市坊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耍猴子的,斗鸡的......”刘桂兰说着已经把周朱抱了起来,跟景泰帝眨眨眼:“咱们这就走啊!”
“好,出去耍!”景泰帝心想,老子带儿子出去耍耍,这也没什么嘛。
等卢夫人寻来时,三人早驾车离宫远去。
“什么?陛下和那刘桂兰,把朱儿带出宫去了?”卢夫人一听,脸顿时白了。昨儿个陈夫人是如何摔折腿的,她可是一清二楚。
“你怎不拦着?他们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她几乎想扇吴用两个耳巴子。又叫:“备车,备车!我要去找我儿子!”
“夫人,陛下与殿下亲近,这是好事儿。夫人着什么急啊?”吴用赔笑道。
“什么好事儿,那个女人会弄死我儿子的!”惊慌之下,卢夫人平素的谨慎荡然无存,心底的话破口而出。
无皇帝谕旨,后宫妇人是不能出宫的。于是卢夫人调兵遣将,着吴用派太监们去找,着禁军统领派兵去找,又传信叫娘家卢家派人找。然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太阳已经偏西了,一丝音讯也无。急的卢夫人对着满屋子的掌事宫人、禁军和卢家人大发火气。
永乐宫乐太后这一日看戏可算看饱了:一清早,钻在人堆里看火烧紫宸殿;然后去玉华宫看望摔伤的陈夫人,细细打听了摔伤前因后果过;过午听说周朱这事,午睡也顾不上,又来安慰卢夫人。
“不能有事儿,那是他亲爹。”她拍着卢夫人手道:“嫂子估摸着,该是刘氏不稳沉,见了这京城花花世界,乐不思蜀,玩儿野了不肯回来。”
“哪里是玩儿野了,她就是个没规矩没廉耻的野人!”卢夫人骂道:“自己儿子闺女都看透了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肯亲近她,她便来祸害我的朱儿!”
乐太后眼珠子一转:“都是当娘的,哪儿就能祸害孩子呢?不能不能,我看着,她面相也不是那种狠毒的。”
卢夫人心中早有隐忧,被她一说正说到心坎上:“她为她的孩子好,自然要祸害我的朱儿!弄死我的朱儿,就没人挡她儿子的道了!”
“哎呀,弟妹,你这是说什么话!”乐夫人装作慌张模样道:“嫂子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啊!”
“怕什么,这话,到陛下面前我照样这么说!”卢夫人擦泪道:“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他们拼命!”
便在此时周玄带着苏凤竹走了进来。周玄在紫宸殿那儿处理火情安抚群臣忙活了大半日,现下才听闻周朱这事儿。他深谙自己父母脾性,因此赶忙过来帮忙。
“夫人且宽心,我这就出宫去找人,我约莫能猜到他们会去哪儿。”周玄道。
岂料卢夫人却冷笑起来:“什么瓜结什么种。你自然知道。你赶紧去找,我儿好好回来便罢,我儿但凡少一根头发丝儿,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现在皇帝不在,陈夫人又卧病,卢夫人自觉后宫是自己的天下了,连和周玄虚与委蛇的劲儿都省了。
苏凤竹一听,立刻抓着周玄手前走两步,走到与卢夫人咫尺之隔,“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陛下与刘夫人带走赵王这事儿,是我们殿下指使的?”
“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卢夫人急怒之下,伸手就冲着苏凤竹脸上去了。
周玄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苏凤竹身前。卢夫人收不住势头,也不想收,这掌就落在了周玄胸膛上。“夫人,我体谅你心中着急,请你也注意分寸!”周玄沉声道。
“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卢夫人何曾把周玄放在眼里:“就是你们母子俩串通好了,要害死我儿子!你当我儿子没了,你们就能得偿所愿了?我今儿就告诉你们,做梦!”
真是,她如何就认定了我们要害她儿子?周玄这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怎么和卢夫人说呢,就见苏凤竹镇定而敏捷地伸手,给了卢夫人狠狠一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室内,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夫人这是急切之下,痰迷了心窍。我且让夫人清醒清醒。”苏凤竹从容道:“一个夫人而已,说是正妻,未曾封后,便是个妾。胆敢打骂污蔑嫡长皇子,实乃以下犯上,以贱犯贵。认真追究起来,便是把夫人逐回娘家,也不为过。”
“你!”卢夫人捂着脸浑身发颤。然头脑的确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自己一时气昏了头,叫苏凤竹抓了把柄了。偏生她这把柄抓的极正,言语上的东西还好推诿,这动手了,说到哪儿去自己也占不了理......顿时这气势就衰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不好意思。因为作者君昨天过生日,光顾着玩儿了。。。。。。
上章很多小天使说渣爹渣妈闹的过了,当皇帝不能这么没脑子,作者君的设定是,渣爹在之前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其实很克制自己的渣性了。如今和渣娘久别重逢,一是高兴,二是趁机释放一下压抑的天性,三也是喝了酒,三者叠加,做出的事儿就过格了。而渣娘,自觉有皇帝给撑腰,天不怕地不怕了,因此才敢这样闹。
☆、晋江独发
“媳妇儿你怎么敢打她啊?” 出了钦安殿, 周玄笑问苏凤竹。
“她自己找打。”苏凤竹淡定道:“怎么,殿下觉得我打人不对?”
“对对对, 多谢你帮我出气。”周玄隔着面纱刮一下她鼻子:“我只是没想到, 我媳妇儿看着娇滴滴的, 原来也是敢打人的啊。”
“放心, 你听话的, 我不打你。”苏凤竹伸手轻灵地勾了一下他下巴。
周玄猝不及防,只觉心猛地跳了一下。“媳妇儿, 你,你......”他惊慌看看四周, 脸上都浮起了红晕。跟在他身后的禁军副统领李夏忙扭头望天。
“不是要找人么, 赶紧去吧。我是个病人, 我得回房躺着了。”苏凤竹施施然提步走开。
周玄看着她背影,恨不得立时把她含进嘴里嚼碎了。
却也只能按捺了, 咳嗽一声转头看李夏:“你们都找了哪些地方了?”
酒馆、茶馆、赌坊、妓院、百戏班子......但凡和吃喝玩乐沾边的地方, 都已经找过了。用李夏的话说, 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着人。
“可会是出了城?”周玄摸着下巴道。
“护卫陛下的侍卫, 刚出宫便被陛下下令不许跟着。据他们说,听到陛下与刘夫人商议在京城各处玩乐, 并未言及出城。”李夏答道:“不过也或许一时兴起改了主意也未可知。臣已命人沿驿道寻出京去, 现下还未有消息传回......”
“没有侍卫跟着?”周玄一转眸:“那衙门你们去找过没?”
李夏不解:“京中诸多衙门,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中缉拿地痞无赖、挑衅滋事之人的衙门。”周玄道:“找过没?”
李夏:“哈?”
哈哈,殿下真是异想天开。堂堂一国之君, 怎么会被抓进衙门大狱里去?哪个不要命的敢抓皇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往九城巡检司、京兆尹等衙门去的路上,李夏还是如此想。
然而等问到京兆尹,“是有阁下说的那么一对四十余许夫妇,带着个四五岁幼子,闹市纵马,差点伤了人。正巧被下官碰下,当场拿了下来。”京兆尹答道:“怎么,这夫妇与阁下相识,阁下是来要人的?下官恕难从命!”
李夏看着京兆尹那年轻气盛而正气凌然的面庞,心中连连倒吸冷气。“他们未曾言明自己身份?”他艰难地问道。
“俩人都醉醺醺的不成样子,男子闭口不言,女子满嘴的胡言乱语,倒是都未提及大人。”京兆尹答道。又摇了摇头:“那幼子满身的酒气沉睡不醒,竟是给这夫妇灌了烈酒。唉,天底下竟有如此父母。”
呃......李夏看向周玄,等着他指示。只见周玄从容问道:“不知大人准备如何惩治他们?”
周玄并未表露身份。京兆尹看看他,虽是锦衣华服,眉宇间却是憨厚朴实之态,只当是李夏乡下亲戚。便傲然答道:“因循前朝旧律,枷号三日,当街示众!”
“什么?”李夏震惊失声:“枷在哪里?菜市口么?”
“先且伽在我京兆尹狱中,明日再行示众。”京兆尹答道。
周玄点点头:“犯罪伏法,理所应当么。李大人,咱们回吧。”
“回......”李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哪儿能就这么回去?!”
“哦,是了。”周玄又道:“那幼子和这事儿无关,只不过是被父母所累。不知我们可否带走他?”
“这个可以。放心,他无事,下官怕这样小的孩子喝酒不妥当,已找了大夫看过,给喝了解酒药。现下人在后衙里睡着。”京兆尹说着,示意衙役去把人带来。
一时抱过来了。果然是朱儿。上上下下看着还妥帖,就是酒气大的熏人,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口水流了一下巴。
“多谢大人。大人爱民如子,刚正不阿,我等钦服。”周玄抱过朱儿,又谢过京兆尹,然后还真走了。
“殿下,那陛下......”李夏焦急地追着他小声问。
“你没听人说么,陛下闭口不语。”周玄扬扬眉:“他自己个儿都不肯暴露身份,咱们着什么急——说不定陛下就是要微服探看探看这京兆尹的事儿做的好不好呢,咱们且别坏了陛下的大事儿哦。”
“殿下,要是陛下有何万一,臣万死莫赎啊!”李夏苦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