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匣子放到玲珑旁边,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开。
四只金钗躺在里头,样式新颖得很,关键是亮闪闪的,这颜色看着就招人喜欢。这样的好东西,便是以后嫁人了当做压箱底也使得。
“金的,这可是足金的,得值多少钱啊!”红豆也不和玲珑藏着掖着,毕竟两人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又住在一块儿,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若是件玲珑还防着,那过得岂不是太累了?红豆是个懒得,也懒得使那份心机。
玲珑放下针线,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会儿,感叹道:“你可是如意了,出去一趟就赚了这么多。”
红豆喜滋滋:“这都是王爷赏的。”
玲珑一惊:“王爷也跟着出去了?”
“自然,我到了那儿就看到王爷来了阿黎的屋子,之后也一直跟着阿黎四处转悠。我今儿也是在王爷面前立了功,所以便得了这份赏赐。”红豆越看越喜欢,不过……她犹豫了一会儿,闭着眼睛,狠了狠心道:“反正这钗还有四支,你随便挑一支丑的去戴吧。”
说完,红豆心疼地无以复加。
这可是金的,金的!她都仔细看了,里头就没有一支丑的。可她有了,玲珑却没有,实在叫她过意不去。
玲珑叫她那肉疼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在里头挑选,一面问道:“你这是立了什么功?”
红豆抬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事儿还有的说。我们在琼楼阁的时候,有几个贵女心眼儿小见不得人漂亮,可劲儿地挑阿黎的刺。后来让我给骂回去了,没叫阿黎吃了暗亏。你也知道王爷有多看重阿黎,我这一时气不过给阿黎出了气,可不就在王爷面前记了头功么?说来说去。还是沾了阿黎的光。”
玲珑手悬在半空,像是忘记了,迟迟没有落下:“王爷对阿黎,原来那般体贴啊。”
“那是那是!”红豆顺着,叫玲珑还没挑出来,便问道:“你快选啊,再不选我可后悔了。”
“不选了,这朱钗啊,你还是拿回去吧。”玲珑若无其事地合上匣子,瞬间没了再挑下去的兴致,将它推给红豆,“这钗子我带着也不像话,就不挑了,你还是先收起来吧,回头是留着压身还是当钱都是好的。”
红豆本来就心疼,这会儿见玲珑都这样说了,那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大方便不见了。她也没多想,只以为玲珑知道她爱钱又小气,故意不让她心疼。
收了匣子,红豆想着,金的她不要,自己也舍不得,不如下回给她买个银首饰。
……
翌日,赵煊换了衣裳,歇了一日没有练武,反而直直地奔向阿黎的屋子,连包扎的药和布带都叫人一并备好了拿在后头。
阿黎也才起身,见到赵煊火急火燎地过来,心底不是不诧异的。
待他道明了来意,伸出手使唤阿黎换药时,阿黎对着药纳闷了。那药,她之前用过,极好用的。赵煊的手伤得是有些吓人,可是昨儿她亲自上的药,知道那伤势其实也就看着吓人。
她心细,看东西也仔细许多。
赵煊手一伸到眼前,阿黎就看出了点门道。
这伤口,显然和昨儿不一样。
阿黎看着都笑了。离得近,两人都坐着,不过赵煊比阿黎高许多。眼下,他只能看到阿黎的睫毛颤了颤,于是心也跟着颤了颤。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宫里头的御医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连开的伤药都没有多大用处。”
赵煊讪笑两声,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阿黎见状,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该什么是好。罢了,既然他愿意做,阿黎也不想拆穿他,左右疼的也不是她的手心儿。
阿黎不动声色地给赵煊上药,若说昨日是只用了三分劲儿,今日便用了十分劲儿,简单又粗暴,没一会儿便又包扎好了。阿黎想着给赵煊一个教训,所以一手下的劲一点儿都没有含糊。
赵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住了。昨儿不疼他好意思叫疼,今儿真疼了,反而不好意思叫了。
许久之后,赵煊收回了手,背在后头缓了好久。
阿黎没理他,上好了药,便起身开始委婉地撵人了。
她和赵煊的相处方式其实一直都在改变,阿黎观察了许久,觉得这变化就像弹簧一般,一方示弱了,另一方便开始强势起来。以往都是赵煊压着她,挑剔又高傲,难伺候得很。如今赵煊放下了面子,时不时地哄着她,自愿降低身份让她踩在头上闹腾,也让阿黎渐渐放低了防线,慢慢的,也有变厉害的趋势。
当然,这厉害也是相较于一样而言的,底气不足,阿黎还是不敢太放肆。
她本以为经过这一遭过后,赵煊的手不好也得好了,万万没想到,晚上赵煊又带着伤过来寻她就。
这还来·瘾了不是?
阿黎一面打量着赵煊的伤口,一面继续给他上药。
如此又重复了两三日,阿黎连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心思都没了。趁着天还没太晚,阿黎想赶紧交代了这事儿好叫赵煊回去睡觉,早些回去了,她也能早点儿爬到床上去。
“奴婢瞧着,王爷这手明儿就能好了。”阿黎说的一脸肯定。
赵煊笑了一声:“这伤势时好时坏的,谁知道它明儿能不能好。”
“能与不能,王爷心里还不是门清儿?”阿黎高高扬起眉毛,略有不满地问道。
天天这么折腾,这右手她看着是不想要了。既然不想要了,还不如趁早砍了才是,她看着也能舒服点儿。不过,这话她还是没敢说不来。
“若是明儿再不好,王爷还是叫别人给您换药吧。奴婢愚钝,手又拙,总这样耽误了王爷的伤势可不好。”关键还烦!
赵煊见阿黎生气了,这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使的苦肉计估计要被看穿了。看穿了便看穿了吧,目的达到了便成了。
“好,你说能好便能好。”
阿黎实在懒得应和了。
少顷,赵煊又道:“说起来,明日便是大年了。依着往年旧例,我是得在宫里过的。”
不独他,许多皇室亲眷也要留在宫里用家宴,家宴过后,天早就晚了,这时候要是再回去,又是要一顿折腾。宫里空闲的屋子本来就多,是以这些人便一并留下了下来,待第二日天明再回府。
这么些年,赵煊也一直这样过来的。过年于他,并没有什么可喜的。
“一转眼便要过年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阿黎听此,似模似样得感叹了一句。
赵煊见她的心思都放在前一句话上头,虽不满,可也没有追究。
作者有话要说:
赵煊:你都不关心我,只关心过年!
阿黎:哦,你才知道啊。
等过了年,她的铺子就可以重新开张,到时候挤掉所有的胭脂铺子,誓做京城头名!她可是要大钱的人!
第85章
因为有了这番话,赵煊的手可算是好了, 也没有再拿这事再去烦阿黎。
翌日下午, 赵煊早早地来了阿黎的厢房。虽然昨儿晚上已经与她说了,但是昨日是昨日, 今日是今日, 走之前, 赵煊还是想跟阿黎交代一句的。况且, 赵煊现在与阿黎待惯了,一时半会没瞧见她, 总会想到她屋子里转溜几圈。
哪怕什么事情也不做, 光站着也都觉得挺好。
如今见到阿黎,赵煊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喋喋不休地吩咐道:“宫宴开始得早,我待会儿便要过去。你一个人在府里好生待着,今儿是大年夜,想吃什么尽管和厨房那便说,不要怕麻烦。”
阿黎默默地想起了黄豆炖猪蹄。她早就想试试这么吃有没有效果了。可惜以往赵煊在旁边,厨房也不会上这等贱物。
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吧。
“我待会儿进了宫,晚上多半是回不来了。你也别守岁,早点睡下,免得着了凉。”
这几日都在下雪,今儿下得尤其厉害, 屋外的雪都快封门了。便是府里有扫雪的小厮,可这扫雪的速度也赶不上它下雪的速度。下到现在, 真有几分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意味了。
不过,不管是赵煊还是阿黎,对这漫天大雪都喜欢不上来。这样的天气,在屋子里窝着最好,实在不适合出门,若不是旧例如此,谁也不愿意往宫里去。
阿黎点头道:“奴婢都知道了,王爷路上也小心点儿。”
“嗯。”
赵煊从旁边如果外面披着的衣裳,递给阿黎。阿黎接过,走到赵煊身后,见他张开手,便给他穿了上去。外头雪大风也大,阿黎怕大氅不贴身,特意给他系紧了许多。
赵煊觉得下巴勒得有点痒,还有点疼,刚想伸手松一松,可看到阿黎煞有介事的模样,终究还是放下了手。
算了,就这样穿着吧。
再之后,赵煊便出去了。
宫里每年都会在这一日设晚宴,宴请朝臣,昭示皇家与民同乐。晚宴过后,又有家宴,林林总总的事儿加起来,这一日就这么忙活过去了。
宫里是如何的热闹暂且不知,这王府里头,必之寻常亦多了几分喜气。
虽说府里满打满算也不过赵煊这么一位正经主子,可架不过府里下人多,人一多起来,不热闹也热闹了。
傍晚时分,阿黎还未用膳,四周静静,这时候也没什么人过来烦扰她。阿黎歪在锦榻上给自己即将开张的胭脂铺子出谋划策。自打看见了那铺子之后,阿黎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挣大钱。
挣,必须得挣,不挣她面子往哪儿搁?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来,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动静。屋外雪深,纵使扫出了一条道,可人踩在上头,仍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和平常的脚步声完全不同。
阿黎耳朵动了动,不知道为何,下意识地便放下手里的事儿,飞快得起身往屋外看去。
彩枝本来走地有些狼狈,看到阿黎伸出脑袋如此迎接她,不由得笑了:“见到是我,失望了吧?”
阿黎立即反应了过来,没叫冷了场,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我早知道是你就,这才过来迎接啊。”
阿黎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彩枝摇摇头,心里道了一句口是心非。是不是迎接她,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不过彩枝也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了,她让后头的丫鬟将火盆放到台阶上,又添了几块松木,让火烧的更旺了几分。
“这叫庭燎,或是直接叫烧松盆,你们家乡那儿可有这个习俗?”
阿黎略想了想一下自己浅薄的童年回忆,而后道:“好像没有。”
“有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左右就这么一回事,只图个吉利罢了。”虽然这样说,不过彩枝还是叮嘱了阿黎屋子里的丫鬟,让她们看着点儿,莫让这火盆轻易给熄了。
丫鬟们满口答应。
自住到这处以后,阿黎与原先那三位的关系也有了些变化。杨柳从来不往她这儿伸头,秋月对待阿黎,态度却慎之又慎,隐约间还能窥得那么一丝小心和尊敬,叫阿黎不大自在。倒是杨柳,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对阿黎也不避讳,知道她的身份后,原先怎么来的,如今还是怎么来。
见松盆的事处理妥当,彩枝赶紧和阿黎告辞了。
阿黎忙唤住了人,道:“你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到底是有多忙,总不能连喝一杯热茶的功夫都没有了吧。我这儿还有张大厨做到红豆糕,你不是最爱吃么?”
“还真是忙。”彩枝拍了拍脑袋,脚下没动,俨然是不打算进阿黎的屋子了:“这盆子的差使还是大管家让我给你送过来的。王爷虽然走了,可主屋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活,一刻也不得闲。”
有些事彩枝也没有明说,往年王爷都在宫里留宿,可是这样只是无奈之举,王爷心底实则并不爱留宿宫中。是以,年后的那几日,王爷的心情都会持续低靡,心情一差,就爱挑刺。
她们眼下事事上心,尽量做得一丝瑕疵也无,也是防范于未然。
“得了,说了这么多,真该走了。”
阿黎见她要走,忙吩咐丫鬟将那盒未动过的红豆糕取过来,硬是塞到了彩枝手里。
彩枝叫她这样贴心,到底舍不得还回去,笑了笑,还是提着盒子走了。
彩枝走后,阿黎这屋子又安静了下来。她平日里也不喜闹,只觉得一闹起来吵的她耳蜗子疼。可今儿大年夜,安静下来,却让她觉得分在冷清。
去年,她是和红豆还有玲珑一块儿过得。
今年,红豆和玲珑依旧在一块,唯独少了她。玲珑因不愿意去外头的铺子做事儿,仍旧是府里的绣娘,只是这冬日里,越发懒得出门,更懒得来阿黎这儿。阿黎也不强求,她问过红豆两句,红豆只说玲珑最近过得也还不错,西院的管事又不是傻的,知道玲珑和她上头还有一位姑娘罩着,连素日里指派的活儿都少了许多。
至于红豆,她就更不用担心了。这些日子,她都是跟着铺子里那位管事学习的,每日只晚上回府,早上一早就出去了。
除却有一回儿她忍不住,跑到她这儿来闲聊了一会儿,其余时间,都在学着怎么做一名掌柜。恰恰是那次闲聊,让阿黎看出了点苗头。红豆这丫头,仿佛对那位管事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两人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多,即便有苗头,也还是朦朦胧胧的。
阿黎不晓得那位管事是什么想法。若是两边都有意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若是,碰巧那位管事已经有了情缘,那……算了,这么可怕的事儿还是别想了。
想着想着,外头的丫鬟便问了一句话。阿黎没听太清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丫鬟见状,便吩咐外头的人将晚膳摆上。
阿黎那桌子也不大,一个桌上,满满当当地也只能摆七八个菜。只是今儿是大年夜,不必以往,厨房那边找不到赵煊这个正主使劲儿,便将浑身力气都花在阿黎的晚膳上了。
即便只有七八个菜,也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然而,阿黎还是比较一心一意的,乱过之后,仍然把目光移到了炖猪蹄上面。
太极殿内,皇家的家宴已经开席。
赵铭坐在上手,左边依旧是赵煊,右边依旧是太后,仿佛是亘古不变的安排了。
殿内歌舞一直没有停歇,不过少有人将目光放在这些歌姬身上。
推杯换盏之间,已经不知道酒过几巡。赵煊下午时候便和朝臣打了不少机锋,虽然没怎么样,但还是有些累了,感觉脑子有点涨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