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卷(重生)——落日蔷薇
时间:2018-06-20 09:22:31

  这安产保命的法术,说到底不过莫婆子诓人的手段,要烧替身,还要请鬼婆,要收一百两银。寻常人家不过是求子亦或安产,只有在胎象极不好的情况下,才会要做这保命的法术。
  若这消息不假,邱清露腹中那胎情况确实不好。细想想也通,她早年生那对孪生子就伤了身体,后来几年没怀上,她又操持家务更是将身体亏空,如今突然有了身孕,可不危险?
  可是从目前二房传出的消息来看,邱清露的这一胎却是安稳的,过年那会宋氏在老太太和亲戚面前还表现得格外得意,相来这情况邱清露还瞒着众人。
  但为什么要瞒?
  原因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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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沈浩初见秦婠从芷园出来后就默不作声,不由问道。
  两人已回到蘅园,皆走了一身汗,秦婠正站他背后为他褪外袍,手上动作心不在焉,闻言只道:“想大嫂屋里的事,觉得奇怪罢了。”
  “怎么个怪法?”沈浩初褪去外袍,一身轻松,接过秋璃绞的帕子抹了抹脸,坐到罗汉榻上取了颗桔子剥起。
  泛酸的桔香散开,让人舌下生津。
  秦婠也将外袍脱了,只穿翡翠色的小袄坐上罗汉榻,脆生生道:“大嫂的打算与嘉敏说的话。嘉敏那么小,谁会每天晚上与她说话,还告诉她一些明显错误的东西,这不是明摆着挑唆他们姐弟感情?”
  就算在大太阳下面,她想起沈嘉敏稚嫩单纯的声音说着那个天天晚上与她说话的“人”,她都还会有毛骨怵然的感觉,是人类对未知危险天生的预感。
  “确实很奇怪,但是他们那边我们插不了手。”沈浩初当然奇怪,他比秦婠更加敏锐些,可沈府大宅虽然肃清,小家他却也没理由插手,最多不过放几个眼线过去,但这时候安插过去的人,二房自然怀疑,肯定不会重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婠摇头,“我是觉得,原本我们以为在宅中兴风作浪的人是婶娘,她最有动机,也最有可能,而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也确实都因她而起,那么二房里面应该是安全的,婶娘再坏也不可能对嘉敏下手,更不可能教出让弟弟‘死’这样的话给嘉敏。”
  仅管宋氏和邱清露婆媳不和,但这对龙凤子却是宋氏的心头肉,确切些应该说作为长孙的沈泽念是宋氏的命根子,连他掉根头发宋氏都要紧张半天,何况是涉及生死的事?邱清露是亲娘,就更不可能如此教唆女儿了,那会是谁传递给六岁的孩子那样的信息?
  嘉敏说那“人”夜夜都来,那就不是外人,二房里还藏着一个人在作祟。
  “既然二房内也不安全,中间还有一个瑞来堂与杨守心串不起来,再加上王新与陈三的案子,我只是觉得,会不会还有一个人隐藏在更深的地方,可能针对的不是我们,而是整个沈家?”
  她没有证据,只是凭着直觉,但有时女人的直觉往往直指真相。
  沈浩初早就怀疑了。
  “从婶娘经由她弟弟之手入资瑞来堂开始,就已经不对劲了。”沈浩初查到的东西要比她更多,他原本不想告诉她太多,怕她涉险,可是不说她也要查,反而更加危险。
  “怎么说?”秦婠与他讨论得连他递来的桔子都忘了吃。
  沈浩初便将桔子拿回来,掰下一瓣喂她,她不自觉张口。
  “当初乔宜松以瑞来堂在清州进了一大批贵重药材为由,在京城大肆宣扬周转不灵的消息,这才让婶娘之弟有了可趁之机,最后辗转又哄到婶娘头上。可是我查过,去年整年,瑞来堂在清州并没大批量进过药材,而从瑞来堂在清州上缴的税款来看,瑞来堂去年的利润可观,完全不存在资金问题。”
  他要去清州调查江南王,不可避免开始查起清州的事,而在上辈子的记忆里乔宜松和江南王关系非常密切,应该是江南王的军饷的财力来源,所以他也着手查乔宜松。瑞来堂只是乔宜松手上一项并不重要的生意,但他却对瑞来堂非常看重,事必亲为,也不知出于何故。
  “你的意思是,乔宜松故意设套让婶娘入资?为什么呢?”秦婠大奇。
  “他可能想要沈家的祭田。”沈浩初看了她两眼,忽然道。
  这是上辈子他查到的东西了,可惜最后没能救到她。
  上辈子老太太死后,“沈浩初”受毒之害脾性恶劣,沉迷酒色,虽有爵位却无担当,沈家族长之位落到沈从海头上,“沈浩初”又信任宋氏,宋氏顺理成章接管沈家祭田、公田等田庄资产,后来又因为在外的买卖蚀了大笔银两,不得不偷偷变卖祭田公田抵债。而她的买卖生意,应该就从入资瑞来堂开始,先尝到甜头,所以越投越多,后来一败涂地。
  原来他不够时间查出宋氏从何时开始,又从哪里开始进的圈套,到了这辈子,豁然开朗。
  “什么?!”秦婠拍案而起。
  祭田是族产,不允许私卖,也是沈家族人最后的倚仗,上辈子她可没听说沈家祭田被卖之事,不过到了后面沈家家境越发不好倒是真的,后来为了维持日常开支,她还动用了自己的嫁妆。她本以为是老太太死后二房当家故意苛扣,倒没往这一层上去想,如今听他分析来看,若是真的,委实也太叫人惊怵了。
  “你如何得知?”秦婠紧紧望着沈浩初。
  他没说自己是谁,但从他所说之事来看,上辈子他与沈家定然脱不了干系,否则怎会知道这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
  “猜的。”沈浩初轻描淡写,他知道她怀疑自己身份,也没准备取信于她。
  秦婠气鼓了腮帮子,这处境就像两人玩游戏,他拿手蒙住她的眼要她猜他是何人,明明一个转头就能看到的事,他偏要躲着,怎不气人。
  这一气她就不理他,径直起身唤人:“皎皎!”
  谢皎应声进来,听她吩咐:“你帮我查下清露嫂子喝的安胎药的方子,找个机会悄悄给她把个脉,看看她的脉象。”
  谢皎看了眼沈浩初,沈浩初正剔手里桔瓣上的白络,一语不发,她便点头出去。秦婠方转身道:“你不说我自己查。”
  沈浩初叹口气:“不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趁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贸然调查。秦婠,我肃清沈家已然打草惊蛇,不过是为了敲山震虎,先断其爪牙,让幕后之人短期内不敢再有举动,好在我离家期间保你周全。你要知道,如果此事真的涉及乔宜松,那就可能扯上江南王。谋逆的罪名,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冤屈,还要牵扯到整个沈家乃至整个大安朝,根本不是凭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这其中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
  这也是他最初想与她合作调查后宅,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却慢慢打消这个念头的原因。
  太多的蛛丝马迹,都在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不受控制。
  迫不得已,他还是提到了“谋逆”。
  秦婠的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听到他提及“谋逆”,也没有再问他为何知道,反正都是重生来的,他会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了。虽然无人说开,但两人早已心知肚明对方的重生。
  “清州,乔宜松,江南王,谋逆……”她想的已是另一件事,“那你这回去清州,岂不是非常危险?”
  正因为危险,他才突然有肃清沈家这番大动作,所有的事都在像安排……
  沈浩初沉默起来,违心地安慰她肯定不会相信,可要告诉她自己可能有去无回,他说不出口。
  秦婠还在盯着他,他终于叹口气,把剥得干净的桔瓣送到她唇间,道:“吃桔子吧,别胡思乱想。我想做的很多事都危险,秦婠,与我在一起,日后你要承受的风险,可能比现在还多,所以你要想清楚。虽然你我如今被迫绑在一起,若你……若你不愿,有别的想法,我都可以成全。”
  这些话,本想等回来后再细细说给她听,可面对她似乎也藏不住。
  “卓北安”未完之事,他要完成,那危险的程度便不再是后宅私斗可以比拟的了。
  因为见到何寄而生的好心情,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得粉碎,秦婠咬破舌上桔瓣,酸涩汁水涌出,竟无一丝甜味。
  “我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
  而今能回答他的,也不过这句简单的话。
  有爱无爱,爱有多深,是否到了飞蛾扑火无怨无悔的境界,她都不知。
  若是点头,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陪他走下去。
  她是这样的人。
  动情一时,承诺却是一世。
  沈浩初对她的回答不置一辞,只是继续将桔瓣送到她唇间,纵是知道这桔子苦涩,秦婠也还是张嘴嚼破咽下,寻找苦涩之间那一点甜味。
  甘之如饴。
  暗涌的情感缓缓流淌,谁都没再开口,像稚嫩的幼芽,在看不见的地方爬着根。
  “侯爷,夫人,老太太打发雁歌姐姐送了补品过来。”外间青纹的声音打破这片沉默。
  两人都将心事暂放。
  因为秦婠中毒一事,老太太每日都打发雁歌过来看她,又往蘅园里送了无数补品,像是要弥补秦婠,如今秦婠大安,琢磨着要去看看老太太,收下补品后便道:“这几日老太太亲自料理家务,劳神费力的,听说身子骨也不爽利,我随雁歌去给老太太请安,让她放放心吧。”
  语毕她随着雁歌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一章时间理理线……
PS:下个文写修仙好不好呢?
噢对,刚刚忘记解释一个问题,好像有几个小天使在问之前和秦婠要定亲的表哥。
那个是秦婠的表哥,不是何寄,虽然满意这门婚事,但是娶不成也就算了,不是本文要交代的人物,所以就略过不写了,何寄是和女主从小一起长大,对她来说是在感情上最接近兄长的存在,所以是不一样的。
 
 
第76章 监视
  丰桂堂里人比平时要多,明天就是上元灯节,府务仍旧繁杂,老太太暂时接手家事,管事婆子媳妇们都到这里来禀事,故而人便多了。
  “听说老太太这两日身体也不大好?”秦婠跟着雁歌走到帘子外头,就听堂内传来苍老的咳嗽,一阵接着一阵。
  “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两日是内外煎熬,跟油锅上煎似的,哪里能好?”雁歌叹口气,想要劝些话,又想秦婠也才受过一场罪,到底把话咽下了。
  秦婠跟她进屋,浓重的汤药味与刺鼻的辛辣一起钻进鼻中,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头,知道那是治头疼的药油味道。堂上已经传来雁歌的回话“老太太,夫人来给您请安了”,秦婠忙快步往里走。
  “快,让她进来。”老太太声音急切。
  秦婠绕过屏风,看到老太太正从罗汉榻上坐起,她额上戴着宽厚的勒额,小陶氏正挖了药油往她太阳穴上涂抹,三房林氏也正陪坐在下首,见秦婠进来朝她一笑。屋里站着五个婆子,都手捧册子等着回话,因为她进来了所以便停下。
  秦婠要向老太太行礼,那礼还没落下,就被老太太拉到身边。
  “你身体也没大好,不要多礼了。过来我瞧瞧,脸都瘦了。怎不在屋里好生歇着,过来做什么?”老太太拉着她上下一通看,不无心疼道。
  “孙儿媳妇没事,吃两剂药也就好了,老太太别担心我。”秦婠扶老太太歪下,“倒是老太太这两日劳心劳力,累坏身体,是孙儿媳妇不孝,未能分忧。”
  “说什么傻话。”老太太说着又咳了几声。
  秦婠按按她的手,朝下面站的几个婆子温声道:“都有哪些要禀?”
  当前那人便站了出来:“回老太太,夫人,上元灯节祭祀用的纸衣纸马已送来,厨房的家宴菜名已拟妥。园子里的花灯都挂上了,一共是两百三十盏,另外年前在张记订的十盏新灯也送来了,正等着账房支银子。”
  秦婠点点头,看老太太不说话,便道:“十盏灯是我年前定的新鲜玩意儿,预备各房都送一盏,再留五盏给老太太设灯谜用的,让账房把银子结了,将灯送到老太太这里来。其余的事按旧例便是。”
  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一个婆子,余下的婆子便一一上前禀事,也不是大事,都是杂务或各府往来人情,不到半个时辰秦婠就已处置完毕,老太太早已闭上的眼这才睁开:“人老了不能不服输,这脑袋记性都比不上年轻人。就这几件事我得让她们翻来覆去说上几遍才能听明白,唉。”
  “老太太春秋正盛,是咱们府人多事杂,不管谁乍一接手难免忙乱。”林氏柔声安慰道。
  “行了,别安慰我了。在我这屋里侍候了一天,你们都回去吧。秦婠,你留下陪我说会话。”沈老太太挥挥手,从榻上起来。
  小陶氏与林氏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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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太太摒退了所有人,连丫鬟都没留下,秦婠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倒了杯温茶倚到老太太身边,轻声道:“祖母,喝茶。”
  “乖。”沈老太太接下茶,爱怜地看秦婠。二房那事,她对秦婠有些愧疚,可秦婠什么都没说,仍旧如故。
  “孩子,委屈你了,如今府里也就剩你有这本事能管管家了。”
  “秦婠不委屈,不过老太太倒是谬赞孙儿媳妇了。等清露嫂子调养好身体,咱们府的大局还得由她掌着,往上还有母亲与三婶娘,秦婠不过玉皇大帝手下听差办事的门将罢了。”
  “哈哈。”沈老太太被她的比喻逗笑,笑过两声,面色又一正,“你二婶娘那样的人,清露夹在中间也难为,家事迟早要交还给你,你比我相像的要聪明。你母亲小陶氏是个不中用的,好在有几分孝心,可惜为人太愚,没那能力。至于你三婶……你记住了,这家交给谁,都不能给她!”
  秦婠略惊,虽说三房老爷是庶出子,老太太不愿把家交给三婶打理也是正常,但这样不留情面的断然否定,连遮掩的理由都没给出一个,是不是有些不太寻常?
  “祖母,三婶她……”
  “你别问了,总之不能是她。”老太太道,“哪怕日后分府,三房也得跟着你们,你们只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好好地打发两个丫头出嫁就是,两个丫头的嫁妆我这里出,你们不用理会。”
  秦婠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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