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落日蔷薇
时间:2018-06-20 09:22:31

  “这两天天冷,辛苦刘嫂子了,秋璃,给刘嫂子两吊钱买酒暖暖身。”
  刘嫂子闻得秦婠不止没斥责,反要给赏,面上一喜,抬头看到端坐上方笑吟吟的脸,不知怎地却又让她心里发毛,忙将头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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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两人散了,秋璃这才将洒满果仁的热甜醅与一笼糯米丸子端到她案上。
  秦婠忙了半天,这时才有功夫吃早饭。伸个懒腰,她才开动,檐下丫鬟就打起帘,有人进来。她眼皮一抬,道:“侯爷回来了?”
  沈浩初不言不语地走到罗汉榻前,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没事人般吃得欢快,昨日下午醉酒后发生的事,料来应是不知,难为他躁了大半日,夜里觉都睡不好。
  如此一想,他便觉这小丫头真可恶。
  “看我做什么?你也想吃?”秦婠见他直勾勾看自己,问了他一声,又叫秋璃拿碗筷。
  “你昨天喝醉了。”
  “哦。”秦婠眨眼。她喝醉了,然后呢?
  见她不以为意地夹起枚糯米丸子,他道:“不记得自己醉后做了什么?”
  秦婠动作一停,道:“醉了就睡觉,还能做什么?”
  “你……”沈浩初神神秘秘地探过身,凑近她,“昨天亲了我。”
  语毕,他如愿看到她瞪着眼不带眨地怔在那里,手里筷子一松,糯米丸子“啪嗒”掉在桌上。
  “怎么办?”他便又问她。
  秦婠脸颊瞬红,便如突然飘来的云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亲就亲了,还能怎么办?他那语气活像要她负责一样……难道要她把脸凑过去,说一句,来,还你一口?
  “我吃饱了。”她把筷子拍到桌上,迅速从罗汉榻上下来,四处唤人,“秋璃,蝉枝,给我更衣,屋里太热,我出去走走。”
  “……”秋璃简直没眼看自家夫人。
  “……”蝉枝搓着冻僵的手从外头跑进来,以为自己听差了。
  这大冬天的,夫人说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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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婠那脚还没迈出蘅园的门,就遇上外头跑回的夏茉。
  “夫人,听说二房那边闹起来了。”夏茉满头是汗地回道。
  “哦?”秦婠闻言步履一慢。
  “大/奶奶把这两年常兴家的采买账目都翻了出来,又往库房核查采买之物,听说查出不少猫腻。二太太今早动了大怒,与大/奶奶吵将起来,说要罚大/奶奶呢。现下正闹得不可开交。”夏茉兴奋地说着,好似自己身处现场般。
  “随便她们闹去吧。”秦婠耸耸肩,继续往外头走,“咱们去醉翁亭看看。”
  “夫人,常兴家的事,咱们就不管了?”秋璃不解道,“好歹也向老太太说一声去。”
  “你以为老太太心里会没数?坏人咱们已经做了,后头的事咱们先撂手吧,先瞧瞧老太太的意思。”秦婠摆手。这事她不能再逼,再逼就是她得理不让,况且她还想借这事试探二房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
  若是老太太有心袒护二房,那她少不得另作打算,毕竟如今在侯府后宅真正当家的人,依旧是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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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丰桂堂却一反常态的平静,老太太未置一辞,甚至在邱清露查账的第二日,她就带着许嬷嬷去了清源庵礼佛。宅中上下都料不准老太太的心思,只有秦婠听说许嬷嬷悄悄提起,说常妈妈在老太太屋外跪了一天,老太太都没有见她。
  老太太那人面恶心善,待人虽严苛,心却长情。常家服侍她和老太公多年,恩存义在,今儿出了这等事,老太太心里自然难受,不见常妈妈是她心意已决,所以避去清源庵求个静字。
  常家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秦婠心里有数,便不再插手此事,专心筹备沈芳龄的赏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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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雪宴在老太太从清源庵回来的第二日。
  常兴家那事已有结果,邱清露查得清清楚楚,不仅是与外人勾结,以次充好欺骗主家,甚至于拿着公中货款在府内外偷偷放利,做那伤天害理之事。恶行一桩桩被揭开,最后把沈浩初给惊动了,因事涉勾结外人欺下瞒上,又背主放贷,种种皆触国法,他什么都没说,只让将常兴家的捆去官府,再把与此相关的一干人等都挖出来,慢慢地审。
  老太太回来之后只叹口气,面有戚色,却夸沈浩初“做得好,哥儿长大了。”余话多一句皆无。
  赏雪宴就在这萎顿的日子里开始。
  本只是几个姑娘的小宴,却不知怎地让大公子沈浩文也来了兴致,邀了几个同窗并好友进府赏雪饮酒作诗,这下连邱清露也没法置身事外,与秦婠一起操持这赏雪宴。
  “诶,你把斗篷带上!”
  秦婠起个大早,已经去厨房和醉翁亭巡过一趟回来,正碰见要出门的沈浩初。
  他穿着宝蓝的箭袖袍,腰间坠着羊脂螭纹玉,与满园来来回回臃肿如球的人相较,鹤立鸡群似的醒目。
  “不了,我只是去大哥那里。你自己多穿点。”沈浩初有些赶,见到她却还是停步。
  沈浩文也请他过去,如今宾客已至,他少不得要去外院应酬。
  秦婠想了想,把怀里揣的东西塞给他:“那你将这个拿着。”
  沈浩初低头看到小巧的镂空铜手炉,里面还散发出淡淡幽香,与她身上气息如出一辙,当下笑了:“多谢。”
  秦婠目送沈浩初离开,转头进屋,喝了两口热茶朝谢皎道:“皎皎,你去二门那里帮我守着,如果星河来了就带她来找我,别去三姑娘那里。”
  这宴虽是沈芳龄所设,不过那日宾客名单送来时,她就大笔一挥往上加了曹星河的名字。
  谢皎点点头,前脚才踏出房,青纹后脚就匆匆跑进来。
  “夫人,门子来禀,咱们府外有位何寄何公子求见夫人,说是您娘家远房表哥。”
  秦婠闻言忙把茶搁下,大感意外:“何寄哥哥怎么来了?你让人先带他去偏厅稍坐,我马上就过去。”
  这忙碌的日子,何寄来凑什么热闹?
  奇虽奇,她还是看了眼时辰,估摸着自己还有半个时辰的空闲时间,便又让人将斗篷给她披上,穿戴整齐出了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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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远侯府的角门外,何寄拿着细鞭赶着驴车停在了石狮子旁,等了一小会,角门里便有小厮急匆匆忙出,抹着汗他殷勤道:“何公子请进。”
  何寄看着角门上挂的匾额与府里熟悉的景象,神思正恍惚,闻言回神,道了声“稍等”便去卸车上装的东西。
  “我来我来,何公子是夫人的表哥,咱们府的贵客,切莫脏手。”小厮很热情地过来从他手里抢过陶瓮,又招呼门口站的两个人过来帮忙。
  “小莫,你慢些。”何寄退到一旁提醒他。
  “何公子知道我?”那小厮惊讶地看他。
  何寄突然记起自己已非镇远侯,这里没人认得他,只好讪笑两下,没有回答。
  那小厮也不计较,只道:“何公子,这些是什么?”
  “送给侯爷与夫人的年礼。”何寄跟在他身后踏进侯府,目光被府里繁华景象所吸引。
  他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没想过自己还能回来。
  原本恨不得逃离的地方,如今再看,一草一木却带着记忆的馨香,再不是曾经憎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新坑《末途觉醒》,《医仙》姐妹篇,老读者们大概知道。
有兴趣可瞧。
没有幻言,没有电竞,任性开了网游,打算冷去北极。
 
 
第47章 雪宴(2)
  何寄被请到外院的偏厅小坐。沈府外院的偏厅也布置得雅致,墙上挂着《寒江独钓图》,角落里供着开得正好的菊花,比普通人家的正厅还要宽敞。
  一路走来,属于上辈子沈浩初的记忆渐渐复苏。太多关于过去的画面走马灯般转过,府里的风景、人物,换种身份,换个心情,他忽觉自己像个局外旁观者,看这老朽的庞大世家。唯一的留恋是母亲尚在之时的温暖,那是他在沈家最后的支撑,凌落却模糊;唯一的牵挂是祖母满怀希望的目光,而他辜负了她十多年的教诲。
  如今换了个人来做沈侯,应该比他要好吧?大理寺的考核、皇帝的青睐、应天府的惊才,那个沈浩初应该不会再辜负祖母的期望,还有这枝叶繁茂的家族托负。
  而他,正如燕王所说,他不适合这里。
  离开沈家,他没后悔,即使再回故居,也不过零星唏嘘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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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帘清响,娇脆的笑声先传来。
  “你替我跑趟腿,到蘅园让蝉枝姐姐把我斗橱二层放的包袱取来。”秦婠走到偏厅才想起还有事忘了,便赏了这儿的丫鬟一块碎银,打发她去蘅园。
  小丫鬟拿了赏钱欢天喜地地去了,秦婠这才进偏厅。
  何寄正捧着茶看墙上的画,听到身后响动已转过身来,正瞧见门外巧笑倩兮进来的秦婠。她边走边脱斗篷,露出里面穿的大红缕金百花袄与罩在外面的大毛皮褂子,头发整齐拢在雪貂毛的昭君套里,额前只露大红勒额一角,满月似的脸被衬得玉雪可人,一笑那眼睛就弯如弦月,两点梨涡深得醉人。
  说来也怪,从前他总嫌弃她打扮俗丽,可如今再看,这满身颜色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压得住,没有富贵逼人的气势,只有一身的喜气鲜活。
  “何寄哥哥今日怎么过来了?”秦婠走到堂上圈椅坐下,立时就有丫鬟捧茶予她,她略抿一口便放下。
  何寄抱拳,刚要行礼,就被她打断:“你跟我客气什么?别见礼了,快坐下说话。”
  他依言坐下,道:“上次王新的案子,多亏你帮忙,我还没正式谢过你。”
  “嗐,你没杀人,就算我不帮忙,应天府也一样查得出来,我也就让你少受几日牢狱之灾,不值什么。”秦婠谦道,又指着地上的东西问他,“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我母亲打点的年礼。她本要自己过来,不过近日大雪,她的腿疾严重了,我就没让她一起来。这里头有你上回说的酥酪、甜醅,还有自家熏的腊肠、板鸭,腌的各种酱瓜酱菜,还有几包炒货,娘说都是你爱吃的。”何寄说着就发现眼前人的眼眸越发潋滟动人。
  秦婠很高兴:“是啊,我就好这些。不过天气这么冷,难为她还替我想着这些,你回去替我谢谢她,也让她别再辛苦了,身体本就不好,该多歇歇才是。”
  “知道了。”何寄淡淡应下,客气里添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秦婠又问候了连姨几句,蝉枝已将她要的包袱给取来。
  “这本就要给你们送去的,近日事忙给忘了。里边是些家常药,还有上回给连姨的膏药,另有几块皮子,虽然不是完整的,不过缝在里头做衬里倒是暖和得很。今年冬天冷,你给你娘做一身袄,剩下的也够你再做个马甲贴身穿着。再有我挑了几匹好料子,一会你回去的时候都带上,做两身体面的衣裳。”
  何寄的手压着沉甸甸的包袱,摸到里边毛绒之物,忽想起那天在大理寺时沈浩初收到的斗篷,如今他也得了这些,心里平衡不少,莫名的喜意浮起,来得古怪且毫无缘由。
  秦婠絮絮叨叨着,忽又神秘暖昧地凑近一些。
  “上月我回娘家的时候,我娘和我说了,连姨想给你讨个媳妇,已经托我娘在看了。”她小声道,“你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替你物色物色?”
  “去!别跟着凑热闹。”何寄把脸一沉,没好气道。
  “你羞什么?也老大不小的人了……”秦婠看着他直笑。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何寄听她提这话题,心里不自在,起身就要走。
  “诶?别走,说你两句怎就恼羞成怒。”秦婠忙也站起,撅了唇道,“你今日来得巧,我们府三姑娘办赏雪宴,厨房备下不少好菜,我虽没空陪你,不过你也别急着回去,一会我在奉哥屋里置桌席面,让他陪你喝几杯,你吃过中饭再回吧。”
  何寄原不在乎酒肉吃喝,才刚要推拒,忽记起一事来,便有些迟疑。这一迟疑,秦婠就当他答应了,张口便唤人去找奉哥,又让人把何寄带来的年礼都抬回蘅园。
  那厢青纹已来寻她,说是谢皎已经把曹星河迎进府了。秦婠不再多留,只命人好生招待何寄,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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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的园子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漂亮,到了冬天草木被雪一盖,别有一番萧瑟空灵的意境,比起春日富贵繁华的景象,倒更添雅韵。
  大雪下了几天才停,园中积雪甚厚,为了看雪景,丫鬟们只把各处行道上的雪给扫了,好让人走路。曹星河是个闲不住的,秦婠也没准备让她在蘅园里坐着,两人去丰桂堂见过老太太后,秦婠就带着她在园里走起来。
  “星河,其实今日我请你过府,是有些私事想求你帮忙。”逛了一会,秦婠拉着她到小亭里坐下歇脚,说过另一事来。
  “哦?是何事?”曹星河问道。
  “其实上回约你时就已经想请你帮忙,不料被王新之案给耽搁了。”秦婠叹口气,缓缓说起自家孪生哥哥秦望被掳走之事。
  曹星河越听脸色越沉,及至秦婠说完,她双眉已拢成川字。
  “竟有这等事?那些贼匪着实可恨,你们当年怎不报官?”
  “我爹自己就是官。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北那地儿匪患严重,那时我父亲母亲又初来乍到,哪有办法查到哥哥下落,后来时间越拖越久,找到的机会也越发渺茫。不瞒你说,家父家慈早就放弃了,是我不甘心。我一个女儿家,嫁了出来就难以尽孝膝下,家里又没个承继的男丁,到了父母年老之时,怕他们要受族中欺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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