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home键调菜单,点邮箱,登录就可以。”他声音清淡地落在她耳畔。
哦,和手机一样,盛夏点点头,镇上大家都不用这种东西,电脑都算奢侈品,所以盛夏长这么大还没见过。
操作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得多,盛夏很快就登录好了,找到最新的邮件,打开附件,卷子的批改信息就出来了,最上面一份就是数学卷子。
沈纪年拿了个支架把平板放在她面前,又把她凳子忘前挪了挪,盛夏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唇笑了笑。
沈纪年也笑了,不动声色地捏了下她的手,说话却一本正经,“把错题标出来。待会儿我过来看。”
他去洗澡了。
盛夏也想洗澡,可还是学习要紧。
于是把卷子打开,根据批改信息,把自己错题都用红笔标出来。
他已经进了卫生间,卧室门开着,斜对面就是浴室,客厅很安静,所以浴室的声音隐隐约约能传过来,哗啦啦的水声,听得人脸红心跳。
额,盛夏觉得是自己思想不够纯洁。
可谁被亲了个七荤八素,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她给自己开脱着,努力聚精会神,抓了只黑色水笔,打算把做错的题重新做了一遍。
写到第二道题就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他今天洗了两遍澡了,这会儿只稍微冲了下。
盛夏扭过头看了一眼,他正在往卧室过来,浑身上下冒着水汽,俯身过来看她卷子的时候,发梢一滴水滴在她的锁骨上,盛夏猛地缩了下,他偏过头看她,目带疑惑。
盛夏摇摇头,把他挂在脖子里的白毛巾扯下来,在他头发上胡乱擦了擦,“没擦干净。”
他微微挑了挑眉,握住她的手腕,把毛巾接过来,轻声道,“我自己来。”
盛夏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微微低头噙住了她的尾指,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盛夏脸瞬间通红,小声警告他,“你……别乱来啊!”
真是……也不嫌脏。
第21章
盛夏从沈纪年房间里出来已经十一点了,沈姨还在书房看资料,闻声走了出来,问她肚子饿不饿,盛夏顿了下,点了点头。
“煮点面吃怎么样?”
“嗯,谢谢阿姨。”
沈姨心疼地问她,“学习会吃力吗?”
盛夏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还好。”
“慢慢来,别太累了。”说完扬声问沈纪年,“阿年,我给夏夏煮面,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沈纪年从卧室走出来,一手按在门框,目光看向盛夏……和母亲。
最后淡声回答,“嗯,清淡点儿。”
他直接走了出来,跨步往餐厅去,临走的时候瞥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盛夏犹豫了下,跟在他身后。
沈叔叔很早就睡下了,这会儿客厅依旧很安静,厨房里很快传来开火的声音,沈纪年拉开一张椅子,偏头看她,“坐!”
盛夏依言坐了下来,目光和他对视了下,眨了下眼睛。
他拉开她身边的椅子,挨着她坐了下来。大概是累了,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长腿微撇,敞开坐着。
那姿势,很有侵略性。
盛夏不去看他,抓了手机过来胡乱刷着。
但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周围都是他的气息。
盛夏觉得呼吸发紧,整个人像是被架在温火上烤。
童言在QQ上问她考试怎么样,她回答说一般,对方安慰她慢慢来,不要着急。
她不着急,沈纪年帮他讲了一夜卷子之后,她忽然就看开了,很多事情,不急在一时。
也或许是他太冷静,让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化很幼稚。
更何况,她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师。盛夏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好被他逮到,他微微挑眉,身子略略前倾,目光毫不掩饰,盛夏心脏狂跳,故作镇定地往旁边躲了下,朝他做了个鬼脸。
可以的,越来越皮了。沈纪年起初还觉得自己这么早跟她表白不太合适,但现在忽然又觉得这样挺好。她性格里有很偏执的成分,阴郁和戾气很足,想和她交心很难,更何况他又是个不太热络的性格。
倒是现在,顺利了很多。
他抿唇笑了下。
“既然你考完下周末我去看你吧?方便吗?”童言问她。
盛夏说:“好啊!到时候我去接你。”她也很久没见童言了。
*
沈姨煮好了面,放到托盘里端了过来。
盛夏冲沈姨笑了笑,“谢谢沈姨。”
“跟阿姨客气什么。”沈姨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们吃,我回房间洗个澡,吃完把碗放水池里。”
盛夏点了点头。顺便提了一句,“沈姨,这周末我在镇上的一个好朋友要过来看我,我可以带她来家里住一晚吗?”以前总觉得提这样那样的要求会很难为情,可大概沈姨对她太好了,她现在已经自在了很多。
……嗯,也可能是因为沈纪年的关系,她对这个家,没那么疏离了。
沈姨笑了笑,“当然可以了,阿姨还没见过你的朋友呢!到时候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盛夏笑了笑,“谢谢阿姨。”
餐厅里很快只剩下盛夏和沈纪年。
清汤面,卧了荷包蛋,没有多余配料,只两根青菜,上面撒了小葱,滴了两滴香油。
香味钻到鼻尖,盛夏觉得肚子更饿了。她以前就有吃夜宵的习惯,那时候姥姥也爱给她煮面……她有点儿想姥姥了。
有点儿烫,盛夏一边儿吹一边儿小口地吃。
吃得鼻尖冒汗。
沈纪年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总觉得她碗里放了什么特别美味的东西。
于是盛夏吃到一半的时候,停顿的片刻,碗突然跑了。
——沈纪年把她碗拖走了,推了他自己的过来。
盛夏:“……”
她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去看门口,沈姨回卧室了,并没有人看到,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吃了。
盛夏面前是他的面,他还没怎么动筷子,一碗面还是一碗面,荷包蛋依旧高贵地卧在上面。
盛夏想问他干嘛,但觉得问了他多半也不会说,闹出动静来让沈姨听见就不好了,于是撇了撇嘴,没管他,继续吃。
默默吐槽他,莫名其妙啊!发什么神经。
吃着吃着又觉得脸热,怎么就开始一个碗吃饭了。
盛夏没把碗放着,顺手洗了碗,沈纪年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控水,他轻声叫了她一声,回过头的时候,唇上一软。
他蓦然弯腰轻啄她的嘴唇,嗓音低沉地说:“晚安!”
盛夏点点头,喉头干涩,“额……晚安!”
他又笑了,眉眼化开一缕温柔,目光灼热。
盛夏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声音小小的,“快去睡觉!”
说完紧张地看了门口一眼,生怕惊动了沈姨。
*
第二天是动员大会。
沈姨开车带沈纪年和盛夏去学校。
家长被学生会的志愿者领着先去了大礼堂,学生们要先去教室集合,排队过去。
盛夏进教室的时候,屋里闹哄哄的,一半人在讨论摸底考的卷子,一半人在讨论成绩。
谁进步了多少名,谁退步了多少名。乐此不彼。
最惹眼的有两个。
理科转文科的林悦,和从朝阳转过来的盛夏。
林悦成绩直达班级第二,年级排第十。虽然比起沈纪年那种常年稳居第一的,差了很多。但作为一个转科生,已经很逆天了。以往都是学委韩佳凝稳居第二,这次竟然掉到了第七,听说好像因为这个,还哭了。
而大家对盛夏,完全是颠覆性的认知,开学第一天就和温珠打了一架,脾气暴躁,下手狠厉,眉眼里戾气浓重,传言也不太好。
她这种人,不考个倒数,好像有点儿对不起她的身份和气质,但她竟然成绩还不错。
班级第13名,年级211名,中等偏上了。
盛夏坐下来,朱莉莉就扭过头来看她,满脸崇拜,“夏夏,你这也太牛逼了吧!”打得了架,耍得了狠,还考得好试。
“学霸啊!”李亚楠也扭过来,有些羡慕嫉妒恨。
盛夏无语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也不知道她对学霸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她敲敲桌子,“嘘。”
她这会儿有点儿烦躁,太吵了,到处是嚷嚷声。
朱莉莉和李亚楠乖乖闭了嘴。
隔壁桌子的蔡孟飞和郑灿对视了一眼,无声交换信息。
-太牛逼了。
-这他么难怪陆哥看上她。
至于牛逼在哪里,不好说,总之就是觉得很牛逼。
郑灿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默默在心里梳理盛夏这个人的信息。
陆也托她打听盛夏,他就随便问了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简直卧槽,盛夏在朝阳上完初中又上高中,五年时间,完全是一部个人传奇史。
盛夏的爸爸活着的时候是朝阳的校长,因为不满朝阳的校风,着力整改过一次,力度非常之大,处理了好几波比较刺头的学生。
其中有一个是个很乖戾的男生,行事十分嚣张跋扈,做事出格,逼得同班一个女同学跳了楼,虽然最后抢救过来了,不过落下了一个癫痫的后遗症。
男生威胁女生和女生家里不要声张,但盛夏的爸爸知道后坚持报了警,后来男生被送到劳教所了,因为未成年还是怎样,大概三年出来了,出来之后也没老实,又去朝阳上学,那时候盛夏的爸爸已经意外去世了,妈妈也改嫁去了南方,而盛夏刚上初中。
朝阳新的校长性子软,不太敢管这帮学生,校园内小团体抱团情况很严重。
盛夏受到了不小的报复,也可以称得上是校园暴力了,学校老师看不上,在学校还能护着点儿她,但G镇就那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在校外遇见的频率也很高。
这种情况要么盛夏转学,要么那男生转学,没别的。
后来怎么解决的不知道。
就知道那男生和盛夏同时住过一次院,盛夏昏厥,轻微脑震荡,那男生肋骨断了四根,肺出血,右小腿骨裂。
男生伤得比较重。
出院后就不再找盛夏的事了,有时候外面碰见,也绕道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盛夏被划分为不敢惹的那一类。
不过据说盛夏这个人很低调,很少人见过她真正动手,但朝阳流传很广的言论就是,宁断腿,不惹娃娃脸。
作者有话要说:咦,昨天竟然有人说不要看小哥哥的公狗腰,我跟你们说,我们夏夏的占有欲可强了,以后就没得机会看啦!那今天带你们去看夏夏打架,大家躲远点儿,我们夏夏动起手来比较凶,别误伤了~
第22章
如果要盛夏形容自己在朝阳的生活,只用一个词儿就可以概括:一片狼藉!
那时候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冲突,一群年少躁动的心无处安放,动不动就X你妈X你妈地互相问候,然后一言不合就撸袖子,打得鼻青脸肿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但盛夏并不开心。
甚至称得上恐惧。
第一次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堵在巷子里的时候,她浑身都是抖的,强装镇定地看着面前的人,那时候她目光还谈不上凶狠,但倔强和不屈是少不了的。
男生名字很普通,叫高磊。
盛夏不认得他,但听说过——那时候尽管朝阳乱,但进劳教所的,他是唯一一个。
还是因为盛夏爸爸的缘故进去的。
“你看你,弱得跟个小鸡仔似的。”高磊用铁钳一般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把蹲缩在墙角的她钉在身后砖墙上,盛夏觉得自己马上要断气了。
“我用力这么一拧,你的脖子就断了。”
他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体格健壮,大眼看过去甚至透着点儿憨厚老实,但一笑,用警匪片里常用的那个词来形容,就是——一股亡命天涯的气质。
“小妞儿多漂亮啊!我都不忍心收拾你,要么你陪我玩玩也行。”他半蹲在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评价道,“发育真差劲,胸怎么这么小。”他歪了歪头,笑容轻佻地和周围人对视。
他边儿上一群人跟着笑起来,笑容里含着几分叫人恶心的意味。
盛夏记得自己缩在墙角,身子不住发抖,害怕和恐惧过后是阴沉沉的狠气,大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躲不过去的。她默不作声地、一点一点抽出了自己的鞋带,两只手藏在身下,抓住两头,缠了一圈在手心,然后猛地往上套到了高磊的脖子里,死命往下压,交叉勒紧。
男生力气特别大,她控不住,手掌勒出血来,用头去撞他鼻梁骨、额头、头顶。
一声连一声的闷响,盛夏跟个疯子似的,发着狠,比他更像个亡命徒,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想,不去想如果把人打死了怎么办,不去想自己会不会被他弄死,她唯一想的就是控住他,反击,不惜一切代价。
犯罪学中有个很著名的破窗理论,是说:一个房子如果窗户破了,没有人修补,隔不久,其它的窗户也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一面墙,如果出现一些涂鸦没有被清洗掉,很快的,墙上就布满了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东西;一个很干净的地方,人们不好意思丢垃圾,但是一旦地上有垃圾出现之后,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往地上抛垃圾。
而在朝阳,一个人如果被一个团体排挤或对付,她没有能力反击或者躲避的话,她会被更多人排挤和对付。
这就好像一种潜在的规则。
恶会滋生恶,糟糕的会更糟糕。
爸爸着力整改朝阳的时候就说过这个——环境中的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任存在,会诱使人们效仿,甚至变本加厉。
朝阳就是一块污浊之地,且在不断变本加厉着。
等她稍稍长大一点,就越来越深有体会。
朝阳是整个G镇的缩影,学生的态度,很大程度下是整个G镇的态度,粗俗,野蛮,暴躁,易怒,崇尚暴力,信奉强者为尊,抗拒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