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嘀咕什么?”罗氏听到个‘鬼’字,知道她在腹诽,马上又板起脸。
“哪有?!”秦婠干笑几声赶紧让秋璃把送子观音收起来。
一转眼,她就对上沈浩初似笑非笑的脸。
十八岁的约定又浮上心头,秦婠从头红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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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寒风肆虐,秦婠坐在马车里却觉得热,热得她都冒汗了。
沈浩初斜倚在迎枕上,没说话也没动作,只那目光像化成两簇火焰般烤着她,叫秦婠脸上的红意一时半会退不下去。
“送子观音?”沈浩初指尖在小方案上划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声音也低沉得很。
“你想说什么?”秦婠被他的指头撩得难受,牙根痒痒地想咬。
“母亲会如愿的。”他望向她,眼神撩人且大胆。
秦婠飞快转开头,把车窗推开,半晌憋出一句:“我不跟你说话了。”
身后的人低声笑了。
十八岁,怎么还那么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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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碾过石板,吱嗄两声在沈府门前停下,沈浩初先跳下马车,转身朝车里伸手欲接秦婠。
“不要。”秦婠挥开他的手,径自跳下马车。
沈浩初笑了笑——小丫头被他大胆的话惹恼了,正发脾气呢。
偏生秋璃这时候嚷起:“夫人您慢点,我抱着送子娘娘呢。”
“你闭嘴!”秦婠顿时炸毛,能不和她提送子娘娘这事吗?
俯头行礼的婆子,站在门前的小厮,还有跟着的沈逍、崔乙……都笑了,秦婠双手抚着脸,谁也不等,急步往府里走去。
沈浩初知道她羞恼,也不追过去添油加火,只命身边的婆子提着灯赶紧过去给她领路,自己则跟在她身后慢慢悠悠地走,心情颇佳。
夜风虽冷,却走不散她心头烫意,秦婠匆匆回到蘅园,还来不及喝口茶,奉嫂就已将屋内的小丫鬟都赶了出去,亲自凑到她身边。
“夫人,照顾马迟迟的高妈妈今日下午来找过我,说是马迟迟这几天……总往瑞来堂跑。”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有事,请个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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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冷战
由于秦婠的撂挑子,沈浩初少不得代她吩咐下人将从秦家带回的礼物先抬到小库房去,因此耽搁点功夫才回到蘅园。厚实的丝绣棉帘被掀开,他意外地看到秦婠坐在正屋的罗汉榻上,身边只站着秋璃。
“怎么不更衣?”他迈入屋里,看她正襟危坐,仍旧是从秦府回来的那身衣裳,手边两盏热茶,一盏是给他的?
“有话同你说。”秦婠已经收起刚才羞恼,正色道。
沈浩初点着头也坐到罗汉榻上,端起茶慢条斯理啜起。
“马迟迟那儿,这几天似乎有些异状?”秦婠双肘都搁到桌案上,半探身小声道。
他吹散一口热气,眉眼不惊:“哦?”
“她这两日说是身体不适,往瑞来堂跑了两趟,都是高妈妈和小梅陪着去的,不过诊脉时却都支开了她们。”秦婠才不相信他不知道这些事,她试探道,“要不明天我出趟府见见马迟迟,看她打算做什么?”
沈浩初唇角勾起一缕笑,把茶放下,唇被熏润得亮泽。
“不用。”他探手捏上她的下巴,她下巴有点肉,中间一道细微美人沟,手感极好。
“女人比较好套女人的话。”她道。他的指腹犹带茶水热度,略烫。
“没必要。”他捏一捏,松一松,“我安排的。”
秦婠皱眉:“啊?”
沈浩初见她瞪大了双眼,满目诧异,便信手从旁边食盒里拈起枚蜜枣往她嘴里喂去:“马迟迟去瑞来堂是我安排的,我没时间守株待兔,所以换了策略——引蛇出洞。”
马迟迟就是那块饵。
“你要用马迟迟来诱出杨守心?”秦婠含着蜜枣脱口而出。
他动作一顿,笑容倏尔落下。
秦婠马上捂住唇——她说漏嘴了。
知道瑞来堂不奇怪,但是能说出杨守心的名字,就奇怪了。
“你去见何寄了?”他盯着她。
她忽有种受审的错觉,心虚道:“没……就是打发秋璃过去问过。对不对,秋璃?”
秋璃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被她这么一叫,接触到沈浩初冷凉的目光,顿时后背发毛,结结巴巴道:“是,是夫人打发奴婢去找过何公子……就今,今天下午……”
捏过蜜枣的指头有点粘手的蜜汁,沈浩初将拇指与食指依次拂过唇瓣,舌尖舔砥去指腹蜜汁,斜挑的眉下凌厉的目光让秦婠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无需他开口,她已觉得谎言被看透。
她等他发作质问,可沈浩初只是抖抖衣袍从容起身,没有再给她只言片语,直到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时,她才回神,急急扯住他的衣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浩初看着拽住衣角的手,淡道:“你既信何寄,便去找他吧。”
语罢,他抽走衣角,回了次间,留下秦婠与秋璃大眼瞪小眼。秋璃朝秦婠耸耸肩,就将桌上茶盏撤下,留下秦婠苦着脸坐在罗汉榻上发愁。
他好像生气了……
她不就是向何寄打探了消息,他有何可气的?
秦婠苦恼。
再说,她又心虚什么?
真是小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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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的答案没能要到,秦婠又出不得府,只好先叮嘱奉嫂,让她要高妈妈把马迟迟盯紧些,有事就来回禀。沈浩初要做什么,她是一点头绪都摸不着,但她也不能贸然行动坏了他的计划。
正月十五没到,这年不算过完,府里的帖子纷至沓来,秦婠还是忙。沈浩初也甚少呆在府里,年后他已正式去了大理寺赴职,虽说正月未过,但由于二月即将远赴清州,他事先要查明的东西有许多,从工部拔款的去向与河道的修筑情况到吏部清州的官员人事档案,诸如此类不胜列举,而京中各家都在猜测圣心,邀请他应酬的酒宴不少,有些推之不得他少不得也要抽空一一应对,再加上沈府的事,他比从前繁忙十分。
京中常见的霸王党,如今已没有沈浩初的身影。
“总算把小郡王送走了!”秋璃想到刚才坐在正厅里不依不饶的那尊佛,头皮就发麻。
从前沈浩初与霍谈交好,两人常泡在一起为祸京城,如今沈浩初去了大理寺,霍谈少个玩伴不痛快,就找上门来要见沈浩初。偏沈浩初去大理寺还没回,没人劝得走霍谈,还是秦婠去正厅里见了小郡王,与他谈了两句,才让霍谈心甘情愿地走了。
“夫人,你到底和小郡王说了什么?”秋璃好奇极了。
“秘密。”秦婠眨眨眼。霍谈那人本性不坏,就是贪玩,给他找点玩的,他自然就不闹了。
“咦?侯爷回来了。”秋璃却忽然指着前头道。
秦婠展眼望去,蘅园门口处,沈浩初正带着沈逍与崔乙二人各抱着一大撂书册迈进园子,也不知是何事。前两天因为何寄的事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沈浩初一改往日温柔,待她冷冷的,倒叫秦婠心里忐忑,不知如何化解这局面,就这么僵着。
“夫人……我见侯爷这几天忙得很,每日夜里不到三更天都没歇过,早上天擦亮就出门,您不去瞧瞧吗?”秋璃劝她。
秦婠与他同住一屋,怎会不知这些?比起秋璃说的,沈浩初只有更累的份。有日夜里,他屋里的灯根本就没熄过,她那心都跟着悬了一宿。
“侯爷再一个月就去清州了,年也快过完,时间没剩几日,夫人难道要与侯爷怄气到他离开?”秋璃又道。
她每说一句,秦婠心就一紧。
“你别说了!”秦婠受不了打断秋璃,提起裙裾快步往屋里走去。
进屋时恰正逢崔乙与沈逍出来,秦婠不见沈浩初,便问两人:“才刚搬了什么进去?”
“回夫人,是侯爷从大理寺带回来备查的文书档案。”沈逍答道。
“知道了。”秦婠点点头,正要往里走,却听沈逍又加了句。
“侯爷这两日辛苦得很,夫人多照顾些。”语罢他朝秋璃眨了下眼。
秋璃嘻嘻笑着躲到秦婠背后,秦婠没好气地盯了她一眼,快步进屋往次间走去。撩开珠帘,她果然见沈浩初站在书案后头面对着满桌书册正撸着衣袖整理。
“唉哟。”秦婠脚一软,倒到秋璃手里。
“夫人。”秋璃配合地惊叫。
“脚崴了,疼!”秦婠声音细得可怜,眉头蹙得紧紧,努力作出痛苦状,“你去把化淤膏取来。”
“上回是侯爷用完收起来的,奴婢不知道搁哪了。”秋璃偷偷与她对眼。
沈浩初站在书案后听两人一唱一和地演戏,心道演得这么假,让人一眼瞧出破绽来,唇角却是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我左手边斗橱的第二层屉。”他头也不抬地开口,顺便再轻而易举地揭破这两人的把戏,“药是夫人收的,不是我。”
“……”秦婠与秋璃对望,两人谁也没动。
秦婠正想着第二步,青纹忽隔帘急道:“夫人,奴婢有事要禀。”
“怎么了?”秦婠问她。
“四姑娘与三姑娘、六姑娘几人在园里玩儿,不知怎地起了争执,四姑娘失手把三姑娘从石阶上推了下去,如今闹起来了。”青纹道。
“什么?”秦婠立刻站直身体往外走去。
走出两步,她忽然想起自己在装瘸,回头又看沈浩初,只见沈浩初站在斗橱前,手里拿着刚翻出的药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呵呵……”她干笑两声,“你忙,我们不妨碍你了,三妹妹与四妹妹的事交给我就好。”
匆匆扔下一语,秦婠尴尬至极地带着秋璃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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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晚上几位姑娘都在老太太那里用饭,散了之后路过叠石山时起的挣执,好像是因为四姑娘与钱家结亲的事。四姑娘出手推三姑娘,以致三姑娘从叠石山的石阶上滚下去。”青纹一边领着秦婠快步地步,一边说起刚才下人来禀报的事。
“伤得可重?请大夫了吗?”秦婠问道。
“听说额角擦破道口子,手腕也肿了,其他伤还不清楚。三姑娘哭喊得厉害,被抬到老太太屋里躺着,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赶过去了。”青纹回道。
秦婠猛地驻足:“秋璃,你去我屋里把化淤膏和玉痕霜取来,再把皎皎叫来。”
“是。”秋璃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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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赶到丰桂园时,里头吵得厉害,隐约还夹杂着女人哭泣。秦婠悄悄地进屋,屋里站满人。大夫还没来,沈芳龄正躺在锦榻上,哭得两眼又红又肿,额角擦了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破皮,露在袖外的左手腕红了一块,粗看之下并无大碍,老太太正坐在榻边上安慰她。
小陶氏、宋氏与林氏围着,后头还跟着沈芳善、沈芳润。
沈芳华直挺挺跪在地上,正被小陶氏气急败坏地责骂,一张脸涨得通红,唇咬得死紧,眶中泪水将落未落,倒比床上哭天抢地的沈芳龄看上去更可怜些。
谢皎看了两眼,指着沈芳华垂在身侧的手给秦婠看,又附到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秦婠点点头,突然听到宋氏厉声:“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们看不上钱家这桩婚事,也不相信我,横竖给句话便是,何必朝秦暮楚地悬着钱家,还带累了我儿被四丫头如此作贱!既这样,我明儿便去回绝钱家,这亲事结不成了。”
她说完拿着丝帕拭泪又坐到榻尾看沈芳龄,嘴里只嚷“我的女儿”,心疼得止不住泪。
小陶氏慌了神,忙也红着眼道:“弟妹莫气,都是芳华的错,回去了我定不饶她,你说要如何罚我便如何罚,只盼三丫头这伤无碍,你可别气坏身体。钱家这门亲,我自然是满意的,要不……就定下,定下!我明天就把庚帖送来给钱家合婚。”
“娘!”沈芳华半垂的泪眼忽然睁开,大颗泪珠落下,“我不嫁!”
“你说什么?!”小陶氏气得不行,“儿女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你挑三拣四!难得你婶娘替你挑了这么的一门亲,你还不知足?还想要什么?”
“我……总之我不嫁!我不喜欢他,我……”
“够了!”小陶氏一掌甩在沈芳华脸上。
清脆的巴掌把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连沈芳龄都被吓得停止哭泣,老太太狠皱了眉头。
“都是我纵得你这般目无尊长、不知廉耻!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小陶氏还要再骂。
“好了,要打要骂回你们屋里去,别在我这里闹!”老太太被闹得头疼,出声喝止她,“四丫头你不睦姊妹,竟向姐姐下此等狠手,不罚不行……”
“大夫来了!”秦婠及时开口,“快里边请。”
众人自行让出道来,大夫背着药箱抹着汗进来,几位姑娘都避到后边,腾出地方来给大夫诊脉。皎腕盖上丝帕,屋里众人屏声,大夫细细把过脉,又查看了沈芳龄的伤口,问了几句后才点头。
“李大夫,我这孙女伤势如何?”老太太沉声道。
“老太太不必担心,姑娘无恙,都是皮外伤,用些药过两日就好,连伤痕都不会留下。我再开两帖药给姑娘安神,没事的。”李大夫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