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杀证道——海派蜡烛
时间:2018-06-20 09:36:12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做那个算无遗策的军略之神。
  可现在这层遮羞布连带她的自尊心眼看都要被白心离用简简单单一句话给撕下来了。
  勾陈呀勾陈,果然是她的克星。
  玄女咬牙切齿的想到。
  “玄女,”白心离没有看她,自打第一眼之后他就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冷漠,“你始终不明白,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聪明人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聪明人时,我就不是聪明人了?
  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九天玄女却如遭雷击。她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整个人依靠在门板上,脚下的木板湿滑的站不住脚,让她一下子就滑坐在了地上,散落的裙摆落到了雨里,很快就被浑浊的水流打湿。
  青年没有动,甚至于,他连招呼女子进入木屋的意思都没有,二人之间的浅浅门槛,就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世界分为了屋外与屋内。
  女子坐在门沿上,雨水落在她露出屋檐的半边身子上,让雪白的纱衣染上了阴郁的色彩,她垂着头,落下的长发掩盖住了表情,肌肤被闪雷映的惨白,仔细端详的话,还有几分抹不去的灰败——洛荔的身体早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九天玄女重临,她也无法逆转生死。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吗?”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低声笑了起来,在这静谧的雨夜倒是有了几分渗人的意味。
  “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我让镇元举办宴会,我引诱木隅前去偷酒,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却完全变了个样……北斗七星君死了,南极仙翁死了,镇元大仙死了,就连我……也死了,可偏偏!该死的那个……却没死!”
  “该死的人是谁?”白心离冷静的问道。
  玄女没有理会他,她现在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怪不得,怪不得,那群家伙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才会利用我的计划反将我一军,这算是报应吗?我当年利用他们,现在被他们利用,可我这一次,我这一次是真的……”
  她说着说着,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与虎谋皮,而在旁人的眼里,她九天玄女就是那头择人而噬的老虎,以虚情假意待人,最终也被虚情假意对待,可笑她一直都看不清,也想不到。
  因为她被自负蒙住了双眼。
  “契啊……契啊……” 她抬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娘呢,明明,明明我……那么疼你啊!”
  她的呼喊声太弱,弱到刚逸出木屋就被雨声和海潮声给盖的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多久,玄女才放下手臂抬起了头,当她露出尚残留着泪痕的脸时,一道闪电与木屋擦肩而过,打亮了她眼中孕育的熔岩。
  “白道友,我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轻声说道,语调轻柔的惊人。
  “你知道异兽取代仙灵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吗?”
  九天玄女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个带着恨意与诡谲的笑容。
  “是我。”
  “轰!”
  酝酿多时的暴雷终于落了下来,而在一片雪白之中,白心离甚至看不清玄女隐藏在雨中的另一半表情。
 
 
第124章 
  看着眼前瑟瑟缩缩的少年, 阿恬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她对于木隅的认识完全来自于碧霞元君临死前的模糊记忆,在后者的认知里,二大爷东王公有一名颇为大胆的门童, 他也是整个紫洲府少数几个敢跟她搭话的小仙了。
  这么说来, 自打五庄观出事之后,碧霞元君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叫做“木隅”的门童, 当时尚不在意,现在想来确实不太寻常——鉴于在那个节骨眼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太寻常。
  “木隅?你是木隅吗?”见之前的问题没有回复, 她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然而被询问的少年一脸警惕和瑟缩, 整个身子都躬成了虾米, 胳膊死死地抱着膝盖,一句话也不肯说。
  难道是我太凶了?
  阿恬先自我反省了一下,紧接着就拿出了被搁置许久的“大家闺秀”做派, 掀起面前的薄纱,半低着头,对着少年露出了一个温柔中带着羞涩的笑容,“请问……你是木隅仙长吗?”
  少年顿时抖的如风中残烛。
  被甩了面子的阿恬面无表情, “你小子只怕是想死。”
  受到了威胁的木隅把头埋的更低了。
  阿恬对他的反应很是不解,她一把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对着明显表示出抗拒的小仙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她的提问, 木隅的回答是别过头。
  他会有这种反应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根本记不得她是谁,另一种是他并不信任她。
  从木隅不断游移的目光来看,答案显然是后者。
  阿恬觉得, 这个世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取信于人,毕竟愿意相信你的不由分说也会相信,不愿相信的磨破嘴皮也白费功夫。更何况,对于仙界中人来说,碧霞元君一直没消失过,谁知道烛龙都用她的脸做过什么。
  若是换了另一个时点,她也不介意慢慢撬开木隅的蚌壳,可惜眼下她正在被天兵天将通缉,实在没空余耽搁。
  少女扭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弥漫的烟尘正在散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追兵的身影。
  “没办法了,”她扁了扁嘴,一把提起了离吓懵只有一步的木隅,“不管怎么样,你比我更怕被抓住吧?既然如此,就给我乖乖的。”
  “这种被围追堵截的感觉可真是久违了,让我想起了令人怀念的过去时光。”
  左手拎着少年,阿恬右手抬起,对着烟雾缭绕的方向一指,环在手腕的火焰小剑立即飞出,在她的手心中化为了熟悉的漆黑长剑,裂纹一样的铭文明明暗暗,带着硫磺的气息。
  “不不不,”她弹掉了剑柄处附着的绿意,“这次我可没打算留手。”
  万劫在她手掌心跳了跳。
  “我年幼时曾随家人观戏,虽说大多听不太懂,但唯有一出记忆尤深。”
  阿恬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那出戏叫什么来着?”
  木隅屏住了呼吸,倒不是因为好奇,而是烟尘散去以后,黑压压的一片天兵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正杀气腾腾的向这里靠近。
  “擅闯天庭的小贼!”为首的天将高声呵斥,显然先前阿恬破坏仙宫的行为惹来了更大的麻烦,“还不束手就擒!”
  “到底叫什么来着?”
  少女充耳不闻,犹自在努力回忆。
  这种旁若无人的反应更加激怒了追兵,只见首领一挥手,黑压压的兵将就对着二人冲了过来!
  “他、他们过来了!”木隅忍不住发出了惊叫。
  “……你这不是会说话吗?”阴森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的少年汗毛直竖,阿恬见状轻笑一声,“我记得那出戏的剧情很简单,就是一只天生地养的石猴打上了天宫,将包括玉帝在内的所有神仙都掀了个人仰马翻。”
  什么?
  木隅瞪大了眼睛。
  “现实中当然没有这样一只猴子,可我从老早以前就想试一次了,”阿恬继续说道,语调相当微妙,“如果把这假惺惺的一切都给砸掉会是什么感觉?”
  木隅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反手主动的抱住了少女的胳膊。
  “别紧张,”她朗声说道,“就算你摔下去,我也会接住你的。”
  然后她握剑指向气势汹汹的天兵。
  “煌烨!”
  铺天盖地的火海随着剑锋的轨迹喷涌而出,向着敌人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灼热的温度与水涨船高的火势都让天兵们自顾不暇。
  阿恬整个人高高跃起,她身体保持着前冲之势,手中的长剑划出曼妙的弧度,与其说是挥剑更像是一场舞蹈,每一次出剑都伴随着低低的龙吟。
  她灵活的穿梭于火焰与天兵中间,踏空而行,而在攀升至最顶点的时候,忽然左手一振,将挂在上面的木隅整个人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叫,引来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别着急,别着急!”
  她笑眯眯的说道,一脚踏在了最近的天兵头顶,硬是借力又往高处窜了窜,从这里低头望去的话,华美的仙宫也能尽收眼底。
  “差不多了吧?”她耸了耸肩,剑尖调转向下,对准了下面密密麻麻的敌人,身体整个翻了过来,双脚对准了天空,而头部和长剑则冲着下方。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干,”阿恬眨了眨眼睛,“希望能过一把瘾。”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升到最高点的木隅开始下坠,然后他就看到了同样下坠的白恬,后者的速度更胜过流行,对着地面和天兵径直落了下去!
  “承天——”
  她说道,声音里带着欢快。
  “镇封!”
  万劫携带着赫赫威势从天而降,而地上的天兵们则高举盾牌严阵以对,二者在气势攀顶时轰然相撞,火焰与银白色盾牌相交,引发了一场席卷全场的恐怖冲击,熊熊燃烧的烈焰像一道黑红相间的天网,将一切的笼罩于其中,甚至包括碎裂的巨石及四溅的泥土。
  木隅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狂乱的气流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下坠的身体又掀上了顶峰,而在最高点到达的那一刻,倒霉的少年陡然下落!
  声音、失重、下坠。
  在那一刻,少年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不成句的词组,过快的速度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而在他即将砸到地面时,脚踝被人稳稳的抓住了。
  “哈……哈……哈……”
  木隅的眼睛里沁出泪水,他的鼻尖距离地面仅仅寸许。
  树木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鼻尖萦绕的是挥之不去的土腥味,而在战场的中央,单膝跪地的女子站了起来,她左手握着倒吊的少年,右手拔起了插入地面的万劫,而她的身周则是伤痕累累的天兵们,有的昏迷不醒,有的痛苦呻吟,而一招救废掉了天兵军团的罪魁祸首看起来依旧活蹦乱跳。
  “呼……感觉真舒服,”她的脸上带着樱色的红晕,“果然剑修还是需要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仍旧被倒吊着的木隅似乎是被吓傻了,久久回不过神,可惜,有人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喂!”
  阿恬摇了摇他。
  “人仙的居住地在哪个方向?”
  在九天玄女的最初计划里,阿恬到达仙界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东王公和西王母了。而碧霞元君的血泪教训告诉她,跟着玄女的步骤走,那才真是容易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阿恬不打算找东王公,也不去找西王母,起码现在不想。
  她现在是剑修,自然要去修士应该去的地方。
  被摇的快要口吐白沫的木隅眼睛已经被转成了蚊香,觉得自己一张口就会吐出来,就在阿恬决定直接掰开他的嘴时,一条细线无声无息的垂在了她面前。
  顺着细线垂落的痕迹抬头,阿恬看到了自天空垂下的一根细细银线,像极了渔家专用的简易钓线,而在细线的最头上,则系着一根笔直的银针。
  没有掰弯也没有诱饵,就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银针。
  鬼使神差的,阿恬抬起手,轻轻碰触了银针一下。就在手指与针身接触的一霎那,一股强大的提拉力自丝线上传来,就像是有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拎着她的后衣领,阿恬的双脚直接腾空,接着就是四周景色模糊的倒退,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带着木隅浮出了水面。
  “这……这里是?”
  浑身湿透的阿恬爬上了岸,她环顾着四周,就看到了不远处穿着簑衣带着斗笠的高大男子,只见他手持一支简易的钓竿,正在缓缓收线,而他的钓线尽头,就是一根笔直的银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戴着斗笠的男子说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阿恬抹了一把脸,而呛了水的木隅咳嗽个不停。
  “初次见面,吾名辟胥。”男子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
 
 
第125章 
  “祖、祖师爷?”
  顾不得浑身还湿漉漉的, 阿恬当即爬起来,从额头留下的水珠让她控制不住的眯眼睛。
  “叫什么祖师爷,叫师兄, ”辟胥的眉毛高高挑起, 几下收起鱼竿,“你看, 大师兄是共工,二师兄是黄帝, 三师兄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你嘛, 当然就是小师妹。”
  “啪!”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弹了一下少女的脑门。
  小师妹……
  捂住发痛的额头,在北海剑宗也一直当小师妹的阿恬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名为“无论如何都要当小师妹”的诅咒。
  “唉,不对, ”辟胥拿起掉线尾部的直钩,对着少女摇了摇,“应该说是小鱼妹才对啊。”
  阿恬屈辱的无法反驳,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自己还有当一条鱼的潜质。
  这就是所谓的看到钩就忍不住想咬的本能吧。
  她自欺欺人的想到。
  作为一名活了不知有多少年的人精,辟胥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这位新晋“小师妹”脑子里的弯弯绕,考虑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他决定良心发现一次。
  “别露出这副被欺负了表情嘛,”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我可不记得建过让人变得死气沉沉的门派, 如果一个宗门让小孩子没有了小孩子的样子,那估计也离完蛋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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