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这般想着,便转身往边上走去了,将地方让给这两个人。玉瑾走后,元树仍站在原地,想要上前又怕唐突了佳人,犹豫了许久也不曾挪动身子。
在阿黎开口的时候,他便在想着阿黎会说什么。
这段时日,虽然新调来的两个人对他不是很友善,手头的事情也变得不顺起来,不过也因着这些不顺,才能叫阿黎时不时地过来看看他。
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元树却已经很满足了。
如今阿黎忽然要和他说话,元树心里无端生出了几分期待。他直直地看向阿黎,眼里是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钦慕。
是的,元树对阿黎,钦慕多于喜欢,他不过是个养马的,而对方确实王爷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若是换个人,元树想都不敢想,可是因为这个人是阿黎,他放不下。
阿黎避开了元树的眼睛,她一贯会装聋作哑,如今也一样。狠了狠心,阿黎说出了今儿过来时候心里一直准备的一句话。
“往后,咱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元树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
“阿黎,是出了什么事吗?”元树勉强地笑了笑,一脸关切地望着阿黎。
印象中,阿黎一直都是温温柔柔,丝毫舍不得对别人说重话的人。元树怎么都想不到,阿黎要说的竟是这一句。是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阿黎已经知道了他的那点心思?
元树一时间有些惶恐不安。
阿黎仿佛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中堵得慌,连连道:“没有,我哪里会出什么事,这不还好好的站在这儿吗?只是忽然间觉得,我这个丫鬟做的有些不称职了,每日里不是见这个就是见那个的,王爷是好心不与我计较,若是计较了,只怕少不得一顿打。这样不安分的丫鬟,不要也罢。” 阿黎还是没有说实话,无法,对着元树,她实在是不好说实话。
元树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失落道:“我知道了。”
阿黎亦低下头。
“今日我是看你走得急,生怕你在外头有什么事,所以才让玉瑾帮忙看一下。我没有故意要打探你行踪的意思,往后,也再不会了。”元树解释了一番,虽然知道如今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了,可是他对阿黎说清楚。
“嗯,我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那样的坏心思呢,阿黎一直都知道。
“那……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元树深深地看了阿黎一眼,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终于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元树又忽然停下,像是在纠结什么一般。等了一会儿,他又转过身,重新站到阿黎面前。
“阿黎,我,我想对你说一句话。”元树双手贴在腿边,整个人都绷地紧紧的。
阿黎抬头看着他。
元树眼里的神采让她觉得无地自容,想躲却没有地方躲。
“我,我……”元树急地差点咬到舌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将话说了个完整,“阿黎,我心悦于你。”
阿黎忘记了该如何回应。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元树像是做完了什么大事一样,脸上也不复方才的沮丧了,大概是面前的阿黎比他还要紧张,对比之下,元树反而镇定了下来。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也便不觉得难以启齿了。
“只是想着以后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所以这些话还是早些说比较好。你也不用有什么困扰,毕竟,自始至终都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况且,过些日子,我可能就走了。”
走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元树心中感慨道。
阿黎赶忙问:“你要去哪里?”
“或许,是去军营里闯一闯吧。”元树苦笑一声,等他闯出了名头,或许事情便会有转机了。怕只怕他不中用,更怕阿黎等不到那时候。
“那你小心些。” 阿黎听到自己这样干巴巴地说道。
说完了,连她自己都开始后悔。
元树没听到想听的,心中一阵怅然,只不过,今儿将话说开了,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他看着阿黎,笑地有些傻气:“我去了军营,你便不用再见外人了,也免得被王爷责罚。”
“元树,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元树拍了拍脑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而后道:“得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莫要在出来了。”
元树想看着阿黎回去,可是阿黎却一直埋着脑袋,一动不动,怯弱得很。
他看着心疼,道:“马房那边还有事情要做,还是我先走吧。”
收回了目光,再次转了身,这回却没有再停下来了。
小路不长,元树的步子哪怕迈得再小也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他忍着要回头的冲动,加快了步子,拐过了小路。
眼睛酸酸的,大概是沙子迷了眼睛。西北这地方,沙土还真是多地烦人。
阿黎站在原地,目送着元树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方才元树的话还回旋在耳边,知道是一回事,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某一刻,阿黎觉得自己真的心动了,甚至萌生了和他一块儿出府的愿望。
她给自己规划的未来,不正式赎身出府,开了胭脂铺子,最后嫁个知她冷暖,疼她惜她的人么。若是可以,元树应该会是她的良人吧。
可阿黎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说卖身契还在京城,单单是赵煊那一关,便绝对过不了,不仅过不了,还会连累元树。
不知何时,玉瑾从旁边走过来,看着阿黎,却久久没有说话。
“回去吧。”阿黎道。
说着,也没有管玉瑾,直接原路返回了。玉瑾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等到阿黎已经到了院子,走到自己的屋子前,她才忽然开了口。
“阿黎,你为什么会和元树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阿黎侧头看着她。
“就是,就是——”玉瑾说不上来,她其实也没有听仔细,但是大致的经过还是知道的,阿黎不让元树过来找她,还拒绝了元树。
阿黎面无表情地看着玉瑾,想听听她到底能说什么。
玉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算了,是我的错,今儿就不该拉着你出来。”
红娘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一个不好,还伤了别人的心。玉瑾简直不能想象元树回去之后会多失落,那大傻个,可是头一回遇到喜欢的姑娘。
头一回就被人拒绝了。
“你好生歇息吧,我先回自个儿屋子里了。”玉瑾抓了抓头发,心里也不大高兴,是以便没有再阿黎这儿多待了。
阿黎扶着门框,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人总有亲疏远近,强求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玉瑾来说,元树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阿黎是才认识的朋友,所以她下意识地会帮元树,这也无可厚非。
另外,男二可以下线了,以后上不上线,视情况和人气而定。(搞不准王爷人气太低了他就时不时地上一会儿线呢)
第59章
翌日,王安踩着快步, 一路奔到正院。
院内的人知道这位的身份, 自然也都没有拦着,不多时他便已经到了主屋了。不过, 里头并没有赵煊的人, 王安找了一圈, 都没有看到王爷, 问了问边上的丫鬟,结果她们更是一问三不知。
王安不禁怀疑, 她们站在这儿是不是真的只为了装柱子, 忒没用了些。正踟蹰着,忽见门口进来一位娇小身影,却是拖着身子从外头走过来的阿黎。
王安被阿黎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才一日未见,怎得脸色差成这样,不是听说王爷昨儿还带她出去透风了么?王安走到阿黎身边,听她弱弱地唤了他一声,嗓子也沙哑地很,瞧着像是被风灌过的。
“阿黎,你这气色也太差了吧。”王安略有些担心的问道。相识了这么久,说没点交情是假的。
阿黎摸了摸脸色,有些惆怅。一晚上只勉强睡了两个时辰,气色能好到哪里去:“昨儿夜里做了噩梦, 没有睡好,是以脸色才差了些。”
听到这话, 王安反倒放心了,还笑着打趣道:“什么样的噩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阿黎一脸为难,若是可以,她宁愿再也不要回想这个梦。回来之后又见了元树,心里本来就乱糟糟的,晚上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就是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谁曾想后来竟会做出那样梦?被一只人脸猪追了一晚上,腿都快断了,关键是最后还没甩掉。
她今儿看到赵煊那张脸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没克制住。
好在赵煊之后就走了,没有在她眼前溜达。
“回神了!”王安伸手在阿黎面前晃了晃。
阿黎脸色依旧难看得很。
王安见状,也不好再与她寒暄了,便问道:“王爷呢,怎么不在里头?”
“王爷早上练完剑便一头扎进书房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也好,我去书房找他。”王安说完,便与阿黎分别了。
主屋离书房并没有多远的路,王安走了几步便差不多到了。与守在门外的侍卫吩咐了一声,便被放了行,打开门进了里头。
赵煊今儿没出门,不过手头还是有不少事要处理。昨儿一天没有做正事,往后说不得还要挤出时间教那个蠢货骑马,赵煊这会儿也不得不用心些了。
王安进来后,赵煊只抬头瞥了一眼,见是他,又立即垂下了头不在看。
“王爷,方才李全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那位郑大人,已经‘身亡’了。”
郑大人是谁的人,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回他途中身亡,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毕竟人早就遇害了,假扮的就是假扮的,远在江南还好,无人识得,若是回了京城,怎么都会露些马脚。
张太师在江南有势力,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不过这回刚好被送到了台面上,又刚好让皇上上了心,还特意派人去查探。
他们的本意只是打击打击张太师,若是让人知道这郑大人是个假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煊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那边是个什么反应?”
王安道:“郑大人虽死,不过该查的案子却查得清清楚楚,明里暗里的消息也早就送到了皇上和太傅手中,是以皇上对张太师也有所抵触。不过,张太师却还是有恃无恐,大抵是王爷不在京城,太傅等人又压不过张太师,如今朝中隐隐变成张家一枝独秀了。”
赵煊换了个姿势,架起长腿,静静地听着王安禀报。
张太师是个什么人,他是最了解不过了,不似太后那样一无所知,也不似皇上对张太师还心存感念,赵煊只是纯粹的厌恶,恨不得直接弄死他。要是能弄死最好了,可惜现在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弄死一个当朝太师实在是太难了。
若是,若是没有那个碍眼的侄子就好了。赵煊阴沉着脸,生生折断了一支笔,而后又恍若无事地扔到地上,随手换了一只。
王安只当作没看见,依旧低着头。
“皇上对郑大人呢,如何处理的?”赵煊问道。
“郑大人于国有功,被追封为晋安伯。”
“他倒是大方。”赵煊嘲讽了一声,人都死了,追封不追封不还是他一句话的事么。
王安听着王爷这样说,不好提醒他,当日郑大人死,他比皇上表现的可冷漠多了。郑大人的尸体,如今还在江里沉着呢,也没见王爷吩咐别人打捞过。
“没有别的消息了?”半晌,赵煊又问道。
“另有一桩,胡人那边已经在准备粮草和马匹,向边境行进,似乎是在试探咱们的反应。”
这消息,也没有让赵煊多惊讶。
北边的胡人,每年都要挑起几次战争,或小或大,这么多年一直未曾停歇过。最大的那一场,还是八年前,他从离开西北去往京城的前一月。
那场战役打地太过惨烈,以至于胡人这些年的动作也小多了。这一回,是打算卷土重来么?
“他们粮草可够?”
“并不清楚。不过这几年旱得很,草地不丰,牛羊难免少了许多。胡人若不是没有食物,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南下。”他们能得到胡人的消息,反之亦然。
赵煊在胡人里头还是有不少威慑力的,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要来大魏边境掠夺,可见其境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爷,咱们可要训练军队?”
“先练着看看。”赵煊随意说道。
王安有些诧异:“王爷就不担心他们打过来?”
“估计等到那时候,咱们就被调走了。”
王安不解,不过赵煊也没打算说清楚。这个话便到这儿为止,再没往下说下去。王安见赵煊还有事情要忙,正打算出去,忽然又记起一件事,顿住了脚步。
“王爷,属下今儿听到了个消息,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王爷可能会感兴趣。”
“有话快说。”赵煊有些烦躁。
“是那位元树管事的消息。”王安说完,不出意外地看到王爷放下了毛笔,阴恻恻地望着他。
王安知道这怒火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也太在意,照直说道:“王爷您不是让属下给他找些麻烦么,如今看来,只怕那麻烦有些太大了,让人家有些受不住。这回属下回来,还特意打听了那位元树管事,听说他已经不打算在府上待了,准备去军中闯一闯。正好,如今胡人有异动,说不得他还能在里头闯出一点门道呢。”
他说得极为悠闲,中间还打量了赵煊三五眼,瞧着赵煊面色越发不好,王安说话声音也渐渐小了。
“不自量力!”赵煊拍着桌子,咬牙切齿,“他不是不想在府里待了么,告诉管家,直接让他滚。”
“现在?”
赵煊冷冷地看着他。
王安抖了一下,认真道:“属下马上去说。”
本来人家都已经决定要走了,再赶人家出去未免有些落进下石,不过既然是王爷吩咐的,那边没有办法了,谁让这个管事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