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他是风光霁月的二师兄;
暗地里,他总是为武学造诣不如顾清澜而深深苦恼着……
明明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进的山,凭什么他便是大师兄,自己只能屈居第二。
明明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少爷,他只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凭什么师父师娘总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同门爱戴他、村民喜欢他,连师父师娘也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而自己呢?
跟他一样竭心尽力做尽一切,何曾得到过如他一般的待遇?!!
于是……他利用了那个小女孩,他利用夏侯月怀。
让她用尽自己童稚无辜的优势,处处刁难顾清澜,作弄顾清澜。
季师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亦或是想得到什么东西。
只是觉得,看看顾清澜每每在夏侯月怀这里吃瘪,他的心总是异常欢畅:
[看啊,铁剑派还有一个人把我看得比你重要!]
他一直很后悔,如果——十年前的那一天,他不唆使夏侯月怀跟着顾清澜下山采买,故事的后续会不会不一样。
从那以后,夏侯月怀再也不理他了,反而,把顾清澜宝贝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这十年来,季师如总在想,当年,两人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奇遇呢。
很多个夜里,他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下山采买的人变成了他,他带着夏侯月怀一同下了山,两个孩子一同冒险,经历了许许多多跌宕起伏的故事。
他们约定好永永远远在一起。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少年变成了英俊的男子,女孩长大为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然后他们……
季师如睁开眼,见空空的桃枝上含了花苞,又一年春日要到了。
一醒来,梦破碎了。
事实上是顾清澜又带回了一个名叫张铁蛋的孩子,老土到令人作呕的名字,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实力。
那个孩子……在第一年的比武会上,便仅仅以一招挫败了他……
季师如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当年夏天,又一个男孩来到了铁剑派,听说他以前是个道士,一个买狗皮膏药的道士……
这人的名字,更土了……李、狗、蛋……
季师如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连这李狗蛋的两招都接不住……
从此,他虽一直保持二师兄的名号,师父师娘也给他留了单独的院子,可他再也不能服众了,铁剑派上下……没有一个弟子信服于他……
季师如打了个饱嗝,自那时候起,他也自暴自弃,再没有认真练过功,反正再怎么练,也只能被别人随意踩在脚下。
被一个人踩是踩,被两个人、三个人……十个人踩,难道不是踩吗?
季师如闷笑一声,如今的他,连比武会也不敢参加,他怕……他怕别人看出来……
自己其实连中等弟子也不如……
……
……
带着冷意的春风吹拂,忽而间,桃花妖树的花苞尽数开发。
季师如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睛。
就在那一瞬之间,那满树缤纷的桃花又纷纷落尽。
缤纷的花海里,桃树自行剖开一个大口,一个浑身不着一缕的女子似乎从树干里诞生了出来。
她落到花瓣之间,浑身还沾满了粘液。
季师如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女子从花瓣中爬起来,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她看着他,僵硬的肌肉扯出一丝笑容,“公……公子……”
第79章 重生花妖(十二)
玉竹院里, 大家吃狗肉火锅,吃得热气腾腾。
新雪压了玉竹,再加之袅袅白雾, 总有种置身仙境的感觉。
楚维之扶着额头,他喝得,着实有点多了。
倏然间,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一丝一渺地飘散了过来。
他的一只手遮住眼睛, 以至于别人无法看见眼下所散发出的危险光芒,“狗蛋,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
宁无霜酒杯一滞,“旁边师弟的口臭?”
楚维之:“……”
宁无霜摸摸鼻子,知道不应该跟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开玩笑, “妖气。”
“哦?”
“准确来说, 是桃花妖——化形了。”宁无霜双指沾染酒水, 愣地在桌上做符。
派里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 也没人看稀奇。
只见宁无霜的手指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双指写的鬼画桃符被覆盖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候,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兀自斟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
“我第一次看你演算这么久, 那只妖……这么难对付?”楚维之问道。
说话间, 宁无霜又倒了一杯酒来压压惊,“何止是难对付——”
他苦笑着,“铁剑派满门,皆会被那妖物屠尽。”
“第一个遇害的——是月怀师姐。”
楚维之怔在原地半响,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惊愕,“那……我俩呢?”
他竭力勉励自己冷静下来。
宁无霜呵地笑了一声,那声笑真凉,凉到了心底,“我俩成了她的姬妾。”
“做她的青天白日大美梦!”楚维之手抚过腰间佩剑,刹那间,剑刃出窍,寒光四溅。
“你要做什么?!”宁无霜赶紧按住他抽剑的手。
“斩妖!”楚维之不由分说。
“来不及了!她已经遇到了此生第一个姬妾,命格已经开启。”宁无霜趁楚维之晃神之际,不动声色按回了他的剑。
“那妖精还在铁剑派玩起了后宫?”楚维之皱眉,又可气又可笑,他倒是没有想到,在铁剑派……还真有人心甘情愿给这魔物当后宫的,“你说说她到底是什么命格?”
“能够靠吸引男人,统御天地的命格。”宁无霜半阖着眼,“这种命格贵极无比,世上还从未有人能够有这种命格,除非数种命格叠加。”
“怎样叠加?”楚维之问道。
“杀了月怀小师姐,窃取师姐命格,两种命格一叠加,便成了这世上最无可匹敌的命格……”
“做梦!”楚维之怒不可遏,谁敢动夏侯月怀,他妈的他就跟她拼了。
此时宁无霜这颗钻石脑袋倒是冷静无匹,“你别急,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
楚维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移步到了楚维之单独的小院里。
楚维之倒了一杯浓茶,给宁无霜,也给自己醒酒。
一杯饮下,过热的头脑,果真清醒了大半。
“你可听过重生之人?”宁无霜道。
楚维之盯着他,自然是没听过。
“就是上一世怨愤而死,重生归来,改变命运之人。”宁无霜继续,“每重生一次,命格越发贵不可言。”
“所以铁蛋,你现在杀了她,她还是会重生。或许在她重新重生的那一世,我俩反倒顺从命运,沦为了她的姬妾。”
楚维之只觉恶心作呕,世上竟有这般不要脸的命运。命运何其残忍,上天何其不公。
“那我们该怎么办?”楚维之抬起头,双眼狠厉。
“既然她命中显贵,我们就让她把命格度完……在杀、了、她!”宁无霜笑眯眯的,眼睛里却尽是寒芒。
“她招惹那些人,是否皆为人中龙凤?”半响,楚维之开口。
“然也……难道你怕了吗,张铁蛋?”宁无霜开玩笑,“亦或是,新晋武林之主,楚、维、之。”
别以为宁无霜不知道楚维之这几年频繁下山是为了什么,对方以雷霆之势整顿整个武林局势,查清当年陷害弦月山庄之人,并以最快速度清除异己,坐上了最高的宝座。
不过这样一个人,竟然隐姓埋名,宁愿回铁剑派当一个伙夫。
“彼此彼此,超越宁归的一代捉妖师,宁、无、霜……”楚维之亦揭穿了他的身份。
这个千年以来最强的捉妖师,不一样跟他一般,贪恋着凡尘最普通的幸福与平凡吗?
铁剑派给了他们一切,如今……轮到他们来保护铁剑派了……
……
另一边,吴真正在吃狗肉火锅,忽而,她的识海里一阵喵叫。
“阿真阿真!”橘急急跳出来。
“怎么?”吴真瞄了一眼对面端坐的顾清澜,对方可是一口都没吃。
难道这狗肉做得不合胃口?
“七月……化形啦!”橘肥肥的身体张牙舞爪,“它居然真的是桃树birth出来的,就跟贞子一样,就这么爬出来了……”
吴真太阳穴抽了抽,她和橘两年前就在打赌,桃花妖七月到底是怎么化形的,没想到真的这么重口。
“而且,她化形的时候,季师如刚好就在现场,现在已经把她捡走了。”
“好,你继续监视下去。”吴真道,“她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吃掉白犬妖神的事情,悲愤之下,一定会找到三尾妖狐,联合三尾向我们复仇。”
这些年来,吴真其实一直在找三尾妖狐,可惜那只妖怪太过狡猾,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正好这次能够来个瓮中捉鳖。
十年后的吴真,再也不像当年一般胆小怕事了。
不过,她还是潜在地害怕着,顾清澜与桃花妖七月的情缘,会不会从前世……流转到了今生。
就算有马车上的亲密,那也全都是她主动的,顾清澜本人,依然如云一般,若即若离……
第80章 重生花妖(十三)
“月怀,来看看, 这就是砍刀门的小公子画像。”耳旁, 想起了掌门夫人王英的声音。
王英笑吟吟地, 打开了卷轴。
一副少年舞剑图缓缓展开。
画上的少年,眉眼精致,英武而平凡。
如果没有桃花妖七月,这样的少年, 应该是夏侯月怀最好的归宿。
然而皆因桃花妖出世, 这一切都毁了,与夏侯月怀联姻的砍刀门, 成了第一批炮灰。
吴真想到这里怔怔出神。
“咦,小月怀看呆了?”王英见吴真望着砍刀门公子的画像出神, 以为自家女儿情窦初开, 心悦于他,不禁喜不自胜, “年后砍刀门便会来人行采纳之礼,我本不欲你太早出嫁, 没想到……是月怀等不及了。”
吴真这才反应过来, 她第一时间没有辩解, 而转眼去看顾清澜。
那人一身万年不变的蓝袍, 衣带当风, 长发以玉冠固定, 玉冠之中, 又插了一根玄色玉簪。
吴真眼尖, 发现了,那根玄色玉簪,正是之前她踩在地上那一根。
这令吴真心中一动。
然而——
“清澜,你瞧瞧,你师妹多中意未婚夫婿。”王英喜滋滋地对顾清澜道。
顾清澜不但没有反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张万年冰山脸毫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他的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吴真。
吴真巧笑了一声,粉面含春,羞答答地故意道,“阿娘,大师兄,你们别开月怀的玩笑了。”
“那个男子……月怀还没见过呢……”说完扭捏地摇了摇王英手臂。
王英一捏女儿鼻子,“你个小机灵,别以为我不懂,是不是想早点见到未来夫君?”
“开了年,便叫你大师兄护送你过去。”王英宠溺地看着自己女儿。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大徒弟,与自己宝贝女儿之间,涌动着一股汹涌的暗流。
吴真闻言,她恨恨瞟了一眼顾清澜,见对方无甚反应,便甜甜答了一声,“娘亲,别再打趣月怀了。”
她满脸通红,正是故意给对方做了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样。
……
一群人酒足饭饱之后,吴真连看也不看顾清澜,径直离开了。
她浑身酒味,心情也不爽利,便一个人去了后山的温泉池里。
后山一片温泉池,其中有一个隐于山涧之中的小小硫磺药池,属于吴真一个人。
因她是铁剑派唯一的小师妹,大家都让着她,谁也不会和她抢。
这里很安全,平时除了一两野兔野鹿,袅无人烟。
吴真准备好换洗衣物,便褪了衣衫跳进去。
舒服的温泉,洗去她一身疲累。
泡着泡着,少女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吴真又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少年时候的顾清澜,比现在软多了。
她总是装作受了妖怪的阴寒,夜夜都要挨着他睡,小小的手抱住他的腰,他则将她揽入怀里。
“月怀,别怕,师兄在这里……”他这样温柔的说。
师兄……师兄……少女呢喃着……
渐渐地,少女说不出话来了,她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嘴巴。
灼热地、难耐地、不断索取着……
“唔……唔……”吴真忍受不了,摇首推开。
不想有一只手,强硬地掌了她后脑勺,继续攻城略地。
很快,那股难耐,化成了连绵不断地欲|念,她躁红了脸,只觉得……很舒服……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