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连忙磕头,额头磕得又青又肿,“是的,是我胆大包天招惹萍萍,她是无辜的。”
“老太爷,我从小便倾心于她,我知我貌丑人轻,她是天上的仙女,怎会垂怜于我?但现在阿桑终于得偿所愿,我愿护萍萍一生安全,求老太爷成全!”
阿桑取出随身携带的木匣子,珍重打开,里面白花花一片晃花了老太爷的眼。
“这钱……?”老太爷迟疑。
“皆是赵姨娘所存,并无半点来路不明!”阿桑朗声。
老太爷的下半身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老太爷,如今傅二爷被扣在州府,主母与步瑶小姐亦同去了那边。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我们不求得到承认,无论是被发配到庄子里,还是外放道观,我和萍萍都接受。”阿桑把姿态放得那么低,要求也那么低。
老太爷从这句话里解读出了折中的办法,为了两千个银元,也为了赵姨娘那个磨人的小妖精,他咬咬牙,“当真?”
“当真!”阿桑抬起头,脸上可怖的刀疤在月光下坚毅无比。
当夜族里升起堂会,老太爷把族中长老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当所有人汇集祠堂之后,发现堂中匍匐跪了两个人,一个是赵姨娘那丑如恶鬼的养子,一个则是赵姨娘的女儿。
所有人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贱人配奴隶,丢脸丢到一家去了。
阿桑去打点老太爷的时候,吴真与赵姨娘也同时买通了几个有发言权的长老。
一群收钱办事的老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草草了解此事。
阿桑被一顿好打,吴真嘴巴也被掌出了鲜血。
他们包括赵姨娘同时被发放到道观,任其自生自灭。
尽管如此,两个人此番还是拿到了族里的婚书与文牒。
因害怕夜长梦多,黎明初晓之时,三人只带了一些贵重物品,便匆匆启了程。
“等等,三小姐,你不带碧桃吗?”碧桃背着小包袱追牛车。
吴真坐在稻草堆上,盘腿看着她,“跟着我,你可要吃好多苦。好好待在傅府,你这么聪明,说不定能混得很好。”
“可他们不会给我发零花钱啊。”碧桃一边追一边说。
“留在四小姐身边,以后她当少帅夫人了,你哥嫂都能鸡犬升天。”吴真继续说。
“可他们还是不会给我发零花钱啊。”碧桃慢慢离牛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其实我给你的零花钱都是从你那儿榨的啊。”吴真老实摊手。
“没事,我用起来更心安,我比以前快乐多了。”
碧桃跳上了车。
阿桑回头看了吴真一眼,耀金的阳光洒在她的头顶。
她伸了一只手,好像要抓住天空,她大叫,“我们自由咯!”
自由,自由是什么?
阿桑从来没有自由,却从未像如今这样渴望过。
或许跟她生活在一起,便能得到这个时代想要的自由了吧。
想着,阿桑也露出了笑容,其实他笑起来,
很好看。
……
季氏母女在州府过了一周真正名媛贵女的生活,那与千秋县完全不能比。
傅步瑶才知晓,身为一个贵女,行坐举止都如此考究。
可惜到她们临走,也再没见过戚渊。
州府的交接出了问题,他日日派人来问安,却整日忙碌,无暇相见。
“放心,阿渊不日便会亲自登门求亲,他可日日念叨着他的小鸽子呢……”戚夫人拍拍傅步瑶的手,示意她安心。
小鸽子?傅步瑶疑惑,没想到她在戚渊心中,是这般形象。
是因为乖乖小小,穿一身及膝学生装的模样吗?
季氏母女带着一身荣耀归家,却发现府里有人给她们捅了一脸幺蛾子。
傅步萍这般死守《女戒》之人,居然会做出跟赵姨娘养子偷情这种事,简直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果季氏坐镇傅家,早就把傅步萍神不知鬼不觉处理了,可偏偏族中荒唐,打发他们去了乡间道观。
如今季氏手伸得再长,也不能把族里盖棺定论的事一股脑全推翻了。
“妈妈,这下怎么办?”傅步瑶牙齿打颤,浑然欲泪,“要是戚家知道这种事,会不会认为我也是傅步萍那样的女人?”
季氏也慌了神,在充州,她们已见识到了季家的手段,这事瞒是瞒不下来的。
“我怕戚渊误会,妈妈,到时候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傅步瑶一颗心,患得患失,完全揪了起来。
“瑶瑶别怕,只要在戚家知晓之前,把那几个贱人处理掉就好……”季氏神情一狠,为了她家瑶瑶的幸福,这几个挡道的杂种,必须除掉。
……
那边厢,戚夫人正美滋滋地向儿子邀功。
“我还向她母亲询问了不少她小时候的事,虽说长得是普通了点,但聪明伶俐,从小便在县里颇有才名。”戚夫人絮絮叨叨。
戚渊正巧和小鸽子错开了,没能见到梦寐以求的佳人,此时神情正恹恹的。
他大长腿百无聊赖摆在沙发上,支着脸听母亲讲小鸽子来州府的见闻。
“她长得何止是普通,可以说是丑了,哈哈。”戚渊突然想到吴真那灰扑扑的倔强模样,很开怀地大笑起来。
“我就说能帮你把这件事办好吧,你和你父亲还满眼不相信我。”戚夫人哼哼,她可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妈,我的心肝,你能干死了。”戚渊油嘴滑舌地调笑她,明明被他和父亲养得这么单纯不知世事,他这个好母亲偏偏每次都要彰显存在感。
仆役气喘吁吁上前,将刚刚送到的八字庚帖交与戚夫人。
戚夫人傲娇地一把扔到了戚渊脸上,“好好看看自己媳妇的生辰八字。”
戚渊打开,晃眼之下便蹙了眉,“妈,你确定找对了人?”
戚夫人一听就不舒服了,“傅夫人就生了这一个女儿,你妈难道连你媳妇儿都会搞错吗?”
戚渊越看“行四”那几字越不爽,他烦躁地挥开那张纸,“不对,小鸽子应是行三,她的丫头叫她三小姐。”
“许是你搞错了?”戚夫人捡起那张庚帖,仔细琢磨了一番,“我还问过那姑娘,一般人不可能冒领小鸽子的身份。”
“她确实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说是你为了救她,连手都被缰绳勒伤了。”
戚渊哗啦一声站起来,“你说什么?”
“你的马夫也可以作证的!”戚夫人忽然害怕起来,战战兢兢走过去,“儿子,你别吓你妈啊!”
戚渊冷笑一声,夺过那张庚帖一把撕了,“我看你还是安心做你的菟丝花比较好,倒添麻烦这种蠢事,你还做得少了吗?!”
戚夫人一惊,知晓自己真的认错了人,愧疚感油然而生,“那可怎么办才好?”
戚渊捏了捏眉角,“不行,我得去一趟。”
“不,儿子,给妈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戚夫人上前阻拦,心上一计,“你这样大喇喇带一队兵痞子去傅家,不把真正的小鸽子吓坏了。”
“听妈一句话,咱们先让她家把三姑娘再带来看看可好。”
戚渊毫不留情格开她,“父亲无妾,你也从未经历过大宅暗斗,所以我原谅你。”
“小鸽子应是姨娘生的庶女,你一招弄错,可知她置于何等艰险的地步?”
戚夫人觉得儿子小题大做了,拉过他的手,劝道:“我与季氏母女相处过,虽说小家子气了点,但不至于是不明事理的人。”
“妈,你有没有想过戚家与傅家的差距,那位嫡小姐敢冒领身份,就敢为了亲事除掉小鸽子!”戚渊不动声色地挥开手,强忍自己的怒气。
言罢,头也不回地,披上外套急行而去。
……
第15章 民国替嫁(十一)
吴真一行到了乡下,倒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欢迎。
原因无他,赵姨娘实在太过漂亮了。
一路上无论是屠夫还是庄稼汉,无论是老是少 ,都毫不掩饰地直直望着赵姨娘发呆。
“菊苣,菊苣!”吴真忙喊。
“叫小生何事?”橘舔着蛋蛋蹦出来。
“我想看看这些男人对赵姨娘的好感度,帮我把好感器转换器换个对象好不好?”反正大家都对孕妇不感兴趣,他们对自己的好感度除了空管就是空管。
“小生还可以帮你装个透视。”橘咯咯邪笑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瞬间,吴真看到空气里无数粉红的心心在爆破。
“阿桑,有没有水,为娘好热啊。”顶着明艳的太阳,一滴汗珠从赵姨娘额头流下,滑过微微濡湿的鬓发、饱满可爱的耳垂、白嫩幼滑的脖颈……直直流到美人儿那不可言说的衣领里。
刀疤脸阿桑就跟眼瞎了一样,完全注意不到眼前如此让人血脉膨胀的一幕,直接拿了水壶丢过去,转头又开始驾车。
赵姨娘拧开,小小的喉头因汲入凉水而上下滑动,冰肌玉骨,妩媚可人。
田里的、路上的、房子前的,男人们的红心炸裂般的增长……空气中弥漫着粉红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赵姨娘的世界么,真的和普通人好不一样!!!
下一秒吴真瞎了狗眼,橘给她装了个透视,她看到了所有雄性,无论上面还是下面,都朝他们昂首起立。
包括路边那只对着赵姨娘流口水的汪。
吴真连忙捂住眼睛,这胎教真不好,以后商钧因此变坏了怎么办?
“啧啧,一群臭男人,一看见漂亮女人,上面和下面都不老实了。”吴真躺倒稻草上,任由碧桃给她打扇子。
“闭嘴,哪有闺秀像你这样的?《女德》、《女戒》被狗吃了?”阿桑板着一张刀疤脸,勒了勒牛车。
“真要是闺秀,也不嫁阿桑少爷您了,您就担待着吧。”吴真毫不留情怼了回去。
阿桑被怼红了脸,“那……那文书没经过官府,不具备效力。”
“哟,阿桑少爷真有文化。”吴真竖起大拇指。
阿桑被怼得彻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赵姨娘回过了神,媚眼一瞪,又是一番身为娘亲的遵遵教导:“怎么没有效力了?”
“阿桑,你搞大了我家萍萍的肚子,就要对她负责,要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的哦。”
此言让吴真少不得愧疚。
为了让姨娘安心,阿桑认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知道了,一辈子对萍萍好,一辈子孝敬娘。”阿桑木讷的脸上出现一丝甜蜜的笑意,他甘之如饴。
这样的一辈子,铁定是幸福的。
这样的日子,也蛮好的。
……
乡间的道观很是破旧,仅仅只有几个年迈道士,人却是好相与的。
知道他们要来,提前把道观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赵姨娘自己什么都没带,却让阿桑把吴真的蚕丝被一路抱来了,装点一番,瞬间有了点家的感觉。
吴真与阿桑扮小夫妇,给老道士们送了点银元去。
那些道士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本是修道中人,性子也老实诚恳,看到赵姨娘,起码还能保持理智。
道士们拿着这些钱脸热,对他们,也越发地好了。
当天那顿饭,道士们邀请他们一起吃。
芽菜烧肉、鱼香茄子、拔丝地瓜、拍小黄瓜……而且每个菜都是以盆来计,大碗装大容量,堪比八升旺旺大奶。
吴真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色泽,脚都在打摆子,为什么一群道士能吃这么好?
观主笑得很和蔼,揭示谜底,“施主给了贫道这么多钱,贫道只得用好肉好饭招待报答。”
“施主吃慢点,下顿还有。”说完他好心劝道。
那肉好吃得吴真暴风哭泣,正宗绿色无污染农家猪肉啊。
她一边吃,一边愤愤不平,一点小恩小惠尚且令老观主知恩图报,而那只白眼狼戚渊,自己救了他一条狗命,医好了伤,还让他从头到脚折腾了个遍,到头来还反咬她一口。
什么男主,连门口那头看门汪都不如!
投资回报率实在是太低了!
一众人风卷残云,望着被吃得干干净净的菜盆,赵姨娘一边剔牙,一边跟吴真商讨了下,“每个月五个银元,请道长为我们一家四口规划下伙食可好。”
老观主眼睛都瞪圆了,五个银元喂,别说养四口子人了,就是养整个道观上下,包括门口那只狗,池塘里那群鸭子,围栏后面那十几头猪都绰绰有余了。
“不成不成,这也太多了。”老观主摆摆手,眼前的夫人怕是个不经事的,“生活不易,贫道不能坑了夫人……”
话还没说完,门前传来几许脚步声。
一对农人夫妇急急慌慌跑来,“道长,俺们来求见风吟居士,我家小儿病得严重!”
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上,躺了一个面色青灰不停抽搐的小女孩。
观主迎上去,也是瞧了小女孩情况,也是满眼焦急,“风吟居士只是寄居道观,三天前已经回省城归家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吴真走上去查看,挽了袖子上去搭脉,感觉到女孩浑身滚烫,又轻轻掰开小女孩的嘴巴,发现舌头红绛、舌苔黄燥,“她之前有什么症状?”
观主:“想不到女施主……”
下一句被阿桑准确接住:“你会医病?”
语气里满满的难以置信。
吴真回头朝他嘚瑟地翻了个白眼,“不才,以前在女学,对其他时事文学不感兴趣,跟着房东阿姨学过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