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落日蔷薇
时间:2018-06-20 09:22:31

  “我怀疑这药的来历,所以就带回京城和沈侯一起追查。他去查宫中赏赐和太医院记录,而我则从今年承办御药制作的药局那里入手。这药虽矜贵但用得人少,宫中很少往外赐,太医院那里也没失药,所以我们怀疑这药是从药局那边流出的。”何寄将这段时日来所查之事逐一告诉给她。
  “今年制羚角丸的药局,是瑞来堂?”秦婠立刻便得出结论。
  何寄点头:“对。所以我近日都在瑞来堂附近打听消息,看瑞来堂里是否有人和王新或陈三有过来往,亦或是与沈府的人有接触。”
  “结果呢?”秦婠飞快转身,心里似乎有条线在慢慢接上。
  “有人见过王新在死前来瑞来堂找过人,而陈三也曾带着儿子到瑞来堂求医。”
  “他们找的都是同一个人?”秦婠捏紧鱼食袋子。
  “对,找的都是在瑞来堂坐诊的大夫杨守心。”何寄道,“另外,瑞来堂和你们府上二太太的娘家弟弟宋瑞有生意往来,我见过几次宋瑞与乔宜松在瑞来堂同进同出。你在状元街撞见我的那一回,我正在跟踪乔宜松。”
  宋瑞伙同宋氏入资瑞来堂的事,秦婠知道,只是不知二者间有没联系。那个叫杨守心的大夫,名字听上去十分熟悉,她有印象……是了!杨守心就是给邱清露诊脉的大夫。自从宋氏入资瑞来堂后,二房那边请来诊脉的大夫就都是瑞来堂的人了。
  何寄见秦婠久久不开口,面色阴晴不定,便在她眼前晃晃手。
  “这些事你告诉过沈侯吗?”秦婠回神急道。
  “说过了。”何寄道。他与沈浩初之间的交易,就是查到的内容必须告诉沈浩初,否则合作就取消。
  “那你跟我说……有些事连他也不知道?”秦婠盯着他。
  何寄却忽然沉默。如果他不说那句话,只怕她也不会想着来见他吧?
  “沈府从字辈的长者里,有位早夭的叔伯,按辈份,他应该算是……前侯爷的兄长,沈家从字辈里真正的嫡长子。”
  “……”秦婠霍然站起,手里的鱼食袋落到地上。
  沈浩初的父亲沈从海是沈老太太的嫡长子,再往上便没有别的兄长了,沈浩初哪里还有什么伯父?祠堂中也没有这位早夭伯父的灵位,那何寄说的这个伯父又从何而来?
  此话委实惊骇,即使她上辈子在沈府五年,也没听到一丝风声。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他。
  “查到的。”何寄自然不能告诉她,这秘辛源自上辈子,他死之前正在追查的事。
  “这事又与你们在查的王新陈三之死有何关系?”秦婠呼吸微促,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撞。
  “那位长者,也有羊角癫,要靠羚角丸控制。我不知道这二者有没关系,只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何寄说罢俯身拾起鱼食袋。
  秦婠捂着胸脯,勉强平定息的情绪,问他:“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沈侯?”
  何寄从袋里拈出搓鱼食投入池中,唇角勾起笑:“无根无据的事,不想告诉他。你若还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就别将这些告诉他。”
  藏到浮荷底下的鱼接二连三冒头,抢夺何寄扔下的鱼食。秦婠忽觉自己像这几只鱼,他投喂一口,她就乖乖探头。
  “这几条鱼我养了很久,都快成精,只吃我娘与我投的食。”何寄语气倏尔一转,不复先前低沉神秘。
  秦婠正要继续问,却听月门外传来连氏声音。
  他们的交谈到此为止。
  何寄见她面有不甘,笑道:“你别生气了,回头我替你教训这几条不长眼的鱼,乖。”
  说罢,他抬手抚上她的后脑,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很快就落下,在她发上揉了揉,被她气恼地扫开。
  那模样,还真像是被鱼气到。
  “多大的人了,逗鱼也能逗这半天?冷了吧,快来喝茶。”连氏已将茶端来,身后跟的小丫鬟手里还捧着红漆五梅盒。
  盒盖一打开,里边满满的零嘴。
  秦婠也不能再向何寄打探消息,端起茶饮了一大口,尝到里边红枣桂圆甜丝丝的味儿,从舌尖暖到心肺。那边何寄已经从五梅盒里拈了颗渍梅递给她:“尝尝,很甜。”
  她不疑有他,接过后张嘴咬下,不出片刻,她的脸已皱成团。
  “何!寄!”秦婠怒极。那渍梅酸到倒牙,哪里来的甜味?偏生她刚饮下八宝茶,嘴里本正甜着,倒叫这渍梅的酸味放大数倍,酸得她牙都软了。
  何寄朗笑出声,有恶作剧过后的得意高兴。
  “连姨,你看他!”秦婠气得拉过连氏告状。
  连氏的手掌便不由分说地拍向何寄:“让你欺负你妹妹!我让你横!”
  何寄被打得哇哇直逃,眼角瞧见秦婠咧唇笑得正欢,他便忽然觉得被打也值了。
  她与何寄的过去里,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吧?
  “好了,连姨快停手。”秦婠看够了戏,忙让秋璃拉住连氏,“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们。”
  听到她要走,何寄从连氏的手底下钻出,神色黯了些:“这么快?”
  “我答应我娘只出来半个时辰,咱们改天再聊。”秦婠把八宝茶放回托盘里,向两人告辞。
  “我送你出去。”何寄道。
  “多谢。”秦婠笑笑,召了秋璃往外走。
  宅子太小,两步就到门口,秦婠让他们留步,在门口与何寄作别。
  门外长巷静谧,秦婠身影很便消失在转角,何寄往门外追了两步,她的影子仍旧不现。他笔直地站着,低头看自己双手。
  见面的时间太短了。
  不够,太不够,他想要更长的时间。
  见她,好像会上瘾。
  旁边的连氏过来,沉着脸拍向他的背,声音低得很:“寄儿,别有不该有的念想。”
  “我能有什么念想?”何寄喃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她,学艺十年,年年都跑回来见她。可她是秦家的大小姐,我们配不上她,况且如今……她已经嫁人了!”连氏扳过他的肩。
  他失神——原来何寄喜欢了她那么久?
  “原来……我喜欢了她那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喜欢……原来的何寄哥哥。
说起这个更新,请假断更超过两天我就找不着感觉了,T.T,不过虽然更新着,写得也短,也慢,多谢你们不嫌弃
 
 
第65章 送子(虫)
  从连宅出来,秦婠沉默了一路,脑袋里飘的都是刚才何寄说的话。
  瑞来堂是王新、陈三与沈家之间的关键点,他将原本毫无关系两件事,突然联系在一起,虽然还没查出具体原因,但其中必有猫腻。
  还有何寄提到的那桩沈家秘辛,秦婠也从没听过。若然真有这所谓大伯,那必是三十几年前的事,府里下人早就换过不知几轮,不知道这事也不足为奇。不过有两个人肯定知道这件事,但这两人的嘴恐怕是撬不开的。
  在沈府超过三十年,又与此事有最直接关系的人,只有沈老太太一个,许嬷嬷作为她的心腹,只怕也知道一二。
  可惜既是秘辛便意味着有人刻意掩盖,沈老太太和许嬷嬷又怎会轻易告诉她呢?
  还有沈浩初说的,肃清沈家,他又要如何做?
  都是问题,她头疼。
  ————
  “夫人,三姑娘与四姑娘过来了。”秋璃提醒道。
  秦婠脚步微滞,抬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秦府的石桥前,迎面而来的正是秦舒与秦雅。两人带着三个丫鬟,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远远瞧着,两人正值花龄,生得又都漂亮,在冬天寡淡的景色里倒十分动人,只有走近听得真切了,方知二人如花笑靥之下你来我往的刀戟之语。
  “大老远就看到你们有说有笑,都在说什么呢?”秦婠与两人见过礼,笑道。
  秦雅摸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回她:“没什么,只是在夸姐姐你比从前更漂亮了,想来在侯府的日子极为顺心,侯爷待你也好,真真叫人羡慕。也不知当初那些看错眼,放弃侯府这桩婚事的人可曾后悔?”
  秦婠笑了笑,还未开口,就听秦舒道:“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儿女之事向来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想要就能要,要弃就能弃的。”
  云淡风轻的口吻,是秦舒一贯的作派。
  “哈,说得也是,父母之命,我差点儿忘了,听说伯父在江浙替姐姐相了门好亲事,江南王妃呢!”秦雅唇角斜挑,笑得嘲讽。
  “妹妹要与江南王结亲?”秦婠眼眸一沉,有惊无喜。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江南王是今皇的叔叔,先皇最小的弟弟,在位时深受宠爱,虽然未能继承大统,却也被封作江南王,封地便是富庶江南。秦舒之父秦少华时任浙江巡抚,与这位江南王时有来往,这门亲事想来是秦少华为了攀附江南王所作的打算。可这江南王如今已近五旬,正妃早逝,秦舒嫁去就是继妃,虽也是皇室贵胄,但要用一辈子陪着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要提防他膝下一堆业已成年的儿女,又是远嫁江南,恐怕都不是秦舒所愿。
  而对秦婠来说,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她在意的是,上辈子关于时政不多的记忆里,这位江南王占了很大一笔。在她含冤而亡的上一年年末,江南王兴兵造反,意欲攻进兆京。最后结果如何,她没看到,但造反之事素来牵联甚广,若是有个好歹,那都是株连九族之事。
  秦舒要是嫁作江南王妃,那秦家……
  “别听雅妹妹胡说,捕风捉影的事哪里能算数。”秦舒终于板起脸来。
  “我可听说伯父年前已捎信回来给祖父,是捕风捉影还是确有其事,姐姐心里明白,妹妹先恭喜姐姐了。”秦雅掩嘴笑起,殷红的指甲衬着雪白的脸颊,血似的鲜艳。
  “你不必恭喜我,你的好事也不远了,二婶近日正四处托人替你物色良人,虽说有些阻碍,你也莫灰心才是。”秦舒不动声色地回道。
  她们年岁差不多,秦雅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可惜先前几桩事素行不良,虽然老太太开口遮掩,但还是防不住有心人将流言传出,秦雅的名声不太好听,几桩婚事都谈得不愉快。
  “无所谓,我不像姐姐,为婚事万般筹谋。反正也嫁不了我喜欢的,我便剪绞了发去庵里做个姑子又如何?”秦雅看着秦婠,无所谓地开口。
  秦婠虽知她爱慕沈浩初多年,却不想她竟有这等决心,忽有些感慨。
  若那时秦舒不曾插手,也许秦雅已经嫁给沈浩初,那两人……不成,秦婠想了想秦雅陪在沈浩初身边的画面,心里不痛快了。
  “我要回蘅园陪母亲了,两位妹妹慢聊。”听这两姐妹说话真累,秦婠没什么兴趣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上,告辞一句便携秋璃转身走了。
  看着她婷婷袅袅地离开,秦舒却有些怔忡。
  “姐姐真不后悔?当初把沈侯让给她时,怕没想过侯爷他也非池中之物吧。”秦雅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听说沈侯对她宠爱至极,早就把姐姐抛到脑后了,姐姐嫉妒吗?”
  秦舒没回答,她便自言自语:“我可嫉妒呢,那原来应该是我的,可惜被人坏了事。你说她运气怎么这么好?从小到大就是咱们里边活得最舒坦的一个,在家有父母疼着,出嫁了有夫君疼着,不用争不用抢……真是幸运。”
  秦舒面无表情地听着。嫉妒,她怎会不嫉妒?从小到大,秦家的姑娘里边,秦婠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三房虽无男丁,可秦婠一人占尽父母宠爱,公中拿不出的好东西,三婶娘私底下全都给她。衣裳、首饰、玩物、吃食,但凡秦婠用的都是最好的,不像她,虽说占着长房长女的名头,可到底兄弟姐妹众多,父亲带着姨娘在江浙任职,银钱全都花在姨娘与那边的庶弟庶妹身上,她母亲留在家中侍奉祖母,手里银钱不足,她们房里一应花销全靠公中与祖母高兴,将来成亲她能分到的嫁妆也不过公中那五千两的份例,而自己的亲事还要被亲长视作筹码,用来换取家族利益。
  哪里及得上秦婠,受尽宠爱长大,亲事也是父母千挑万选,生怕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秦舒讨厌秦婠的天真和不解世事,那一直是她从没拥有过的东西。什么姐妹情深,她就想把那抹纯良撕碎,看着秦婠哭,她才觉得痛快,才觉得公平。
  ————
  回到瑞安园罗氏刚好起来,秦婠暂且把诸事抛开,高高兴兴地倚着母亲说贴心话,罗氏一个下午被她逗得没合过嘴,倒把素日的烦恼消除大半。
  关于秦舒秦雅这两姐妹的破事,秦婠是不打算告诉母亲叫她再操心了,好不容易母亲心情能松快些,不再郁郁难安,像上辈子那样为了她的事耗神劳力地争斗,这辈子她只盼着父母亲平安康健到老,便足矣。
  “娘,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你自己留着!”
  说了半晌话,罗氏非把一样红绸布裹的物件往秦婠怀里塞,秦婠怎么推都推不掉。
  “我留着做啥?这就是专门替你求的!”罗氏见她不肯拿,板起脸,“秋璃,替你家夫人收好了,要是碎了我唯你是问。”
  “保证不碎。”秋璃立刻替秦婠抱下。
  “娘,你留着,可以再和我爹努力努力,给我生个弟弟……”
  沈浩初与秦少白踏进屋里时正好听到这句,秦少白当即沉下脸:“你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
  秦婠撅了嘴,看到沈浩初的目光在秋璃抱的那东西上打转,便红着脸挡到秋璃面前,和他做个鬼脸。
  这鬼脸不做还好,一做就让沈浩初觉得她心里有鬼,出口问道:“母亲,这是何物?”
  “我年前去月老庙求回来的送子观音。那里的观音娘娘灵验,你们又这般恩爱,必能早日有后。”罗氏慈祥地看着年轻的夫妻两。
  沈浩初不自在地轻咳两声,秦婠已经涨红了脸,干蚁语道:“能怀上才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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