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煊吃完后,几个丫鬟又进来将桌子收拾好。阿黎被吩咐去茶房再倒一壶热茶来,再回来时,赵煊已经在四处溜达了。屋子里就这么大,这一会儿的功夫,阿黎已经见他走了个来回了。
阿黎摸着茶壶壁,探着温度。王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小声道:“阿黎啊,明儿一早还是你过来伺候王爷吧。”
“怎么了?”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王爷又不让别人近身,所以只能交给你了。”
“都是我一个人做?” 阿黎睁大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王安。
王安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院子里不是有那么多小丫鬟么,你随意使唤就是了。再说王爷要伺候的地方也不多,不过穿衣梳头,再就是端茶递水了,活儿少得很。只一点,你得看着那些小丫鬟们些,别让她们离王爷太近,否则,惹得王爷发起火来可就不是好收拾的了。”
反正,这段时日他是不准备留在王爷身边了,前段时间王爷吩咐他做的事都没有时间做,再不下去查的话,王爷若是问起来只怕他就只能干瞪眼了。王安说完,又看了看阿黎的动作,问道:“茶还烫着么?”
“有点儿,才从炉子里取下来。”
“也别管几分热了,赶紧先倒一杯给王爷吧,他早就在催着了。”王安道。
早就在催,有这么渴么,阿黎咕哝了一声。
王安轻笑了一声道:“兴许是午膳用多了吧,今儿你过来,王爷的胃口似乎都好了些。往常我给王爷布菜的时候,王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倒叫我没了法子,只恨不得将厨房里的那些人都拖出去打一顿。”
不过今儿来看,似乎又不是厨子们的错了。
两人站在一块迟迟没有动静,那边赵煊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这碍眼的一幕,立即道:“还愣着干什么,茶呢?”
阿黎立马捧着茶盏过去了。
赵煊嫌阿黎动作慢,还没等她走近就伸了手,将茶盏夺了过来。茶盏到手后,赵煊也没管温度中不中意,一口就饮了下去,那架势,颇有几分牛嚼牡丹的味道。
阿黎愣愣地站在那儿,还没看多长时间,赵煊又将杯子递给她:“再去倒一杯。”
阿黎应了一声,回过头的时候心中想着,看来今儿赵煊吃的真是不错,饭后还有闲心饮茶。
赵煊一杯一杯地喝,阿黎一杯一杯的倒,没多久那茶壶就见底了。阿黎正想着去茶房在倒一壶,忽然见到外头的小厮跑进来。
小厮对着赵煊行了礼,匆匆道:“王爷,刺史大人来访。”
“知道了,先下去吧。”
赵煊站了起来,阿黎眼疾手快地给他穿上了外袍。会客的时候,可不能就这样出去。
王安在一边暗暗点头,看来把活儿全交给阿黎姑娘也还不错。
赵煊张着手,等阿黎帮他穿好衣裳后,忽然打量了阿黎一眼。她今儿穿着新衣裳,联想起上午那灰衣男子看阿黎的神色,赵煊有点不太想让阿黎跟着过去。
“这儿没事了,你先下去吧。”他道。
阿黎也乐得回去。
玉瑾还在屋子里等着她呢。
阿黎福了福身子,当下就退了下去。赵煊等阿黎走后,方才对着王安道:“将陈大人引到大堂去。”
“属下就这去吩咐。”
“慢着。”
王安脚步一顿。
赵煊面上纠结:“先备两壶茶水。”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王爷的吩咐去做事的王安:“是,王爷放心。”
回了自个儿的小屋子后,阿黎一眼就看到玉瑾还在那儿等着。
见到阿黎,玉瑾眼睛一亮,飞快地奔到阿黎面前,摆着一副心中大安的模样道:“可算是回来了。”
“要不然呢?”
“要不然,只怕我就要去王府外头找你了。”
阿黎轻笑,她知道玉瑾是怕她被赶出去。阿黎想拍一拍她的脑袋,告诉她自个儿一向福大命大,可是手伸过了头顶后,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异,阿黎果断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王爷宽宏大量,不会与我计较的。”
“是么?”玉瑾斜着眼睛看了阿黎一眼,不愿相信。
不过,既然人都回来了,想着那些也没有什么意思。玉瑾想到今儿要做的事,拉着阿黎就去了屋子里。
“今儿管事吩咐我,让我将这些布料水粉什么的送进后院。”
京城里原本那么多姨娘,这儿的后院里有些姨娘也不足为奇。阿黎摸了一下料子,发现这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便随口问道:“是府上采买的么?”
“才不是呢。”玉瑾诡异地笑了一声,凑近阿黎道,小声说道:“其实,这些都是后院那些姨娘们自个儿掏钱买的。如今没人敢私下给她们买东西,她们也只能走明路,在府上的账上等级一下,自个儿花钱买了。”
“后院的姨娘?”不会是她想的那些姨娘们吧?
“那些姨娘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自前些日子送进来之后就一直被关着,这儿是西北,可不是京城,院门一关,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唉,我再跟你说个事儿,这事儿可是机密,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出来的……听说,这些姨娘们,好像在这儿也住不长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院与赵煊谈事的陈大人:奇怪,难道我错什么了,为何王爷一直在喝茶?王爷,看我看我!
赵煊:(╯‵□′)╯︵┻━┻玛德,腻死了。
第49章
阿黎没有问这些姨娘到底犯了哪位主子,也没有问她们会被送到哪里去, 左右被送走的又不是她, 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因着玉瑾要送的东西有些多,两人抱了满怀才将东西全都从桌上取走。
关着姨娘的地方离正院还有一段路, 玉瑾带着阿黎绕过了好几条小路方才到了院门处。
院门两侧依旧有人守着, 只是这回看守的反而不似京城那里的厉害, 只要报了身份说明了来意便被放行了。
阿黎一开始还奇怪这里为何看得这样松懈, 转念一想后,大概也就明白了。
此处是西北, 离京城可谓远之又远。这些姨娘侧妃们纵使有手段, 应该也只是使在在京城那等各方关系盘根错节的地方。此地天高皇帝远,完全是赵煊的属地,这王府更是对整个西北之地的威慑,离了府上,恐怕她们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玉瑾也不是头一次送东西进来,路也熟悉得很,没多久便找到了后院的管事处。
将东西放下,自有管事派人去各个姨娘处请人来拿。这场景,好似京城王府里每月领月钱的模样。
阿黎站在人后,悄悄打量着往来的丫鬟们。
忽然间,阿黎看到了一位还算熟悉的身影。她看得入神,边上的玉瑾久未看她有动静, 不禁扯了扯她的袖子:“在想什么呢?”
“原来还以为她们过的日子会有多苦,没成想也还算不错。” 阿黎随口答道。
“怎么会这样想呢?”玉瑾不太明白。
“你瞧瞧她们身上的衣裳, 与在京城里穿的没甚两样,举止也气派地很,哪里像是落魄了?”
“你瞧的是哪一个?”
“那边,穿绿色衣裳的那个。” 阿黎指了指,玉瑾也顺着手势看过去。
看了一会儿,大概分辨出那是那位手底下的丫鬟后,玉瑾朝着阿黎笑道:“你怎么谁都不看偏偏看她呀。她可是府里那位侧妃娘娘手底下的丫鬟,虽说府里也有人传,这位已经不是侧妃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头总归是有积蓄的。她身边的大丫鬟,穿的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看人可不能只看衣裳。好看的衣裳嘛,谁还能没有那么一两件呢。这丫鬟啊,前段时间仗着自个儿主子是宋侧妃,可是耍了好些威风,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真是谁看了都讨厌。被院里的管事摆了两道之后,还不都收敛起来了么?”
玉瑾见阿黎没说话,又继续道:“要说京城里来的那些人,不论是主子还是丫鬟,起先都憋着一股劲儿,后来可不慢慢都磨平了。如今你看看,这些心高气傲的姨娘们,不都托着别人买些胭脂水粉;这些大丫鬟们,也不都老老实实,该领什么东西就领什么东西么,半点不敢矫情。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遑论这些丫鬟了。”
说话间,那绿衣丫鬟突然向阿黎她们这边看过来,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样,眼睛瞪得死死的,凛冽非常。。
玉瑾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纵使知道隔了这么远,她们方才说的话不可能被人听到,可背后说人家被人家盯着看,总觉得怪别扭的。不过很快她便发现那丫鬟并不是在看她。
玉瑾侧头看了阿黎一眼,发现阿黎也在看那个丫鬟,眼睛弯了弯,还附赠了一枚甜的腻人的微笑。
唔,阿黎姐姐笑起来还真是挺好看,怪不得王爷舍不得动她,玉瑾暗暗道。只是,为何那笑里头瞧着竟没有几分好意呢?
对面的绿衣丫鬟看了,嘴角差点没被气歪,想过来却又不太敢,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玉瑾两边都看了看,只好奇道:“阿黎姐姐认得她么?”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可是那人看着似乎不太像见到你啊。”玉瑾实诚地说道。
阿黎笑得更灿烂了:“兴许是,自尊心作祟吧。”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她还被这丫鬟压在上面毫无还手之力呢,这次再见,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想到那个被踩到的锦囊,阿黎笑得越发欢快了。
绿漪拿着布料,目光犹盯着阿黎。她没想到,这丫鬟竟然也跟着来了西北。只是,她们到西北是被变相囚禁了,而这丫鬟,一看就是跟着王爷来的。
她本想上前,可是想到侧妃娘娘如今的处境,还是忍了下来。
约莫是停留的时间过长了,后面排着队的丫鬟有些不耐烦,伸手推了一把:“在那儿傻愣着做什么,挑完了就干净滚,没见到后头这么多人排着么?”
“闭嘴!”
“哟,你算老几,自个儿占着位子还这般嚣张?”后头的丫鬟气笑了,即便知道眼前这位是哪个,可是到这个地步了,谁管你家的到底是姨娘还是侧妃。
说白了,都是没宠过的,谁又比谁能耐了?
绿漪还待发火,边上的管事忽然走过来,黑着脸道:“都在闹什么,要争去边上争去!”
两个丫鬟自知理亏,都没有说话。绿漪下意识地看了阿黎那边一眼,待见到阿黎还默默地望着这边,又迅速地抱着东西走了。她咬了咬牙,脊背挺地直直地,却又觉得难堪得紧。
院子两边都沾满了人,明明没有往她这边看,可绿漪却觉得这些人都在嘲笑她。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侧妃娘娘如此,她可不也是如此么。
……
“东西都送完了?” 见人走了,阿黎才转过身问道。
“送完了,如今也不干咱们的事了。”玉瑾拍了拍手,只觉得一身轻松。
两人与管事告了辞,匆匆离开了后院。
这日之后,阿黎又回归了原来每日伺候赵煊的日子了。
王安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事,一直没见到人影,赵煊身边也就只有她这么个大丫鬟跟着伺候了。好在如王安所说,事情也不是太多,除了早晚,赵煊也是不在府上久留的。
重新被重用以后,最明显的变化还不是每日要早起,而是府中上下态度的转变。原先阿黎也是大丫鬟,可是府上的人从没见到赵煊召见她,便都以为她也和后院那些人一样,是个失宠的。
如今起复了,这些人与阿黎相处时就多了一份敬重。
更甚者,还有人想通过她调来正院。阿黎不善处理这些关系,每次遇到了只装聋作哑,问什么都不回。久而久之,这些人也知道从她这里找法子是没可能了,几次下来,找她的人也少了。
赵煊似乎很忙,不过阿黎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也从来没有问过。
两人默契地保持了原先的主仆关系。
除了伺候赵煊,阿黎每日最经常做的大概就是对着那盆花发呆了。这花是她当初要求带过来的,可是带过来后却没能好好照看,而且最初来西北府的时候,阿黎甚至感受不到赵煊有浇过水。
这盆花能活到现在,想必还是靠着王安的。
重要的东西,果然还是不能交给赵煊。
阿黎正托着下巴抵在窗台上出神,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拍。阿黎一惊,连忙转过身去。身后的人贴得近,阿黎转身的力道有些大,额头咚的一声撞到了来人的胸口处,反弹了一下,接着又向后倒过去。
赵煊眼疾手快地拉过了人,伸手护在怀里。
他的手还没有放,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顺着手腕,悄悄握住了阿黎的手。
软软的,柔若无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赵煊忽然一扫之前的疲惫,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一手握着阿黎的手,一手扣着她的腰。
腰也细细的,软软的。忽然不想松手了。
阿黎摸了摸鼻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尴尬。她挣了挣,没能挣开。
“王爷,快松手,疼。”
“哪呢?”赵煊迅速回神。
阿黎望了望自个儿的手。
赵煊这才松手。阿黎赶紧往后退了退,揉了揉被握地发红的手,心底掠过一丝不满。只是她还没胆子对赵煊发火,只好忘了这一茬,问道:“王爷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咳咳,事情都处理了,自然回来得早。”他撇过阿黎的手,才知道自己方才的力道用大了,当下不太自在道:“随随便便捏一下就成这样,真是不中用。”
是啊是啊,她是挺不中用的,阿黎并没有反驳。
赵煊越过阿黎,目光落到窗前的花盆上。
“花苞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么,什么时候的事?”赵煊奇道。
阿黎也觉得奇怪,可是这花一向怪异,再怪异的事放在它身上也就不奇怪了。“今儿早上还和之前一样,隔了半天没看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