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落日蔷薇
时间:2018-06-20 09:22:31

  连夜赶到这村子时,他正巧见到熟悉的人影拨开荒草寻井汲水,疑似梦中,便匆匆下马,也顾不上拴马就进去一探究竟。
  竟真是她。
  “你一夜未睡?”秦婠拽了他的衣袖,仔细看他脸色。
  他脸上有汗,眼底果有些黑青,但精神倒还好,透着兴奋,不见疲倦。
  “我没事。”他笑开,心头暖热,“我且问你,那木匣子是你拿走了吗?”
  “嗯,在我这里。”秦婠点头。
  他神色一松,却又渐渐凝重:“还在就好,不过接下去回京的路恐怕不太平。”
  “那是何物?”她问道。
  “你好奇心这么重,没打开看看?”他又笑了。
  她做个鬼脸,翘起下巴:“你上了锁,我怕是朝廷机密,就没敢随意打开,想着先带回京交给卓大人,再带人出来找你。”
  “你就这么坚信我还活着?”沈浩初心内大动。
  “我不管,没见着人,我就当你活着,一天找不着,我就找一年,一年找不到我就找一辈子!”秦婠固执地看着他。
  他只觉上一世久病的所有怨忿,都被她融化,再无半点不甘。这辈子重来,也不知是他化解了她的恨,还是她消融了他的怨,总归两心安好,便不枉此生。
  “你啊……”他叹口气,又道,“那匣子里装的是江南王指使乔宜松在京城贿赂官员,以及拿京官错处要挟他们替江南王办事的证据与名录,十分重要,所以他们才非要致我死地。秦婠,你是怎么找到这东西的?”
  秦婠便将到广泽后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何寄中了石灰粉?那眼下可好?”他听得眉头紧蹙。
  “已经无碍,这一路多亏有他……”秦婠忽低了低头,小声道,“从京城出来,何寄就一直帮我,到后来遇险,他更是抵命相护,带着我奔逃,我与他曾独处数日,但是我们没有……”
  “傻丫头,你不必解释。若我对你连这点信任都做不到,又怎对得起你千里涉险相寻之情。”沈浩初打断她的话,并未深究他二人这段时日相处的点滴,“反而我要多谢何寄,若是没他,你这小丫头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我们一起谢他。”秦婠甜甜笑了。
  沈浩初正要点头,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喜及而泣的声音:“夫人,侯……侯爷……”秋璃站在马车旁,清眸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望向来人。
  崔乙闻声一把抓下额上敷的湿帕,从车内出来,见到沈浩初,不禁也红了眼眶,单膝落地,沉声唤他:“侯爷!”
  这段时间诸人委实悲恸难安,不过随着他的出现,却又叫人心头大安,巨石落地,即便前路凶险万分,似也没了忧切。
  “快起来。你身上有伤,赶紧歇着。”沈浩初大步上前,一把搀起人来。
  秋璃忙过来帮着扶住崔乙,眼中含泪地望向秦婠,替她高兴。村头小道上忽然尘土飞扬,马蹄声不绝于耳,几骑兵马远远飞驰而来,崔乙吃了一惊,刚要戒备,便被沈浩初拦住。
  “不必担心,是我的人。”
  “你的人?”秦婠看着那些人,既不像是沈家的,也不像是大理寺的,倒像是军中将士。
  “燕王和曹姑娘救下我,殿下知道江南王之事后,给我留了一队人马护我周全。”沈浩初简单答道。燕王护送曹星河离京,恰途经泰岩,正遇上他被人追杀重伤昏迷,救下之后便留了一队人马供他调遣,为避险,他才制造自己躲入广泽的假相,以掩人耳目,他好再回头找回木匣。
  也正是这个假相,让他遇难的消息传回京城,引得沈家大乱。
  秦婠长吐口气,忽发现说了半天话,却没见着何寄。
  “何公子?”秋璃听她问起何寄,不由疑惑,“你们适才没遇上他吗?他去井边找夫人了。”
  “……”秦婠一滞,想起刚才自己和沈浩初井边缠吻,莫非被何寄瞧了去?如此想着,她顿时脸颊红到滴血,满眼嗔意地剜了沈浩初一眸。
  沈浩初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520上这章,应该挺应景的吧?
就是太久没写对手戏,有点不会写了……
我觉得我是不是该开始广告下新坑,免得收藏太惨淡。
 
 
第144章 死地
  凌厉剑气毫无章法扫过,林中惊鸟四起,枝丫绿叶纷纷如雨落了满地,男人身影如闪电,在林间腾挪飞跃,手中长剑不知疲倦地斩向所见之处的一切枝叶,汗水爬过潮红的脸,将猩红的眼眸刺得酸涩,额前长发垂落脸面,他像个落拓剑客,藉着手中之剑发泄满腔怨忿。
  良久,一棵碗口粗的小树被拦腰削断,轰地一声折倒在地,何寄方停了这般不要命的发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大口地吸入新鲜空气,仿似要将胸中浊气一次性吐完。
  四肢躯体疲惫不堪,心中空荡荡,只有一丝尖锐的痛,并未随着他疯狂的发泄而减退半分,就如同刚才在井边瞧见的那一幕,越想忘却越清晰。
  这辈子走到如斯境地,是他从未料到的。
  求得重头来过,人生也未必圆满,他错过太多。
  ————
  全队人等了许久,才等到何寄牵着马缓缓归来。他面无表情,只是淡道:“去河边牵马了。”算是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却对沈浩初视而不见。
  沈浩初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只下令整装待发。燕王给了他一支十人的小队,如今这十人都听其号令行事。干粮采买妥当,东西收拾装上马车,整队人便往东水城行去。
  离东水城尚有一日行程,入夜之后才能赶到,他们需要加紧速度。
  “沈浩初,让我看看你的马术有没长进。”所有人之中,最高兴的人当属秦婠。她一扫先前悲恸沉重,精神抖擞地一骑当先,抢在了众人之前,回眸朝沈浩初眨眼。
  沈浩初还记得去年在太妃辰寿上,她曾带着他纵马驰骋沙场,一身鲜活明媚,容光照人,那时才刚重生,他的马术尚不如她,被这小丫头笑了好久,到现在都还记得。
  “要是还不长进,我可以免为其难做你的老师。”她执缰拔背端坐马上,笑出两洼梨涡。
  “那现在先让你考考?”沈浩初语毕忽将身体压下,双腿一夹马肚,催着马儿似离弦之箭般追上秦婠。
  秦婠哪料他说追就追,忙转头催马,可身后沈浩初的朗笑声已然逼近,她策马飞奔,却闻得身后一声马嘶已近在耳畔,她不甘心地回头望去,只见眼前一花,那人却已自马背上跃出,在空中轻轻一腾,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背后。
  她自不愿认输,手肘往后撞去,却叫他一掌钳住。
  “你想要我的命吗?”他低语,另一手越过她的腰侧抓住缰绳。
  秦婠这才记起,他胸口有伤,忙道:“没伤到吧?”
  “你安分坐好,我就不会伤到。”沈浩初朝她耳语,抓着她手肘的掌往前按在她小腹上,把她往自己胸前一抱。
  秦婠便服帖地靠到他胸口,他胸前有伤,她不敢乱动,只能红着脸暗骂他:“无赖。”
  沈浩初将唇抵在她鬓旁,喉间传出低低的笑来。
  “大暑天腻在一块,也不嫌热得慌,你快起开!”秦婠脸更红了,不敢回头看他,也不敢去想身后那些人的目光。
  沈浩初却不理她羞恼的话语,只将目光放远。
  天青云碧,山高水长,纵马驰骋,是他上辈子至死都未曾求得的洒脱自在,行遍天下看江山如画,四季雨雪,不再困守一隅,不再孤独寂寥。
  有她长路为伴,便是人间至幸。
  “那棵树,看到了吗?绑着一条丝带的,是我摘过花瓣的树,我做了记号。”他指给她看前面一株扎着褪色丝带的山樱树。
  马儿跑得快,那山樱晃眼便过,秦婠未及看清。
  “还没看到呢。”她懊恼。
  “不急,等回京将此事了结,我再带你出来,一棵一棵指给你看。”他低声承诺,“小婠儿,以后去哪,我都带着你,好不好?”
  秦婠眼眸一亮,惊喜非常。
  梦寐以求的生活,焉有不好之理?
  ————
  马儿跑了一路,何寄便沉默了一路。前方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太扎眼,纵是他想转移注意力都办不到,一双眼死死盯着二人,明知看了痛苦,也还是无法控制。
  沈浩初未回之前,与秦婠并肩而骋的人是他,那曾是他追寻两世的夙愿,天地自在,有红颜为伴,徜徉江湖。即便心知肚明秦婠心中并无他的一席之地,但每每与她并肩而骑,与她患与共,他就会觉得夙愿得偿,觉得她属于他。
  可到头来,都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心中似乎有火在疯狂灼烧,可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煎熬在内,便百倍痛苦。
  他的情绪糟糕到极点,和谁都不说话,便是午间在山林间休整,他也坐得远远,喝了两口水呆呆看着地上杂草。
  秋璃将干粮取出,早晨买的烙饼已有些干,她撕开给每人分了点,秦婠接下后看了眼何寄,觉得这人今日话少得可怜,便拿着半块烙饼过去。
  “何寄,你今天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她俯身把烙饼递给他。
  何寄看也不看,收回目光低下头:“没什么。”
  “走了大半天,你不饿吗?吃点东西吧。”她也不再纠缠,又把饼往他面前推了推。
  “不用。”她的声音和人就在身边,可他碰不之不得,心里愈加烦躁,连带着希望她快些离开,免得他控制不住脾气爆发。
  秦婠有些担心,不由蹲下身,好声道:“还有大半天的路程要赶,往后没时间休整,你真不吃点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声音很温柔,却让何寄更加痛苦,那抹尖锐的痛一下扎在心头,他猛地挥开她的手,将那半块烙饼打落在地,粗声喝道:“我说了我不吃,你别烦我。”
  声音大到周围的人都齐望过来,秦婠错愕非常,自小到大,何寄都没冲她发过一回脾气,这次无端端发怒,她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因记着这一路上他多番回护,她并不计较他的脾气,待要说点什么,却见他嚯地站起,低垂的眼眸里是让她看不懂的神色。
  “别靠近我。”何寄用力踢了把沙土,径自绕开她,走得更远。
  秦婠抬手挡了挡沙土,默默站起,正和属下交代事情的沈浩初已瞧见这一幕,悄然叹了声,过来牵她。
  “他心情既然不好,你就别打扰他,让他静静吧。”沈浩初安慰她。
  “为什么呢?”秦婠闹不明白,他们原为寻沈浩初而来,一路艰险非常,好容易找到人了,他就算不像她这般高兴,至少也该松口气才对,可怎么瞧起来越发不好了?
  “你不懂,也没必要懂。”沈浩初看了眼何寄,把秦婠紧紧牵在身边,“随他去吧。”
  看样子,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何寄对她的心思,越来越深了。
  ————
  又赶了大半天路,天彻底黑下,离东水城已经很近。
  “侯爷,过了前面的青牙岗,就到东水城,大约再走一个时辰。这时间城门必已落下,不过侯爷身上有殿下的信物,守城的伍统领会给你开门的。”属下看了看天色,回答沈浩初。
  紧赶慢赶,仍旧赶不及在日落前到达东水城,不过好在也已很近。
  沈浩初看了眼坐在胸前睡得下巴直点的秦婠,唇角微勾出一抹笑,可那笑旋即又消失,像被乌云遮去的月,隐于黑暗。
  当着她的面,他不愿露出担忧,可危险并未过去。
  这一路的平静,就像是酝酿狂风暴雨的前奏。
  青牙岗为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坡,因群石尖锐似牙,故得名青牙岗。青牙岗只有一条山路直通赤水城,一边是茂密树林,一边是石山群。路才走过一半,沈浩初忽扬手让众人止步,何寄亦从最后策马赶到前面。
  月光洒在嶙峋怪石上,像是獠牙森冷的反光。
  秦婠睡意正浓,原正有一下没有一下打着瞌睡,忽觉四周气氛有变,冷不丁打个寒噤,睁眼醒来,见到何寄骑着马满面凝重地在沈浩初身边,不复先前沉默。
  这一路上,何寄都觉得有人在后面跟踪,奈何敌暗我明,他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东水城以策安全,不过对方蜇伏了这么久,必不会放任他们抵达东水。
  许是最后的交战,对方一直在利用他们引出沈浩初。
  “怎么了?”她意识到不对,从沈浩初怀里直起身子。
  沈浩初与何寄的交谈已经结束 ,秦婠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敏锐察觉到两人的异样。沈浩初抱在她腰上的手更加用力,而何寄已经按向剑柄,随行的人马也从两侧拥上前来,将他们与马车护在正中间。
  “没事。”沈浩初轻抚她的头,手一挥,“继续走。”
  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行,马灯的光照不透浓重夜色,飘摇不安。秦婠睡意已无,仅管他们没有说什么,但她已然警惕。所有人之中,只有她与秋璃不会武功,一旦发生危险,她们就是包袱,可她不想成为累赘。
  “小婠儿,若是情况有变,你先躲入马车里。”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秦婠的心猛地收紧,她回望他一眼,霜月下他面容沉敛,她不由又觉得安心,有他在,即便是黄泉路,也无所畏惧。
  点点头,她微笑。
  马的嘶鸣声突兀响起,刺破长夜寂静,最前方打头阵的马前蹄惊起,将马背上的探路人掼下,惊声示警同时响起:“有埋伏,小心!”
  秦婠并没看到敌人,只听到草木间咻咻作响,仿佛有暗器破空而出,路中间的泥土陡然间扬起,被两头绞紧的绊马索出现在脚下。刀剑铮然出鞘,格挡着两侧飞来的暗器与流箭,何寄护在沈浩初身边,格挡开几枚暗器,只道:“把她送过去。”
  沈浩初已调转马匹到马车旁,崔乙已从提刀从车里出来,秦婠只觉肩头被人重重一推,她便不由自主朝马车里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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