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出去,像什么话?阿黎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眼看着元树管事这样仪容不整地出去。大概,是因为这位小管事为人太好了些吧,好得她都不好意思视若不见了。
这拐角处本就偏僻得很,没有多少人往来。
阿黎看了看左右,确定两侧都没人了,才弯下腰,捏着针线给元树缝起了衣裳。元树站得笔直,在阿黎靠近之后站得更直了,一刻都没有放松,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也很想看看阿黎,可是一想到阿黎靠得这么近,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看又不敢看,心里慌慌的。是以,等到阿黎终于缝好后,元树整个人都站僵了。
“好了。”阿黎毫无所觉,将针线收到荷包里,对着元树说道。
这回她是站着缝的,自然没有上回好,最多也只是将划开的口子合起来而已。至于美感,完全没有。衣服上面的针脚,弯弯扭扭的。不过总比方才好多了,也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到。
“很好看。”元树盯着自己的衣裳看了半天,然后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阿黎手上一顿,怀疑地望了望元树,待发现对方说的完全是出自真心后,才难得得囧了一下:“那个,你要是有事,就先过去吧,别再耽搁了。”
阿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好。”元树点了点头,心道阿黎姑娘真是善解人意。
不仅善良好看,而且女工也不错。
这样的女子,他这小半辈子,只遇到过这么一个。元树摸着阿黎缝好的衣裳,迟迟没有动,心中感慨不已。
好在阿黎并不知道元树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应该会更加无地自容吧。
那日之后,阿黎就没有再怎么出去了,即便是出去,也都会带着玉瑾一块儿,免得再发生这样尴尬的事。
来西北的日子变的如同一滩静水,半点也起不来一点儿波澜。不过阿黎也不是那种按捺不住自己的人,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最好不过了。
有时候送走了赵煊,面对一屋子小丫鬟,阿黎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巅峰,不需要再努力了。赵煊虽然又变得有些古怪,总是拐着弯套她的话,无奈阿黎人生经历实在是不同,就是再问她也想不出什么好说的,几次下来,赵煊也只好放弃了。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在暗地里查了什么东西,阿黎就不知道了。她相信赵煊不会这般无聊,也有自信自己清清白白的十来年还不足以让人查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出来。
反正就这样吧。
阿黎每日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直到几日后,她又再一次遇上了那位元树管事。
阿黎是在正院外头看到那位小管事的,这人好像是在等人,不过他在看到阿黎之后,眼睛一亮,立马赶了过来。
他不是来找我的吧,阿黎眨了眨眼睛。
事实确实如她所想一般。
元树在等阿黎,为了表示对那日事情的感谢,还特意送了阿黎一串珊瑚手串。等阿黎捏着盒子,想要还回去的时候,那人又一溜烟地跑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像他这么大只的灰兔子可不常见。
阿黎无奈之下,只好将手串带了回去,还好巧不巧地被玉瑾给发现了。
玉瑾知道今儿阿黎没有出府,那这手串,多半是别人送予她的。想到此处,玉瑾眼睛一亮,立马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猜道:“这个珊瑚手串是不是元树送的?”
“你怎么知道?” 阿黎惊疑道。
“果然是这样,快说,他怎么这么快就送你东西了,难不成你们俩私下又见面了不成?”玉瑾贴着阿黎,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那几年不开窍的木头也会送人礼物了,她该替他庆幸么?
玉瑾是挺乐意看到两人走到一块儿的,不说别的,阿黎若是与元树成了,日后肯定会留在西北而不是回京城。
阿黎摇了摇头,将那日的事情与玉瑾说了一遍。
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过是随手帮了一下,可元树显然是放在心上了,还特意送了手串过来。想到对方在正院前等着的身影,阿黎不仅想到,他这几日是不是每日都在那边候着。
若真的是这样,她这罪过可就大了。
“你说,你看到他衣裳破了,没时间回去换一件,然后你就帮他缝了?”
“嗯。”就是这么简单,阿黎想到。
“那地方是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府里她许多地方她都不认识好么。
玉瑾继续问道:“那地方有什么,你还记得么?”
“唔……”阿黎不知道玉瑾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而后道,“那地方有一颗古树,墙角处还有一个装着水的水缸。”
“呵呵。”玉瑾高深莫测地笑了。
这地方她知道,离元树他们住的地方可是近得很。有缝衣裳的时间,还不如赶回去换一件,这样还快些。
没想到这家伙也是心机深沉之辈,平时脑子怎么不见转地这样快,玉瑾忽然心生敬佩。
“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珊瑚手串挺衬你的,带着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带着吧,反正这时候还回去元树也不会要。以后带些点心什么的给他就好了,何必这样麻烦呢。”玉瑾说着,不顾阿黎是什么反应,直接将珊瑚手串套在她手腕上。“真好看,看不出元树这家伙眼光还挺好。他也是为了感谢你,你又何须要找不自在呢?”
阿黎被她说服了,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强势上线,存在感biubiu地就上去了
第52章
便是阿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珊瑚手串真的与她很相衬。若是半年前, 这手串戴到阿黎手腕上, 指不定是怎么瞧怎么丑,可这会儿她已经不再是那等黑煤炭一般的肤色了, 带戴着这串子反而好看了许多。
阿黎晃了晃手腕, 那珊瑚手串也跟着动了动, 宽松地绕在腕上, 看着很有几分赏心悦目。
那位元树管事,眼光真是不错呢。
她戴上之后, 便不舍得再摘下来了。虽说阿黎不怎么戴首饰, 可也不见得就说明她不喜欢,一则是因为舍不得买,二则是因着以往扫地浇花,觉得带在身上反而委屈了那些东西。如今不用做粗活儿了,手头也宽裕了,阿黎原先丢掉的小心思又回来了。
晚间,阿黎正在收拾屋子,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小丫鬟,说是王爷回来了。
阿黎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用湿帕子擦了擦手,便随着那丫鬟一道儿赶着去主屋了。刚过去不久,屋里一群人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正是赵煊带着人过来了。
跟在赵煊后头的几个侍卫并没有进门,而是守在外头。
阿黎早带着几个丫鬟备好了水, 待赵煊踏进屋子里后,利索地服侍赵煊净了手,又顺带将他的外衣也一并脱了下来。
这么些日子,他们这对主仆好歹也磨合出了一点默契。赵煊看阿黎过来,就自觉地张开了手,任她将自己外衣解,递给边上的小丫鬟。
赵煊动了动脖子,等松快了些之后,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赵煊撑着下巴,剑眉紧锁,眉心藏着一股郁气。这几日都这样,整日整日得闲不下来,每次回府都是这般状态。好在,手头的事情也算是快结束,再过几日应该能轻松一些,赵煊想到。
边上的小丫鬟见王爷坐下来,纷纷低着头装哑巴,不是她们不想在王爷面前博名头,实在是这位主子性格太古怪了些,万一说的不好,触了霉头,就不只是赶出去那么简单的了。
在有几个不怕死的死在了前头之后,后面的人便再也不敢打头阵了。
阿黎瞧着几个丫鬟都瑟瑟索索的,心中感概了一下,到底是京城里的几位厉害,也会调教人。瞧瞧她,这么些日子就只将这些小丫鬟教成这样,以后看来也不会好了。
阿黎在心里替自己的不中用哀叹了一下,“王爷,厨房里熬了汤水,您要不要先喝一盏?”
“嗯。”听到阿黎的问话,赵煊想也没想就应下来了。
阿黎对着底下的丫鬟吩咐了一声,不多时,便见人从厨房那头将汤端过来。阿黎走上前,接过托盘,呈到赵煊面前:“王爷请用。”
赵煊睁开眼睛,头一个看到的不是汤盏,而是阿黎从袖子里露出一截的手腕子。戴着红色的珊瑚手串,又显得纤细了几分。
“这手串是你刚买的么?”赵煊多看了一眼,他是看不上什么珊瑚制成的配饰,不过赵煊一眼看过去,觉得这样式还不。
日后若是在外头看见了,可以照着这个样式再买几串。到时候也好换着戴。
阿黎将托盘放到边上的小桌子上,将手腕缩回了袖子中,也遮掉了手串。阿黎的直觉很准,这回,她也是本能地不想让赵煊再看到那串手串,不知道为什么。
在赵煊面前,阿黎自然不敢说谎,道:“不是奴婢买的。”
“哦?”赵煊懒懒地问了一句,本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今儿奴婢的一个朋友送的,奴婢见这手串挺好看,便顺手戴上了,叫王爷见笑了。” 阿黎如是道。
赵煊伸向汤盏的手一顿:“朋友,是哪个?”
“前几日刚在府上认识的,说出来,只怕王爷也记不得了。”
呵,这架势,若说里头没鬼的话谁信呢。什么样的朋友会送一个女孩儿手串,还让阿黎表现的这样紧张,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说出来。
赵煊又想起了那日的那个背影,虽然还没有弄清楚,不过赵煊心里已经认定了,一定是那个家伙。
汤盏被晾在一边,赵煊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反而阴沉着脸,一副咬牙切齿的姿态。
阿黎犹豫了片刻,方才问道:“王爷不喝么?”
“端下去。”
“是。”阿黎弯了弯身子,重新将东西给撤了下来。她不知道赵煊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次数多了,阿黎也琢磨出门道来了,眼下只要装聋作哑,多半会没事的。
阿黎重新站在一边,低着头作鹌鹑装。
只是,这回阿黎却是失算了。
赵煊心里憋着一股火儿,看到阿黎这样子反而烧地越发旺盛了,没忍住终于又对着她吼道:“丑死了,这么丑的东西,赶紧给我摘下来!”
阿黎掐了掐手心,沉默了。
在赵煊的威压下,她还是将手串给摘下来,重新放到袖子里。这在赵煊眼里可就成了另外一番模样,才几日的功夫,就对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珍之又珍,是没见过好东西么,眼皮子这么浅。
“我不是给你送过簪子么,怎么也没见你戴?”
阿黎想起那根还被放在匣子里的蝴蝶簪,想了一下措辞,然后小心翼翼道:“那根簪子太贵重了些,奴婢平常也不敢戴出来。”
“有什么不敢,在王府里头,还怕别人抢了你的不成?”不喜欢就不喜欢,说什么不敢戴,别人送的就宝贝成这样,他送的就看都不看一眼。
这么想着,赵煊差点没把自己给气死,盯着阿黎道:“不喜欢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有什么意思。”
阿黎立马跪了下来。
她一跪,屋子里别的小丫鬟也都跪了下来,面上都有些惊恐。这王爷,长得挺好看,怎生是这般暴躁的性子,幸好平素不在西北府待着。
赵煊寒着脸,对着阿黎道:“跪什么跪,膝盖就这么软吗?”
阿黎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重又站起来。她刚才跪着到底是因为谁啊,心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都没有再言语。
许久之后,赵煊也意识到自己今儿失态了。不过他可是王爷,大魏的摄政王,如何拉得下脸来给一个小丫鬟道歉。
再说了,错的从来都不可能是他。
赵煊又看了阿黎几眼,见她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决定先放一放。他大人有大量,只要她不再戴着那碍眼的手串儿,今儿这事,便再缓些日子再追究好了。
这日晚上,许久未见的王安终于回来了,不过看见他的也只有赵煊。
王安这些日子奉命调查西北的一些官吏,如今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正在和赵煊禀报。正事说完,王安正想退出去,忽然被赵煊叫住。
“王爷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么?”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说不出口罢了。他自是不愿自降身份,和一个奴才争的,可这会儿那人做的事太出格了,碰了不该碰的人,赵煊也就不是那般在意自己高高在上的骄傲了。
“前些日子接近阿黎的那个灰衣男子到底是哪个?”这话,赵煊等了这么久才问出口来。
王安有瞬间的愣怔,王府里,有人接近阿黎姑娘了么?
赵煊隐隐有不满。
王安忽然福至心灵,脑袋也开窍了:“王爷说的是那日在正院前看到的那个人吧。”
“哼。”
“那位属下刚好认识。”不仅他认识,王爷说不定也是认识的。毕竟几年前,这位可是王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原本一个小厮,因着王爷的一句话,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管事。不过,这管事还真有几分本事。“那位名叫元树,是几年前王爷提拔上来的马房管事,这些年一直待在马房,给王府里养了不少良驹呢。”
“说来,当年王爷也对元树总管赞赏有加,还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去军营闯一闯呢。”
赵煊立即黑了脸。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吗,他怎么不知道。
想起当年的事,王安说话间也有了几分轻松,轻松之下,便没有注意到王爷越来越诡异的脸色,“王爷这几年最喜欢的那匹宝马,便是元树养出来的,王爷每回出门都带着它呢。”
“是么?”
王安打了个冷颤,再抬起头看到王爷的脸色之后,再多的话也都给咽下去了:“是……大概是属下记错了吧。”
赵煊点了点桌子,心中不悦,也不想再追究这些过往了,只道:“去查查他跟阿黎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安收敛了笑意,这才意识到这位管事似乎已经将王爷得罪了个彻底:“王爷放心,属下这就下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