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起了心思,语气变得正儿八经,紧张道:“快别吃!”
“干吗?”
“你没瞧见村口的石碑吗?上面可写得明明白白,不能乱吃东西,吃了谁家的东西,就要当他家的女婿!”
迎璟一脸懵,“……有吗?”
“有!”
“可我刚才没看见什么石碑啊。”
“你笨蛋嘛。”初宁振振有词,“我说有就有。你看这家的人。”她还有模有样地对着寨子的窗栏抬了抬下巴:“瞧见没,老丈人都在那儿对你笑呢。”
迎璟视线随着拔高,这家二楼,还真有一个藏族老爷爷对他们笑呐。
视线相对,他竟然还说话了,只不过是藏语,一连串儿,听也听不懂。
初宁蛮镇定,凑到迎璟耳边,“我给你翻译一下啊,他说,不错,这个小伙子长得好看,手长脚长,是个能干农活的好苗子,就你了!晚上就办喜事儿!”
迎璟忍不住翻白眼,呵声一笑,“哟,您还懂藏语啊?”
初宁忙不得地点头,“这方面的无师自通,别的就不行了。”
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迎璟目光里全是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发,刚要说话。前边传来好大的动静。两人齐齐回头,一看,嚯!五六个姑娘笑眯眯地往他们这边正走来。
迎璟拧眉,自言自语道:“还真有这习俗啊,他家是五姐妹吗,哪个看上我了?”
方才还鸡飞狗跳特来劲儿的初宁,此刻彻彻底底沉默下去。
她盯着那群姑娘,神色未辨,但应该是紧张的,手指头一直挠自个儿的掌心。
迎璟反倒来了兴趣,“不错啊,长得真好看。”
听到这,初宁拽起他的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速度太快了,迎璟差点踉跄摔倒。“欸!欸!慢一点儿!”
后面有怪兽似的,初宁憋着一股气,带人跑离这个寨子,跑到一片空旷的地方停下。初宁这才松开他,双手搁在膝盖上大喘气。
迎璟都快笑疯了,“干嘛呢?你跑什么跑啊?”
初宁瞪他:“你还敢说!”
迎璟哭笑不得,“冤枉啊媳妇儿!不是你说的,人家看上我了,要把我压回寨里做女婿吗?”
“呸,谁看上你了?”
得,翻脸不认人,强词夺理样样都占全了。
迎璟摸摸她生气的脸儿,“你看上我了。”
初宁拧过头,不搭理,但背着他,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不远处,象征福运吉祥的经幡迎风招展,蓝幡在上,黄幡在下,在信奉的人看来,经幡每次飘展,都是完成一次诵经祈福。
迎璟牵起初宁,把人带到旁边。
这边临近山头,四面山风穿堂而过,天与地,神与灵,爱与憎,仿佛都融为一体,只有在波澜壮阔的山川河流面前,人才会觉得,世上之事,都是不值一提,随心,随欲,自在就好。
迎璟双手合十,阖眼虔诚,对着经幡许愿。
初宁不太信这些,也不打扰,走到另一边,靠着块大石头斜站着,摸出烟点了一根。
风大,烟气被撞散。
她戴着墨镜,远眺山河,面色平静。
没多久,迎璟走了过来,摘了她手里的烟,蛮不高兴地说:“少抽点。”然后把它掐熄,烟蒂收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初宁望着他,随口问:“刚才许的什么愿?”
迎璟难得的沉默,一会后,“你真想知道?”
不问还好,他这架势起了个头,反倒勾起了初宁的兴趣。
她摘了墨镜,眯缝着眼睛与之对视。
迎璟目光八风不动,看着她说:“没许愿……就是问了一下老天爷,什么时候能和你做……”
爱。
初宁眉间一颤,几秒之后,幽幽转回头,僵硬的把墨镜重新戴上。
……压力很大。
第66章 (第二更)圆满
丹巴县在高山区, 大渡河自北向南纵贯全境,山脉起伏, 切割高山, 所以由高往低地看,地貌非常立体。
高原的山体, 总是能够提前感知四季的变迁, 初秋时节,风光便韵味十足。
初宁喜欢这里的嶙峋奇特, 不似平原广阔,这才更像人生。
有起有落, 有平有褶。
山上风大, 迎璟说:“我们下去吧。”
初宁来了兴致, 冲他招手:“你来。”
两人挨近,迎璟搂着她的腰,齐齐看向手机镜头。
“咔擦。”
同一瞬, 初宁转过头,亲向他的脸。
迎璟笑得白牙一绽, 这一刻,美好定格。
“你要发朋友圈么?”他问。
初宁诚实:“不发。”
“哦。”迎璟难掩失落。
“我微信里还有很多客户,泛泛之交, 不太熟。我不想被他们品头论足。”
“那你发给我,我发我的。”
初宁也不答应,“我拍的照片,凭什么要给你?”
迎璟:“嚯!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我本来就是霸道女总裁。”她理直气壮。
迎璟瞪着眼睛看她, 憋着气呐,还真没法儿反驳。
初宁乐了,双手挂上他的脖子,歪着脑袋还撒起娇来:“说,爱我的钱还是爱我的人。”
迎璟头一低,与她额头抵额头,“不知道,就,很想跟你过一生啊。”
初宁踮着脚,封住了他的唇。
以前觉得一生是个冗长且无意义的词。但这一刻,这个人,让初宁发现了“一生”的另一个涵义:竟也值得期待了。
下午,两人也不想走远,旅行嘛,挑最精华的地方细细品味就够了,以小见大就是这么个理。迎璟带着她就在藏寨里逛,这边开发还算完整,吃的逛的恰恰好。
初宁尝了酥油茶,也吃了糍粑,后来瞧见一个穿着藏族服装拍照留恋的景点,她蛮有兴致,拉着迎璟的手跃跃欲试。
迎璟嫌这衣服糙,不符合他精致男孩儿的形象,死也不肯穿。
于是,初宁一个人捣鼓,挑了件最华丽的,大襟、束腰、外面罩着一件藏青色的袍,脚上是同色系的筒靴,最后戴上一顶假发装饰,两条长长的辫子垂至腰间,她还一时起兴,在自个儿眉间点了一粒红红的朱砂。
迎璟看呆了。
这样的初宁,卸下平日的清冷淡然,笑厥如花像个初解风情的小姑娘。
初宁走到他面前,甩了甩长袖,别样妩媚的说了句:“这位书生,要去何方啊?”
迎璟目光定定,“要去你心里。”
初宁佯装崩溃,摸了摸手臂,“酸不死你。”
迎璟笑道:“你站那儿别动,我给你拍照片。”
初宁亦大方,摆了好几组姿势,不停念叨:“你修图了么?”
迎璟蛮为难:“修图可能还不行,最好换个人头。”
然后被初宁追着满山跑。
两人带劲儿,看得周围的游客发笑。
迎璟捂着脑袋,说:“这我媳妇儿,家暴我呢!”
初宁气笑了,“胡说。”
“哪里胡说了,是你没有家暴,还是你不是我媳妇儿?”
初宁想都没想,本能反应:“谁家暴你啊!”
迎璟正中下怀,“哈!承认你是我媳妇儿喽!”
初宁一怔,后知后觉,脸颊发烫,“耍无赖。”
就这么一个口头之快,也能让他开心好久,好像明天就能当新郎官似的。
不闹了,两人勾着手,又恢复你侬我侬。
迎璟:“宁儿,回去之后,我想带你回大院。”
初宁没来得及细想,“又回去?我都去过两回了。”
“我要你见我父母,我要向他们坦白。”
“……”
初宁咽了咽喉咙,“这,这么快。”
“必须的。”迎璟看怪物的眼神:“你不想?”
“不,不是。”
“你不想跟我公开?”
“没……”
“你不想跟我结婚?”
“……?!”
迎璟猴急猴急的,激动万分:“你凭什么不让我C位出道!”
初宁没忍住,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捧着他的脑袋一顿乱揉,“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啊!”
迎璟对这事儿特小心眼,没好气的顶回去:“好玩?好玩你还不来玩我?有本事你来玩我啊!”
一天下来,这个内涵意思都说了几遍。
初宁也一股邪火,“你脑瓜子成天在想些什么呐?啊?”
“还能想什么,想你想你想你!”
“噗。”
拌嘴不过五秒钟。初宁笑了出来,“你个复读机。”
迎璟一把揽过她的肩,“真情实感还遭人唾弃,有没有天理了?”
初宁这回乖了,依偎在他怀里,拍拍他胸口,“你个生气包,这茬不许再提,你这动机太明显,我都不敢相信你了。”
迎璟立刻闭嘴。
能听出她是调侃之意,但他在乎,生怕她当了真,于是闷闷的把念头压了下去。
初宁勾了勾他的手,忽说:“欸,我想去骑马。”
———
两人辗转去了寨外的马场,这个月份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并不多,初宁问了价格,三十块半小时。老板蛮大方,蹩脚的普通话说:“也就意思一下,不限定你的时间。”
初宁挑了一匹黑色马驹,她没经验,纯属看着顺眼。
上马之前,老板给她讲解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初宁听得认真,瞄一眼旁边的迎璟,人家漫不经心,扯了根草叼在嘴巴里,优哉游哉地看蓝天呢。
“你也听听,待会我一个人记不住。”初宁上心。
迎璟极淡的嗤了声,听了话,但依旧半吊子,压根没仔细。
五分钟后,上马。
迎璟在后头跟老板说着什么,最后一个人走了过来。
初宁遥望老板,皱眉:“哎!他怎么走了?”
迎璟:“你上马,我教你。”
初宁微眯双眼,问:“你会骑?”
迎璟点头,“会。”
初宁眼神怀疑,显然不太相信。
“从小,我爸就带我去骑兵营玩,我七岁就能单独上马背了。”
说罢,迎璟单脚一蹬,同时右脚横跨,眨眼之间就到了马上。他绷直手臂,把掌心递给初宁:“上来。”
初宁犹豫,“我没学过。”
迎璟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有我在,我保护你。”
一个使劲,初宁也借力上了马背,她在前头,他在后头,后背贴着少年炽热的胸怀,差之毫厘的距离,心跳如此清晰。
迎璟双脚一夹,便是策马奔腾,初宁先是紧张,适应之后,兴奋接替。
天地宽阔,风声呼啸。
心有山海,静而无边。
天色已降,能看到山的那边,云层托着淡淡的夕阳。
初宁内心是震撼的,心情是愉悦的,笑着问:“一颠一颠的,像不像在坐船?”
迎面而来的风,把怀里的女人香悉数送进鼻间。迎璟心在颤,手在抖,然后顺理成章的搂住了初宁的腰肢。
他声音清澈,无暇且认真:“像不像坐船,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做男人?”
不知是风太大,掩住了她的回答,还是初宁根本没有说话。
迎璟抱着她,这一刻,也觉得无所谓了。
两人驾着马儿越跑越远,好像跑离了路线。灌木矮丛渐多,景致因为稀少的人间,而越来越温柔。
初宁还有点害怕,“不走了吧,待会回不去了。”
迎璟安抚:“没关系,这马能记路,会识途。”
初宁便放了心。
啊,也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学会了信服与相信。
最后,两人没入丛林,再出来,就是一片视野开阔的浅草平原。
四周都是山脉,天色尚算缱绻,星月就已经与晚霞比肩。
迎璟和初宁下了马,站在峭壁边上,面朝山川河流之美,共赏日月星辰之姿。
忽的,手指相扣,初宁勾住他,意图往树后走。
迎璟了然,随着转身,两人一路沉默。
百年苍木,枝繁叶茂,亭亭如盖,遮住了夕阳。
两人隐匿其中,再也看不出一点动静。
初宁望着他,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两人自然而然地搂在一起,再也不似以往的克制,也没打算浅尝辄止。心跟通了电似的,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喘不过气,迎璟才将人分开,迅速脱了自己的外套,摊开在地上。
趁他下蹲,初宁半跪在地上,像只饥渴的小兽扑了上去。
从她决定义无反顾来川藏找他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没办法回头了。
命中注定的克星。
就是用来交付真心的啊。
迎璟把她压在身下,眼眸像是要滴血。
情与欲,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初宁终于在他眼前坦诚,彻彻底底的坦诚。
她的主动,热情,生涩,以及一往无前的决心,都让迎璟沉醉不已。
天边,一排飞鸟列队展翅,留下一声呜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