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了两圈雪,兜帽却又滑了下来,盖住了半张小脸,圆滚滚的李言蹊现下连雪都看不到了,努力的抬了抬手想要将兜帽拿下,臂弯处的厚重让她难以抬起手臂,在兜帽中挣扎不出,李言蹊懊恼的撅了撅嘴:“你看嘛,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可是出来要堆雪人的!”
拿着扫帚打算在她看雪时清理院子的虞应战闻声抬头,看着她遮住半张脸的模样,心头微软,抬步上前想要替她将兜帽拉下,却在看到那红润的嘴唇时动弹不得。
她还欠他一个他最想得到的呢。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丰润的红唇,虞应战怔怔出神,他没有注意过旁的女子是何样的唇形,她的却好看极了,无论是生气还是睡觉,嘴唇总是翘起,他之前试过,她从未擦过唇脂,可她的唇总是这般艳红。
好看,滋味也好。
他是尝过她的滋味的,总让他夜夜回想。
喉结一动,虞应战俯下身,却在与那红唇若即若离时顿住。
“小刀快帮我将兜帽拿下来。”
娇气的声音进入耳朵,她的馨香也萦绕鼻尖,嘴唇未碰到那红唇便已经酥麻。
倾身欲吻的男人僵住,隐忍片刻才直起身,抬手将她头上的兜帽摘下。
水润的凤眸含着怒意,李言蹊想要怨怪他给自己穿了这样厚的衣裙,但抬头对上那温柔的黑眸时心头突然一颤,许是生活在一起,离得近了便忽略许多,现下想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刀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刀也会讨好她,但她知道在小刀心中她还是那个会与他一起玩的胖姑娘,可现在的小刀虽然仍旧会讨好她,却是对待女子那般的讨好。
不止小刀不一样了,她似乎也不一样了。
面颊微红,李言蹊忙垂下头闪躲那炙热的黑眸。
暗自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急促的跳动,她为什么越来越不对了?
见她移开眼眸,虞应战喉结一动也恢复了神智,俯身将人抱放在院中的亭子里,顺手拿了一捧雪放在亭中的桌上:“你玩这个,我去堆给你。”
穿的圆滚滚的李言蹊被放在亭子中仍旧沉思自己刚刚的异样,秀美纠结皱起,然而向来爱玩的人在看到被放在桌子上的一捧雪时才顾不得去想其他,又恢复兴致兴冲冲的伸出手去抓雪,但想到他刚刚的话,小嘴撅了撅,小刀凭什么把她当小孩子?他哪里有她聪明了?一边轻哼,一边继续伸出手去玩桌上的雪,不高兴的开口:“你最近有些奇怪,但我告诉你,以前你比我大我听你的就算了,可现在我可是比你大了,你需得听我的。”
将雪球滚大,听着那亭子中的碎念,虞应战肃容点头:“嗯。”
心中得意,李言蹊将手中的雪球握紧实,心中突然有了坏心思,但想起什么又蹙紧了秀美:“还有,你怎么能与嬷嬷关系好呢,你别忘了我前段时间还把我最喜欢的小鸭子给了你。”
将小些的雪球放在大雪球上,虞应战动作不停:“嗯。”
心中满意,李言蹊再抬头时看到已经堆好的雪人一脸惊喜:“小刀你好厉害啊。”
举着雪球,李言蹊歪歪扭扭的要走出亭子,惊喜的绕着雪人走来走去,随即兴冲冲的扑向小刀:“小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因着她的扑来,虞应战后退两步,眼眸怔怔的看着怀中小脸微红的人,嘴角松动,原来这就是讨好她,原来讨好了她,他会这样满足。
黑眸不自觉的温柔,虞应战垂头抱住怀中站不稳的人,轻声开口:“喃喃,你喜欢吗?”
此时怀着坏心思的李言蹊,并未注意面前人的温柔与清明,自顾自捏着手中的雪团,抿唇偷偷一笑,凤眸再抬起时极为光亮,小手随着抬眸时伸出,一个小雪球便被塞进小刀的后颈,李言蹊心里暗笑,嘴上却开脱道:“凉不凉?谁叫你偏叫我穿这样厚的这样丑的裙子。”
话落半晌不见那惊诧的声音,李言蹊笑容未褪,好奇向小刀看去,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时,笑容不由自主的微僵。
黑眸中的迷茫不在,只有幽深清明。
心中不知怎地陡然有异样感传来。
刚刚的急促的心跳乃至于玩乐的喜悦都因着这异样感消散,看着面前她熟悉的面容,李言蹊心中惊恐,似乎不是小刀不一样了,而是这个人好像……
怔神间,人突然被竖着抱起,李言蹊惊诧,双手不由自主的扶住小刀的肩,看着与自己齐平的小刀,李言蹊嘴唇喃喃,却说不出话来,直到小刀的额头抵上她的,耳边传来清晰的低沉:“喃喃,你喜欢吗?”
黑眸幽深清明,声音润泽低沉。
李言蹊浑身一僵,这个人好像不是小刀。
虞应战静静着看着她,小刀身上的蛊已经引至手臂,只要他自己身体上的蛊也引至手臂便可以准备取蛊,他已经不想再用别人的身体与她亲近了。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虞应战薄唇凑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却沙哑:“喃喃,我以后会对你好会纵着你,疼着你,你能喜欢我吗?”
熟悉的声音,却是不同的语气,这个语气……
李言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小刀,嘴唇轻颤:“你……”
黑眸温柔的看着精致的人,想要吻上她的额安抚她,然而下一刻面容却因着突然出现在院中的黑衣人变得凌厉,将人抱放在亭中的石桌上,虞应战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乖些,不要乱动。”
原本温柔的黑眸在转身之际变得凌厉,看到院中的黑衣人却蹙了蹙眉头,这些人不是刺杀他的。
落地在院中的几个黑衣人本是要潜入李府,夜半行事,却没想到在院中便看到了李家小姐,相互对视一眼,机不可失,当即默契执刀袭来夺人。
铁腕握住来人手腕,骨裂声响起时,兵刃便也落了地,虞应战横眉抬手,夺过另一人的刀,执刀在手猛的扔出,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已经鲜血喷涌。
因着与人交战,小刀头上的兜帽落下,短发飞扬,脖颈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看着熟练与十几个黑衣人纠缠做一处的小刀,李言蹊仍旧怔怔的坐在亭院,刚刚她还怀疑自己是否胡思乱想,现在看到院中小刀招式娴熟的与人厮杀,看到那绝非一日之功能习得的武功时,浑身一冷,这个人不是小刀。
那他是谁?
第33章
兵器碰撞的嘈杂声引来了府中的护卫, 然而护卫赶来院中时,除了尸横一片的黑衣人再无他人。
众人上前处置尸体, 清扫院落, 巡视府中是否还有贼人, 一时间李府上下嘈嘈杂杂。
李府临近西院的小院内现下却寂静无比,连带着房中也十分沉静。
房间内, 李言蹊怔怔的被人抱在怀中, 额头虽抵着那人温热的胸口却浑身冰凉。
这个身体本就孱弱, 又因着刚刚动了武, 虞应战现下微微喘息, 浑身疲惫,然而却仍旧紧紧揽着怀中人,平息片刻,垂头看着怀中人不发一语, 心中有些焦急, 担忧她被刚刚的血腥吓到, 低哑开口:“喃喃与我说话。”
李言蹊身子骤然紧绷, 攥了攥袖中的手, 凤眸低垂:“你是谁?小刀哪去了。”
房内地龙烧的火热,她穿的厚, 忧心她一冷一热会生病, 听到她说了话, 心中稍安, 抬手去为她解着衣袍, 然而手却突然被攥住,低头看去,那美艳的小脸透着惊恐,凤眸通红,声音中却刻意维持着冷静:“你是谁?小刀哪去了?”
不似刚刚的娇语依赖,不似刚刚那样做了坏事会窃喜偷笑的她,在知道他不是小刀后她竟变得与从前无二,那是她在寺庙桃树下对他的态度,疏离冷静。
心中陡然怒火上涌,因着她突变的态度,因着她第一时间去惦念着别人,因着她……认不出自己。
大手不再忙着去解她的斗篷,猛地擒获她小巧的下巴,不再顾忌自己究竟在何处,不再去想那些黑衣人是谁,低头便吻上那红唇,他从来不该期盼她喜欢上他,她的一颦一笑都属于那个人,那个他从未见过却每日见得到的小刀。
两唇相接,火热一下涌上,从前与她还不甚熟练的人因着一股怒意无师自通,侵占那小舌掠夺她的一切,呜咽在耳边响起,那每晚都能看到的曼妙再次出现在脑海,大掌附在她的头后凭着本能加深这一吻。
感受到他的紧绷和怒意,李言蹊惊慌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小脑袋不断拨弄,细碎伴着喘息溢出:“虞应战!”
迅猛的动作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声音顿住,喘息着与她分离。
黑眸低垂看着面色涨红,小嘴红肿一脸愤怒的人,虞应战一向阴沉冰冷的面容带上笑意,胸膛震动发出低哑的笑声,将人猛地抱起举高:“喃喃,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疼爱你。只爱你一个人好不好。”
讨好的话不用刻意措词便脱口,看着那穿的圆滚滚的人眼眸微红,心更是柔软成一片,将她抱坐在怀中,小心的握住她的两个小手,俯身凑近她的耳侧,沙哑开口:“喃喃,莫哭,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扭着身子挣开他,李言蹊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离,前所未有的难堪让她双手手背遮住眼睛哽咽道:“你把小刀还给我,你把小刀还给我。”
因着未能察觉小刀不在了而愧疚,因着自己那还未来的及想清楚的情愫而难堪,因着他窥看了自己的私心而心生惶恐,李言蹊忍不住哭出声来。
见她哭的厉害,虞应战额头骤然大汗,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素来不擅言辞、不喜与人解释的人将自己身上的蛊不加半分隐瞒的与她细细说明。
看着她哭的汗湿的额头,虞应战心头柔软,抬手替她褪下外袍、厚裙,为她擦去汗水:“他会回来的,喃喃莫要着急。”
还在抽泣,李言蹊的一向明艳的凤眸此时微微红肿,虞应战叹息的附身一下下吻着她的眼睛:“喃喃还想如何我都答应你,莫要哭了。”
抽泣抬头,李言蹊看向这个明明是小刀模样,里面却是虞应战的人,心生怯意,哽咽道:“我与表哥定亲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剥皮抽筋?弃尸荒野?”
面容柔软,现在已经学会掌握力道的人轻轻捻住她的下巴,附身啄了啄:“我何曾这样说过。”
李言蹊想了想,红肿的凤眸垂下,抽泣着恢复冷静,既然他不会杀她,她没必要惶恐,至于那份难堪,咬了咬唇,她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只当刚刚是对小刀模样的羡慕好了,既然他不是小刀她日后必须与他保持距离。回神过来不愿被他这般干占便宜,迅速开口:“那我与表哥定亲了,我马上与表哥要成亲了,我不喜欢你,我先走了。”
迅速挣脱他起身,心中惊恐那人追来,李言蹊不做停留疾走到门边,正要拉门,身后却传来沉重的闷响。
李言蹊惊吓回头,见到小刀倒在了地上,心中惊恐,生怕小刀的身体有事,忙开门唤人。
半晌后,坐在距离床榻稍远些的椅子上,李言蹊红肿着凤眸眼巴巴的探头看着床榻上的小刀,既想过去瞧,又怕这人突然醒来抓住她。
周大夫蹙眉问脉,啧啧两声,起身时看到自家小姐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顾不得奇怪了,忙出言安抚:“小姐莫要惊慌,小刀少爷无事只是体力耗尽再加上急火攻心才晕厥而已,而且,老夫刚刚问脉发现,小刀少爷的头疾似有缓解之像,妙哉妙哉,若事态转好,估摸小刀少爷日后便能再不用那铁链了。”
李言蹊闻言心中一喜,随即想到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小刀便小脸颓丧,送走了大夫,李言蹊也想要马上离开,却又担心小刀,踌躇之后便半个身子掩在门后,露出半张小脸暗暗窥探着房内的情况。
等了许久,床上刚刚施过针的人悠悠转醒,李言蹊看到了心中一紧,然而在看到小刀摸来摸去寻不到东西,委屈抬头时,眼眸一红扑了过去,开心的抱住那双眸迷茫的人:“小刀。”
小刀并不开心,寻不到自己装豆子的袋子心情不好,黑眸闪着泪光:“喃喃,你看见我的袋子了吗?”
*
淮南地暖,大雪过后不到一日便开始融化,然而街上仍旧人影稀少,此时本该忙碌在店中整业的人们纷纷聚集在知府前的巷口。
“官场之事真是瞬息万变啊,怎么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便被抄了家呢?”
“这哪是什么官场之事啊,定是魏知府得罪了不得了的人,被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当晚便被抄家了。”
“也是活该啊,他在咱们淮南做了几十年的知府,谁不知道他那点政绩都是李家给的,连咱们大多路桥都是人家李府修的,我看啊,李家老爷若是在世买个官做做当咱们淮南的官也好。”
“莫要胡言乱语了,李家人怕他们那金贵的小姐伤心都不许提那位老爷呢。”
小巷被堵得水泄不通,然而大路却极为宽敞,高头大马上,头戴斗笠的男人挺拔端坐,驾马骑行而过。
知州府邸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家眷充奴充婢赶离了淮南,这样一件看似横祸的事传遍了淮南的大街小巷,众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啧啧称奇时,李言蹊在李府也如被抄了家一般丧如考妣。
坐在堂内,看着院中玩雪的小刀,李言蹊小脸颓丧。
小刀回来了也就意味着那人也回去了。
她现在每天都像过年,度日如年,连她偷藏起来的《俊公子的俏贤妻》都看不进去了,嘤。
坐在她对面的孔雀手捻着帕子遮掩在唇前,见她始终不曾落子便磕了磕棋盘:“不是要讨好你那俏表哥吗?怎么了这又是?”
抓了抓下巴,李言蹊一脸烦躁:“是俊公子!”
孔雀‘噗呲’一声笑开来,一手理着衣袍起身,一手仍旧遮挡住唇角:“那我先走了,我可不想俊公子。”
李言蹊是想要将一切当做从未发生,免去心中那不知名的难堪,可想到小刀身上有蛊毒,又心中烦闷。
他说小刀的头疾也是因为蛊毒,那人先前在国公府确实与小刀一样有头疾,虽然匪夷所思,但她信那人的所说,醒过来的小刀虽然记得这些日来些许的事情,但却并不能完全描述。
想到那人会再来,李言蹊烦闷的看了看棋盘,她讨厌死这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的感受。
这边,孔雀摇曳走出门,一走出门刚刚还笑靥如花的脸骤然沉了下来,闷哼一声将刚刚一直隐忍的鲜血吐在帕子上,骇人的鲜血惊住迎面跑来的鸿雁。
看到鸿雁惊诧的表情,孔雀淡然的擦了擦嘴唇,安抚一笑:“我这是毒血,吐了便要恢复了,莫要与她说,那个小脑袋不知道在烦恼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