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人拉住,李迹摆了摆头:“世子,属下带你进去。”
姜钰轻轻拨掉他的手指,叹息道:“李迹啊李迹,真是委屈你了,才到我身边这么几日,我要死了,这些人只怕也要把你灭口了。”
二皇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将不要脸发挥的淋漓尽致,明明只是割伤了一道口子,虽然世子瞧着娇滴滴的,可哪里就到了要命的地步了。
二皇子好歹也是天家皇子,不会让她这点小伎俩威胁住,只是他心肠不够硬,心肠不硬,是天家皇子最大的缺点。
他是无意伤人的。
二皇子冷静道:“本王为世子请了太医,世子若医便医,想受着就自己受着,至于世子的伤,本王自会向父皇请罪。”
姜钰点头:“行,殿下的守卫刺伤臣,殿下不管,还任由他继续刺伤,殿下不愧是恭王殿下,臣小小晋阳世子,人命在殿下心里如同草芥一般。”
“晋阳王世子,你想干什么?”
“臣想进去见太子,殿下您只说让还是不让。”
二皇子身侧的一位长史见状拱手道:“殿下,皇陵岂是说进就进。”
他怕二皇子被说动,忙向二皇子使眼色。
姜钰已经又向守卫走了,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向下滴,那些守卫刀尖对着他,却被她逼的步步后退。
二皇子拉住她没有受伤的手腕,小声道:“世子为何一定要进去?”
姜钰反问:“殿下您说呢?”
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姜钰虽然耐摔打,可手臂上的疼是实打实的,她没有那么大的奉献精神,但她也会量力而行。
如果她从这里走到下一个守卫的刀尖前,二皇子还不妥协,那......就算了吧。
还是先让太医把她的手臂包扎好,她尽力了。
她目光坚定,二皇子不知她心中已经想放弃了,只觉得她为了章家能做到这一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章家是父皇要灭的,皇兄之前没有力保章尚书为丞相,已经算是放弃章家了,如今丞相之位已经有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二皇子盯着那张白嫩的小脸,豆大的汗珠子从她的额角滑落,他挥了挥手:“放世子进去。”
“殿下。”
他身侧的长史欲言又止。
二皇子对着姜钰道:“世子现在可以治伤了吗?”
姜钰道:“臣要见到太子殿下,才会医治。”
她满脸写着不信任二皇子,二皇子有些受到伤害了。
“皇陵供奉的都是祖宗,世子的护卫不能进去。”
姜钰颔首:“臣知道。”她扭头吩咐李迹:“你在这里守着吧。”
她扭头随着二皇子进去,二皇子看着她不住流血的手臂,一步一步,走的缓慢,似是怕她真的流血流死了,伸着手臂提议道:“世子,不如本王抱你进去。”
姜钰警惕的看向二皇子:“二皇子什么意思,拿臣当小姑娘看吗?”
二皇子哑然,他没有这个意思。
在姜钰冰冷的目光中。
好吧,他有。
二皇子干咳一声,道:“世子,本王只是见你受伤了。”
姜钰冷嗤:“只是胳膊受伤,腿没断。”
可你这个样子,本王怕你坚持不住,倒下去啊。
手臂上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但她手心的血瞧着就吓人,二皇子突然问了一句:“世子这样,可值?”
姜钰盯着他,目光灼灼:“章府昨夜失火,满府上下二十几号人全被烧死,殿下你,可知?”
二皇子闻言一怔,姜钰凑近二皇子,轻声道:“妃子谈笑间,忠臣家灭,殿下您说,章尚书值吗?”
姜钰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怕自己忍不住要迁怒二皇子。
二皇子沉默,他确实不知道章家昨夜失火,他见姜钰的样子,猜测是母妃在背后动手了。
徐砺从奉祖殿中出来,就见姜钰和二皇子一起往这边走,他见姜钰手臂受伤了,脸色沉了下去。
姜钰望见他,鼻尖酸涩,福康摆着拂尘,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人伤了世子?”
徐砺伸出手臂把姜钰打横抱起,冷冷的扫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弟最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
他要解释什么?
第63章 、第63章 ...
姜钰没受伤的手搂在徐砺脖子上, 大脑在经过短暂的空白后, 直起腰,凑到徐砺耳边, 声音颤抖:“殿下, 章家出事了。”
徐砺身形微顿,抱着她继续向前走,姜钰这一路紧绷着神经,见到他才放松了许多。
她在徐砺耳边絮絮叨叨的说:“昨晚章家大火, 章家一夜被烧了精光,章尚书和章大公子被押在刑部大牢。”
她每说一句话,他的手臂就缩紧一分, 徐砺瞥了福康一眼, 道:“备马,回府。”
他抱着姜钰扭头往皇陵外面走, 姜钰唇角轻轻勾起。
小守财奴, 你看,太子殿下回去救你爹和你大哥了,你瞑目吧,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 天天躺着数钱。
二皇子想要阻拦徐砺:“皇兄, 你不能出皇陵。”
徐砺冷眼看着二皇子:“谁跟你说孤不能出皇陵的。”
二皇子道:“父皇。”
徐砺冷嗤一声:“父皇说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 你这么听话的吗?”
二皇子:“......。”还可以不听父皇话的吗?
“父皇命臣弟守住皇兄,皇兄见谅,臣弟不能让你出去。”
徐砺一手按在姜钰的伤口上, 姜钰嘶了口气,疼的眉头都皱了,脱口而出的呻.吟在触及徐砺深沉的眸光时又憋了回去。
“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孤,不是看守孤。”
功德楼前的守卫眼见着太子要出去了,面面相觑,二皇子也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他们是拦还是不拦啊。
二皇子也有些愁,父皇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不许皇兄出皇陵,但父皇给他的命令确实是保护皇兄,自己主动请缨过来,要是看不住皇兄,又要被父皇骂了。
他想着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父皇偏心眼,从小给自己树立的观念就是他比不上皇兄,他的地位远不及皇兄,皇兄一挑眉自己就怕,皇兄要走,自己怎么可能拦的住。
在他纠结的这阵功夫,徐砺已经把姜钰抱上了马车,随行的太医也提着药箱上来了,徐砺要姜钰把外面的衣裳脱了,把手臂露出来,姜钰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脱,嫌丢人。
徐砺想到她素来娇气,也没想太多,拽着她伤口处的衣服往两边撕。
太医瞧了伤口,见并不深,简单清理一遍,就拿着伤药抹在上面。
姜钰疼的直打颤,她动来动去,太医不好抹药,徐砺见状按住她的胳膊,皱眉对太医吩咐:“轻点。”
太医抹药的手顿了顿,徐砺道:“把药放下,你下去吧。”
老太医松了口气,再这么被太子殿下盯着,他都要精神恍惚了。
太子殿下把太医撵了下去,就只能亲自为姜钰上药了,姜钰那道伤口不深,但血淋淋的一道口子,让旁边白皙皮肤衬的有些吓人。
徐砺又把她手臂上的衣服往两侧撕了一点,姜钰缩着脖子道:“可以了,就这样抹吧。”
徐砺瞪她一眼,把手指沾着药轻柔的在太医没抹到的地方抹,他越看那道伤口越火大,姜钰眼泪汪汪的喊疼,徐砺训道:“你好意思叫疼,谁让你往刀尖上撞了。”
“我也是着急啊,恭王不让臣进皇陵见殿下,臣与他磨了许久了。”
她吸了吸鼻子,想到小守财奴,她心里就难受。
“那也不能伤了自己,这次事出有因,孤不怪你,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姜钰点头:“臣知道了,那章家怎么办?”
徐砺动作笨拙的把她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揉了揉眉心:“孤来时就疑心陛下会对章家下手,命人留心章家,但孤没想到陛下下手会如此狠,待孤回去之后再说。”
姜钰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章家有您的人,章景明没死是不是?”
想到守财奴可能没死,姜钰激动的要跳起来,牵动手臂上的伤,哎呦了一声。
徐砺把她抱在怀里,道:“你老实一点,孤只是命人暗中护着章家,但陛下下手出乎意料,护卫进不得皇陵,孤还未接到禀报,你希望不要太大。”
那也还有希望,总比一点都没有强。
姜钰暗暗祈祷章景明没事,徐砺瞥了她一眼,本来想再训她鲁莽,后来一想她小孩子家,难得的有情有意,自己这么拘着她不好。
姜钰昨晚没睡好,今日马车一路颠簸,加上先前一直没有放松,这会脑袋晕乎乎的,没什么防备的窝在徐砺怀里睡着了。
徐砺盯着那细白的手臂,怕碰着她的伤口,用手托举她的手臂。
他眼神有些幽深,蹙眉凑近了看,他与姜钰说好了要做伴侣后,除了偶尔抱抱,不甚深入的亲,并没有过多逾越举止,小世子身上也挺细嫩的。
他手指抚了抚她胳膊上的皮肤,怕她冷,抱着她往暖炉靠了靠。
姜钰一路睡到了太子府,徐砺把她抱下车时她才悠悠转醒,又是公主抱,姜钰忍不住有些羞涩。
“殿下放臣下来走吧。”
徐砺没理她,二皇子急匆匆的跟在后面,被太子府的门房拦了下来。
“太子皇兄。”
徐砺扭头道:“姜钰是晋阳王世子,你也敢伤他?”
二皇子解释:“皇兄,不是臣弟伤他,是他自己......。”
他顿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怎么会有人自己往刀口上撞,偏偏姜钰就是。
徐砺把姜钰放到床上,拽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孤要进宫,你在这里等着孤。”
姜钰知道他是要进宫救章尚书,乖顺的点了点头,想到章景明,又问了一句:“章景明呢?”
正好此时负责盯着章家的护卫回来了,姜钰拽住徐砺的胳膊:“让他进来说吧。”
她满心沉浸在章景明可能活着的欢喜中,那护卫进来往地上一跪:“属下无能。”
姜钰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殿下,昨日章家大火,属下趁机进去救出了章夫人,但没能来的及找到章二公子,火势太大,属下先把章夫人带了出来,再回去时,刑部侍郎已经带人在灭火,章府里无人生还,章夫人受不了章二公子已死的刺激,跑出来,让刑部的人捉了。”
这意思,还是全军覆没了。
章尚书清正廉明,府上除了章夫人与所生两子,余下只有他年轻时上峰送给他的妾室,并未生子,府里主子加上伺候的奴仆也不过二十多号人,章尚书和章景承被抓在刑部大牢,护卫主要的任务就是救出章夫人和章景明,现在章景明没救出来,章夫人被抓,比预想好一点的就是章夫人没死。
徐砺脸色深沉,事情到这一步,谁都没有预料到。
他知道姜钰难受,他心里同样难受,章尚书是忠臣,景承从小伴他读书。
他命人伺候姜钰,便不再耽误的往皇宫去。
章家被人举报贪污数百万,但章府阖家上下只抄出七百两银子,与遭到举报的数百万两银子差别巨大,但他的亲家顾家抄出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来历不明,顾家已经招认是章家贪污银子,藏匿在顾家,章家贪污的其他银子不知藏匿在何处。
徐砺在乾元宫中与皇帝争论了许久,最后因找不到章家贪污的数百万两银子,章家男子判了流刑,女眷因只剩下章夫人一人,陛下额外开恩,褫夺诰命,贬为庶人。
顾家男丁流放,女眷充作官妓。
徐砺想要减轻章家的处罚,陛下拿着章尚书当初写给云州知府的两封信摔在徐砺跟前:“太子自己瞧瞧,什么叫务必处死,这天下是徐家的,还是章家的,一个吏部尚书,都可以这么为所欲为,朕对付章家,是为了你好。”
徐砺亲自到刑部大牢去见章尚书章景承,章尚书倒是没遭罪,章景承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肉。
刑讯的官吏为了逼章尚书招供,只打章景承,让他眼睁睁的瞧着,章尚书精神有些恍惚,跪在地上给徐砺行礼,徐砺的手轻轻的搭在章景承的肩上:“孤愧对于你。”
章景承闭了闭眼:“可是景明出了事?”
徐砺静默片刻,章景承扯了扯嘴角:“也好,他那性子,活下来也是受罪。”
“孤会替你们照顾好章夫人,等着你们回来。”
章尚书道:“殿下不必内疚,是臣大意了,连累殿下,受陛下猜忌,拙荆便有劳殿下了,她妇道人家,心性脆弱,请殿下看好她,莫要让她到流放之地寻臣,臣感激不尽。”
徐砺扶他起身,躬身一拜。
姜钰眼瞧着天都要黑了,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她手臂上有伤,若留在此处晚上换药沐浴必然会漏了底,趁着太子殿下没回来,脚底抹油的溜了。
路上想到小守财奴,越想越心酸,抹了两把眼泪。
马车快到晋阳王府时,突然一个铜板从车窗中扔了进来,正好落在姜钰的脚边,姜钰微怔,对着马夫吩咐道:“停下。”
她捏着铜板瞧了瞧,谁往马车里扔铜板。
她下了马车,往回看了看,不远处的草垛子动了动,姜钰屏着呼吸走过去,草垛子中突然跳出一个人,将她手中的铜板抢了过去。
姜钰仔细瞧清楚脏乱头发下的那张脸时,瞪大眼睛,惊喜道:“财......。”
她左右瞧了瞧,好在天已经黑了,这片没有人,姜钰警惕的把章景明拉上车。
章景明低着头,双目赤红,紧捏着手中的铜板,一句话也不说。
姜钰张口眼泪差点掉下来:“景明,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想说你真的没死,你吓死我了,但此时她真的无法像从前一样与他开玩笑。
“昨晚我回府,突然想到你还欠我十两银子,我就从我院子里的狗洞爬出来,准备找你要银子,我走到半路上时发现我爹和我哥被人抓了起来,我就赶紧跑回去看我娘,正好佟伯伯来找佟卫,他不许我回去,把我带到了长兴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