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最近收敛一点吧。”夏若闻到了最近疯涨的不善气息,提醒凌昭阳,“别怪我没提醒你哈,再这么下去,大家对你误会会越来越深。”
凌昭阳捧着夏若的手机,翘着二郎腿打游戏,专心致志,压根没听到夏若说什么,被夏若拍了脑门,才挠了挠发,无所谓地道:“管他们干吗?爱说说,谁都不能阻止我要回工资。”
凌昭阳抱大腿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要回那无辜被扣的工资,用他的话说,面子就是个皮,丢了再重新捏回去就行,但钱丢了就造不回来了,所以钱,一分不能少。
夏若眉头一根筋突地跳起来,她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严肃批评:“我说你好歹上点心好不好,跟公司的人关系闹僵,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是对你要回工资有意见,只是你别做得太显眼,给人说闲话。”
“快快快,还我手机,我正在打排位。”凌昭阳着急地要抢回来,夏若直接强关:“要玩用你的手机玩。”
“小姐,我要有钱充话费,恢复网络我还借你手机干嘛?算了算了,”凌昭阳挥挥手,“反正你也关了,没得玩了。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管他们。”
“你只欠了二十块话费吧,只充二十块不就行了。”
凌昭阳将空荡荡的裤带翻出来,丢给她一个“我看起来像有二十块的土豪吗”的表情。
“不是吧,”夏若扶额,“你一分钱都没?都花哪去了?”
“打游戏。”
“打游戏能打这么多,你怎么不打死自己?”
“很奇怪?”凌昭阳送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随随便便花个几万块很正常。”
夏若把自己手机收好,笑眯眯地弯起嘴角,露出和善的表情:“请你去死,活该你欠费,给人当孙子。”
夏天不加冰:他居然把钱都花在农药上,现在吃饭都是靠我接济。
不是墨水的末:不是吧,这么过分?好歹留点钱买皮肤啊。
夏天不加冰:……等等,你不是应该跟我一样严厉谴责他么?
不是墨水的末:农药嘛,花钱很正常。
夏天不加冰:可是他花几万诶。
不是墨水的冰:几万也很正常啊。
夏若黑着脸关掉了微信,她忘了,她的好闺蜜是富二代,是有钱到能随便开自家私人飞机飞遍全球的土豪。
可是,她闺蜜有家底可以挥霍,凌昭阳呢?穷酸的衣物,朴素的饮食,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他哪来的底气充几万块打游戏?
夏若脑里的神经还打着结,没来得及解开凌昭阳的神秘之谜,凌昭阳便被某人叫去当孙子了。
章天炎一出办公室,拎着公文包一边走一边看表,径直往门口快步走去:“凌昭阳,会不会开车?”
被点名的凌昭阳立正站好,昂首挺胸:“报告,会!”
“送我回家,现在,快!”
凌昭阳立刻抓起外套,三两步赶上章天炎:“啊,夏若,”他竖起前三指,朝夏若挥个手势,帅气地一眨右眼,笑面春风,“中午外卖,记得帮我订一份。”
噗通。夏若心脏莫名跳多一拍,这么苏的动作是怎么回事,太撩人了啊。
“长得又不帅,耍什么帅。”
八卦小分队的成员刚起一个头,其他成员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冒头,你一句我一言,七嘴八舌地接起了龙。
“人家不是靠帅来吃饭,是靠抱大腿。”
“恶心,抱谁不好,偏偏抱那个人。”
“听说那个人的女儿也到了该嫁的年龄,你说会不会他是想当上门女婿?”
“不是吧,你别吓我,那人的女儿又胖又丑,听说没男人看得上呢。”
“就是没人看得上,倒贴的才有机会要呀。”
“哈哈哈,笑死我了,还别说,一看这两人还挺配的。”
“我说你们啊,”夏若打断了正兴致勃勃看某人女儿照片的八卦小分队,“积点口德吧,人家又没得罪你,他抱大腿是因为章总扣了他半个月的吃饭钱,只能讨好章总,哄人家开心,拿回这笔钱。”
叽叽喳喳的碎嘴顿时安静了,不过一会儿,有人就撑面子地硬气道:“那又怎么样?我们谁不被扣过工资,也没这么不要脸地抱大腿。”
夏若微笑道:“你们那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扣工资,自己明白。他跟你们不一样,只是因为新来的,不认识章总,上班时恰好走到章总前面而已,就被章总以挡路为由扣了工资。”
小分队员们各个如吞了一口难闻的黑菜汁,整张脸都被染上了难看的黑色。她们无一不是因为工作失误而被严厉的章天炎扣工资,跟凌昭阳的冤枉比起来,她们纯属活该。
“不管他有什么原因,抱大腿是事实,丢脸。”
“为了钱,连面子和尊严都不要,还叫男人么?”
这些人的嘴真是臭不可闻。
夏若不说话了,她注视着她们丑恶的嘴脸,在她们被盯得汗毛直立弱弱地问她想干嘛时,才笑道:“有时候,为了钱,很多东西可以舍弃。当你穷途末路的时候,你就会明白,钱有多重要,能有一块钱买一个馒头吃上饭有多珍贵。”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只有经历过绝境的人,才知道钱的珍贵,面子不过是层一撕就破的面具罢了。
“夏若,你这么维护他,他是你老公吧?”
第6章
夏若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答案不需要向任何人说明。
凌昭阳这一去,就不知去了几个小时,时钟悄无声息地跳到了正午,夏若等不到凌昭阳,刚想电话问他吃什么,就想起他连话费都没交,好像他也没什么忌口,她便挑了一家新开的烤肉拌饭店,下单了两份海鲜饭。
凌昭阳大摇大摆地回来了,看到放在桌上的热饭,高兴地拉开凳子坐下:“饿死了饿死了,你买了什么?”
夏若刚吃完,正收拾残羹:“海鲜饭,感谢我吧,赏你吃大餐。”
凌昭阳手指一僵,神情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海鲜饭啊。”
“怎么了?”夏若回头看到他的表情,试探地道,“你该不会,吃不了海鲜吧?”
察觉到夏若眼神里的愧色和担忧,凌昭阳笑着打开了盒饭,装作欣赏美味地嗅了嗅饭香:“很香啊,买的饭不错。”
夏若咽了咽唾沫,凌昭阳笑得有多勉强当她看不出来么:“那个,你要是真的吃不了,就别吃了,是我不对,自作主张给你要的海鲜饭,我去再给你一份别的。”说着,就拎起包要跑出去。
凌昭阳喊住她:“回来回来,你跑哪去,我有说我不能吃海鲜么?我只是不想吃饭而已,行了行了,买都买了,我吃了。”说完,他拆开一次性筷,大快朵颐。
看到凌昭阳放心地食用,夏若放下心来,却不知道,在她离开去处理垃圾时,凌昭阳把所有的海鲜都丢进了垃圾桶。
正如坚硬的巨石也怕滴水一般,再厉害的人也有软肋。凌昭阳估摸着自己是上辈子准备投胎时,吃多了海鲜,这辈子一让海鲜进肚,身体就耍性子闹别扭了,即便是只吃了与海鲜接触过的米饭。
他身体起了疹子,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害羞带怯地红了边,然后逐渐从皮肤染到了脸上。
夏若发现的时候,吓得差点以为他中了毒,焦急又愧疚,立刻要请假带他去医院。
“急什么急,不就是过敏么,我又不是没得过。请假扣工资的好么,”凌昭阳扶额,“你不心疼工资,也心疼我的饭钱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工资,万一你出什么事怎么办?”夏若急得跺脚,拉着凌昭阳大步往门口去,“走,我们到医院去。”
“行行行,怕你了,去就去,”凌昭阳甩开夏若的手,“不过我要下班再去,不准反驳,我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夏若更急了:“假我已请了,工资扣定了。”
凌昭阳把脸一横:“下班再去。”
“你真不去?”
“不去,有本事你拉得动我。”凌昭阳双手环胸,夏若一恼,拉他拽他,他依然像尊大佛一般杵在门口,雷打不动。
“你!”夏若冲他大吼,“你知不知道有病耽误不起的啊!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公司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夏若,噤若寒蝉。
凌昭阳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对:“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只是过敏而已,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你是医生吗,你知道什么,万一不是过敏是中.毒呢!”夏若眼眶泛起了红,“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你不去,那我就去把医生请过来!”她气恼地推开凌昭阳,冲进了正好到达的电梯,不停地按关门键。
电梯门在凌昭阳眼前无声地关上,留给他的最后一抹记忆,就是夏若红了的眼眶。
那眼神太悲哀、太无奈,仿佛饱经风霜,历经沧桑,看透了世间冷暖,品尽了世态炎凉,然后将这些复杂融进独属于夏若的故事里,等待有人掀开故事的篇章,感受字里行间的悲伤。
凌昭阳心口像被名为“愧疚”的刀锋趟过,一阵一阵泛着凉,他似乎愚蠢地做了一件很荒谬的事,让不该受伤的人受了伤,即便他至今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什么。
“搞什么,”凌昭阳试图用悲哀的笑缓解尴尬,“她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想,”与夏若关系较近的女同事举起了手,“我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夏若母亲三年前突然病倒,具体病因和病情我不清楚,夏若没说,我只知道她母亲在一个月前就发现自己身体不适,可她母亲以为没什么毛病,就自己买药吃,没去看医生,等拖到实在受不了去看医生时,就出大事了。那年夏若请了两个月的长假,等她回来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得像根竹竿,据说她母亲治疗的费用,花光了他们家的所有积蓄,一家人靠吃馒头咬牙坚持了两个月,才吃得上饭。”
凌昭阳脑海里像被植入了播放器,反复重播着这段话,怪道一个他以为没事的毛病能让夏若如此紧张,怪道夏若对四块钱都如此看重,原来,都是因为痛苦的经历。他不知道夏若如何熬过那段日子,他只知道现在他必须找到夏若,然后歉疚地道歉。
他拿起手机刚想联系夏若,却讽刺地想起自己没话费,于是只能跑到附近的药店去问,店员说没见过她,他一拍脑袋,笑自己笨,既然夏若说要请医生来,怎么还会跑药店,于是他便往附近的私人诊所和大医院跑。
他仿佛化身陀螺,被夏若这根无形的线牵着鼻头跑,行进的范围再大,也逃不出夏若的掌心。
附近的私人诊所遛了个遍,没有夏若的身影。如再远一点,就到三站公交车远的大医院了。
凌昭阳直至此刻才明白钱的重要性,他正苦恼身无分文的自己要如何去大医院时,从裤带里摸出了当初吃大排档时补的四块钱,因为洗衣时被水泡过而发了皱,幸好不影响使用。他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展开两张钱,跳上刚进站的公交车,颤着手将钱投入,前往目的地。
公车晃着慢悠悠的步伐,一摇一摆地到达了医院,凌昭阳心急如焚地跳下车,嘴上不饶人地责怪司机开车太慢,然后跑进了医院。
嘈杂的人声提醒他这里人多得不可思议,光是往来一层办理手续的人,便有好几十人,要从中黑压压的人群里拎出夏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凌昭阳苦恼地挠了挠发,心念一闪,快步跑进了广播室。
一分钟后,医院四面八方荡起广播员清亮的声音。
“下面广播找人,夏若女士,夏若女士,请您听到广播后,速到广播室,您朋友圈的老公正在等您。”
滑稽的广播响了足足三次才停歇,不到十分钟,便听粗重的高跟鞋声伴随着抓狂声响起。
“凌昭阳,你给我滚出来!!!”
凌昭阳朝美女广播员眨了眨眼,打开广播室门,以360度自由转体的方式“滚”了出去。
夏若目瞪口呆:“你干嘛?脑子有坑啊?”
凌昭阳特委屈地扁嘴:“不是你叫我‘滚’出来?站着滚不行?”
夏若噗嗤一声笑了,气恼地拍他:“你要笑死我啊。”
“夏姐姐,”凌昭阳揪着她的衣袖,摇啊摇,嗲声嗲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但是千万别打脸,答应我好不好?”
夏若被雷翻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笑得停不下来,拱开凌昭阳凑过来的脑袋:“行了行了,你要雷死我。”
“那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凌昭阳咬咬唇,扑棱扑棱地眨巴着眼睛,再次把夏若雷得七荤八素。
“行了,不生气了,拜托你恢复正常吧。”
“呐,说好不生气了啊,”凌昭阳秒变回正常,“不准反悔。”
“你当我是你啊,说话不算话。说好要来医院,却改口说下班再去。”
“是是是,是我不对,没顾及你的心情,夏小姐,小的给您鞠躬赔礼了。”凌昭阳九十度一鞠躬,虔诚得跟顶礼膜拜神佛似的。
夏若仿照凌昭阳之前那拽拽的口气,扶起凌昭阳:“爱卿不必多礼,快平身。”
凌昭阳“切”了一声:“大爷我不跟小女子斤斤计较。”
夏若瞪他一眼,看到他红得如猴屁股的脸,气又消了大半:“不跟你闹了,快去看医生。”
“Yea,sir!”
凌昭阳被夏若拽去看了医生,确实是过敏,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治疗方式就比较难受了。
凌昭阳抱着大门,哇哇大叫:“我不去,拒绝打针!”
夏若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拽他:“大男人怕什么打针,你要让人看笑话吗?”
凌昭阳死劲摇头:“笑就笑,反正我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