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宅斗技巧——藕粉圆子
时间:2018-06-19 08:51:17

  趁此机会让君阳迁宫别居,倒是恰逢其会。
  梁宣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好几年前,他就想让君阳搬去东宫了。
  宋如慧说:“这几日先命人把东宫打扫一遍,等太傅的人选定下来了,再搬走也不迟。”
  梁宣点了点头。
  虽说他希望君阳赶紧搬走,但相看太傅的时候,还是着意精挑细选,不曾潦草对待。
  朝中有个名唤贺兰明的青年才俊,是苏州府人士,先时连中三元,很是才华横溢、文采飞扬。
  他的命途也颇为传奇,据说一出生就得了痴症,直到十三岁那年才被王太医治好了。而后便像开了窍一般,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人人都要赞一句大器晚成。
  ——却也算不得“晚成”,贺兰明在金銮殿被钦点为状元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历来考进士科的学子,能有几个在尚未及冠的年纪考取进士?更何况贺兰明还是难得的连中三元,说一句“天资卓越”也不为过。
  如今贺兰明仍旧有几分“痴”性儿。他认死理,一根筋,正直而坚定,不会长袖善舞的那一套。
  梁宣向来欣赏这种臣子——为帝为君者,只需要你的忠诚,不需要你的圆滑。
  当年殿试,贺兰明对答如流、出口成章,彼时梁宣便觉得此人才思敏捷,颇有宰辅之质,再过几年,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再过几年,君阳也长成了,届时着手监国理政,若能有一个位高名远的良臣辅弼,便再好不过。倘若这位“良臣”还当过太傅,那一切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梁宣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贺兰明真是个不错的太傅人选。
  便派人去查贺兰明的家世人品。查过才知道,贺兰明竟还是宋如慧的姑表弟弟,放在寻常人家,君阳还要喊他一声“舅舅”。
  有这一层关系在,贺兰明定当全心全意地辅佐太子。所以于情于理,贺兰明都是非常合适的太子太傅。
  太傅便这么定下来了。梁宣吩咐服侍君阳的宫人们收拾东西,搬去东宫。
  凤仪宫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梁宣颇为满意。
  贺兰明也开始承担起太傅的职责,耐心教授君阳习字读书。
  其实君阳早已启蒙,且已读过不少书,每日进学并不觉得吃力。但他时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诗》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可西周覆灭,分明是幽王的过错,为何要把整个王朝的覆灭怪责到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贺兰明竟没有办法反驳。
  再比如:“太史公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若想成伟业,必先历经困厄,太傅以为然否?”
  贺兰明点头。
  君阳便又问:“父皇是天子,亦为当世之伟人。敢问太傅,父皇经历了何等困厄?”
  天子之尊,不可妄议。君阳问的是道送命题啊!贺兰明只好从往圣先贤入手,顾左右而言他地讲了一通。
  宋如慧听宫人们说了东宫种种,颇有些哭笑不得,便去了一趟东宫,交代贺兰明:“……劳太傅费心了,太子还需要多加引导。”
  贺兰明一见到宋如慧就怔住了——她也生了一双杏眸,不经意地望过去,倒同宋如锦有七八分相似。但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宋如锦的眼睛偏圆,宋如慧的眼睛则更狭长一些。
  这天梁宣本想摆驾凤仪宫,听闻宋如慧去瞧太子了,便又拐道来了东宫,正好瞧见贺兰明直愣愣地望着宋如慧的情形。
  起初梁宣还没往心里去,毕竟贺兰明的“痴”是有名的,偶尔也会目光凝滞。但随后他就发现,贺兰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往宋如慧的方向看!
  再想想贺兰明的身份——他是宋如慧的表弟,兴许他们俩以前就认识,甚至同桌用膳、比肩而游——总之,又是他不曾参与的、属于宋如慧的过去。
  想到这儿,梁宣不禁有些烦躁。
  时近黄昏,宋如慧先行回了凤仪宫,贺兰明也正打算出宫回府,梁宣叫住他,道:“听闻爱卿还不曾娶妻,朕给你指一位贤内助,如何?”
  贺兰明张口欲言,梁宣却没等他回答,继续道:“朕的皇妹,端平长公主正值摽梅之年,同爱卿恰是一对佳偶。”
  贺兰明拜了又拜,言辞恳切道:“陛下美意,本不该推拒。但家母有言在先——年至及冠,方可娶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一边跪下来行礼,一边痛心疾首地说着:“臣愧对圣恩。”
  梁宣眉心一跳。
  你一个不曾娶妻的臣子,一直盯着皇后看,让你尚公主你都不乐意……你想干什么?
  那一瞬间,梁宣简直想换个人当太傅,但很快他的理智就回来了——太傅是东宫辅臣、储君近侍,贺兰明并没有明面上的过错,若随意更换,不仅朝臣会揣测他不喜太子,宋如慧恐怕也会多想。
  他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你……退下吧 ”梁宣道。待贺兰明走远了,又叮嘱东宫的下人们:“若皇后再来,即刻派人禀报于朕。”
  晚膳时分,梁宣驾幸凤仪宫。宋如慧吩咐纫秋:“去添一副碗筷。”
  晚膳摆在一张红木小圆桌上,梁宣在宋如慧身边坐下,见她一双手交叠着搁在桌子的边沿,便下意识地捉过来,攥在自己的手心。
  握得很紧,宋如慧不解地望着梁宣,道:“陛下,该用膳了。”
  梁宣便松开了手。明明来的路上有许多话想问她,现在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静默了半晌,才笑问道:“如慧觉得贺兰明这个太傅如何?”
  江南才子,文质彬彬,才学斐然,水乡一般温和内秀,非急功近利之辈。宋如慧觉得不错,便道:“陛下选的人,自然不会错的。”
  梁宣说:“算起来……他还是你的表弟。你以前可曾见过他?”
  宋如慧奇道:“他家不是在苏州府吗?隔着千山万水,哪有机会见面?”
  梁宣心里莫名熨帖了许多。而后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的言行是多么的小人之心。
  然而,几日后,东宫来人禀报“皇后驾临”的时候,梁宣还是停下了一应冗杂政务,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东宫。
  宋如慧坐在纱窗下,君阳坐在她的对面,两人正在下棋。烂漫的阳光柔柔地透进来,玉质的棋子蕴着温润的光芒。
  贺兰明也在,倒也不曾逾矩,只远远地站在门边上,行止恭谨有礼。
  梁宣放慢了脚步,走到母子两人面前,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棋局。君阳知道自己下棋下得不好,见父皇看得认真,顿时一脸羞愧,更害怕父皇说他棋艺不精,心中又慌又乱,一连几步棋都走得不妙,纵使宋如慧有意让他,他也逐渐显露出了败象。
  宋如慧便斜斜地睨了一眼梁宣,道:“陛下总看着君阳,他都忘了棋怎么下了。”
  梁宣便被这一眼摄去了心神——宋如慧极少露出这样嗔怪的神态,乍看之下,亦是说不出的妩媚鲜妍。
  梁宣的视线停在她盈盈的眉眼间,笑着说:“君阳才多大?他这个年纪,能同你完完整整地下完一局棋,已经十分难得了。”
  宋如慧莞尔,轻轻点点头:“陛下说的是。”
  梁宣又问君阳:“怎么一见到朕来了,就慌张了不少?”
  君阳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答道:“君阳怕父皇……怪罪君阳棋艺不精。”
  “你是一国储君,治国理政才是你的要务,下棋仅是怡情之用,棋艺不精也没什么要紧。”梁宣顿了顿,接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治国大事尚且不用着急,更何况别的小事?往后不论遇见了什么事,都不能再这样慌张了。”
  平日他待君阳,大多是严厉的说教、生硬的关怀,鲜少露出这种循循善诱的慈父模样。一时君阳和宋如慧都有些怔愣。
  梁宣又同君阳道:“你坐下。朕今日也陪你下一盘棋。”
  君阳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这还是父皇头一次陪他下棋呢!察觉到梁宣正看着他,便有意敛去笑容,换成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
  梁宣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只不过是陪着下一盘棋,君阳就能高兴成这样,可见平日教了他那么多“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都没什么用……梁宣这般想着,心底却冒出一丝奇异的欣慰——君阳也很喜欢他的陪伴啊。
  宋如慧亲自端着茶壶,给父子二人沏茶。梁宣看了眼殿门边上的贺兰明,道:“爱卿回去吧。”
  贺兰明行礼告退。于是殿内除了三个主子,只剩下寥寥几个宫人。
  四下寂静无声。棋子敲在棋盘上,微微一记轻响,清晰可闻。宋如慧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梁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再看看捻着棋子苦思冥想的君阳,心脏一角蓦然变得柔软。
  君阳想让梁宣多陪自己一会儿,所以每一步都是仔细斟酌之后才落子的。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局棋才拖拖拉拉地下完。君阳乖巧地跑去习字,宋如慧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地教他运笔。
  接下来一段时日,梁宣渐渐理清了同君阳的相处之道——抽空陪他用膳、下棋,偶尔考几句他的功课,再潜移默化地将自己治国的经验传授给他。
  如今君阳待父皇也很亲昵。
  很快又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宋如慧拾了几片枫叶,晒干了夹在书册里。瞧见桌案上摆了好几份字帖,忽然来了兴致,便取了一份临摹。
  梁宣不知何时进来了,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心致志地临帖。
  宋如慧全神贯注的模样也很动人。她是站着临帖的,微微低着头,一撮碎发便晃晃悠悠地垂在她的耳畔。穿的戴的都很简单,翡翠簪子配浅碧色纱裙,却也清丽美好,如画中人。
  “这几个字……临得不够好。”待宋如慧写完了,梁宣才低笑着说道。
  宋如慧把纸举起来细看,也不否认:“平日一直临王右军的书帖,再换成颜体难免手生……让陛下看笑话了。”
  颜体方正圆厚,宋如慧却写得飘逸风流。她自己看着也不满意,便换了张新纸,重又执笔临摹。
  梁宣仍旧站在她身后,道:“朕幼时习字,学的便是颜体。”他握住宋如慧执笔的手,“朕教你写。”
  ……这有什么可教的?临帖谁不会啊!宋如慧道:“陛下国事繁忙……”
  梁宣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空出来的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平静而正经地说:“不忙。”
  隔日梁宣便把自己的御笔亲书送到了凤仪宫,同宋如慧道:“你也不必临那些旧书帖,临这些就行。”
  宋如慧自然认出了这是梁宣的笔迹,愣了一愣,连忙推拒:“这、这不合规矩。”
  梁宣道:“不妨事。”见宋如慧仍有顾虑,便又添了句,“朕特许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人能临摹朕的字。”
  他的字脱胎于颜体,除却厚雅,笔锋之间还带着他独有的凌厉。所以也是十分耐看的好字。宋如慧照着写了一段时间,便发现她自己的字,同梁宣的字越来越像了。
  梁宣便笑道:“这样也好,等将来朕卧病之时,你还能替朕批阅……”
  宋如慧连忙打断他:“陛下别说这些没边儿的话……”
  梁宣说:“朕没有乱说。如慧,你是皇后,更是我的妻子,我愿意把江山国器,连同我自己,都交付给你。”
  宋如慧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又何尝没有把自己交付给你呢?”
  嘉义七年是国泰民安的一年。入冬之后,天子便偕同皇后前往温泉行宫避寒。
  行宫湿暖,栽了不少喜水的花草,一眼望去便是生机勃勃的一片,毫无冬日的萧瑟之感。行宫建在山腰,引了几处山间的温泉。这个时节泡温泉最适宜了,五脏六腑都能跟着温热的泉水暖和起来。
  帝后驾临行宫的第四天,天晴日暖,霜减雪融。梁宣替宋如慧披上斗篷,道:“走,朕带你去个地方。”
  宋如慧问他:“去哪儿?”
  梁宣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如慧怔怔地点头。
  两人都没有带随从。梁宣牵着宋如慧,出了行宫的偏门,顺着山间的阶梯,一路闲庭信步地往上走。山头低矮,山路也平缓,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山顶。
  正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斑斓的云霞散落在落日周围,斜阳照着青山,一派难以言说的恢宏壮美。
  “喜欢吗?”梁宣轻轻扣住宋如慧的手。
  四围是那样的静谧,只有将化未化的白雪落在枯草上的响声,和穿林拂叶呼啸而过的风声。没有时刻跟随的宫侍婢女,世间仿佛只剩下了这座山头,这抹残阳,和他们这双携手比肩的人。
  许久,宋如慧才缓缓说:“……很喜欢。”
  梁宣道:“朕就知道,你喜欢看晚霞。”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姐姐皇上都卡文,写他们俩番外简直卡到怀疑人生,这对CP真的是卡文小能手...
  下次更新应该在这个周末~
 
 
第93章 番外三:岂不尔思
  烟花三月下扬州。
  货船抵达了运河的河岸, 殷景行阔步走下船,随意掏出一块银锭扔给船家, 遥遥拱了拱手, 朗笑道:“多谢搭载。”
  他性好云游,却是第一次来扬州。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沿岸翠柳如烟、繁花似锦, 与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相映成趣。扬州城秀美温雅的风韵便展露无遗。
  殷景行望着四周的景色,略微恍惚了一瞬, 方闲庭信步而行,不多时, 街边一家酒垆便映入眼帘。
  春风拂动, 酒旗迎风招展, 醇厚的酒香四处飘溢。
  酒垆旁还栽着一树琼花,洁白如玉。殷景行不由自主地驻足。
  酒垆内有个十来岁的小娘子,见殷景行停在那里不动弹, 就气呼呼地走出去,冲着殷景行喊了一句:“你别杵在那儿呀!挡着门了, 耽误我家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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