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了几秒后,皱紧眉头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头顶上方那只紧握着她的大手。
手背青筋凸起,手指刚劲有力。
视线再上移,她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庞,他薄唇微抿,下巴线条绷紧,一双眼睛尤为墨黑深邃。
随着‘滴答’的几滴鲜红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却带了丝丝铁锈味。
季雨蓉呆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便注意到他另外那只抓着藤蔓的右手,已经被划出了斑斑血痕,个别地方还血肉模糊地翻卷着....
心底在这一瞬间油然而生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深深触动和震惊,季雨蓉的眼眶瞬间变得热热的,看着他的目光里氤氲了无边的复杂和异样。
这位兵大哥今天在他们后面追了一路,虽然刚开始她跟那些劫持她的人一样,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但却一直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于敌人而言,他就是悬挂在脖子刀刃上极其危险的锋芒,但于她而言,却是稳若磐石般的安全感.....
邢炎低头看着她突然红了的眼眶,以为她是害怕了,眼眸一时黑了黑。
默然一瞬后,他握着她的手便紧了几分,沉声道,“别怕。”
低沉的的两个字就如同两道护身符一样萦绕在她身边,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慌乱。
邢炎观察了一下他们脚底下的环境,发现那片沼泽之地不大,而旁边就是一片郁葱的草地,他们跳过去还有三四米的距离。
心下有了计较后,邢炎握住季雨蓉就开始左右摇荡,沉声开口道,“看到你左下方的那片带点碎石的草地没有?”
季雨蓉低头看了几眼,吸了吸鼻子点头,“看到了。”
“我等下将你甩到那里,要千万小心旁边的沼泽。”
季雨蓉眨了几下眼睛,糊里糊涂地点头,“哦....”
只是刚点了下头,握着她的大手一松,她就被甩了下去。
季雨蓉以跪爬式落在草地上时才回过神来他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双手撑着草地费劲地站起来后,她拍了拍膝盖上的泥草,下意识抬头去看邢炎。
只见邢炎握着藤蔓,双脚蹬了一下,身形一荡,便利索地跳了下来。
垂在身侧的右手划了好几条深深的血痕,有些荆棘倒刺还扎在上面,血迹斑斑的看起来渗人极了,但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后,才回头淡淡地看向惊魂不定的她。
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在万丈斑驳光芒的映照下,他面容清俊,浓眉下墨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季雨蓉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就觉得好像被卷入了两泓深不见底的旋涡,心跳砰砰作响,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邢炎低头看了她几秒,便低声道,“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赶紧走出去。”
悬坡上方有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他不确定上面会有多少人蹲守着,所以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等等!”见邢炎转身就要走,季雨蓉突然叫住了他。
只见她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条浅蓝色的丝巾,握起他的右手小心地拔掉小倒刺后,就要用丝巾缠绕上去。
邢炎见此手掌缩了缩,敛眸道,“不用包扎。”
季雨蓉一愣,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讷讷道,“.....为什么?”
“小伤而已,不必弄脏你的东西。”他说道。
那丝巾看起来面料极好,像她那样的千金小姐,一条下来价值几万块也说不定,他自小粗野长大,用不着那样的好。
话一落,季雨蓉顿时抿了抿唇,小声道,“还是包扎一下吧。”
说罢,也不管他的反对,动作略笨拙而生涩地裹了上去。
他那样相救,区区一条丝巾又算得了什么?再加上那破皮流血的伤口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邢炎看着眼前少女低垂着头安静乖巧地帮他包扎的发顶,尚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沾了点污秽,但依旧遮挡不住她白皙如玉的皮肤。
动作轻柔地打好结后,季雨蓉抬起眸来,又黑又大的眼珠子仿佛两颗粹亮的宝石。
邢炎眼底有抹深色一划而过,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那条缠绕的浅蓝色丝巾,没多二话。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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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停在悬坡上的直升机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墨镜,嘴里咬着雪茄。
光头战战兢兢地过来道,“老板,那,那女孩.....进雅尔塔克森林里了。”
话一落,中年男人的脸色霎地阴沉了下来,“废物。”
一旁的手下过来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加派人手,追上去。”
手下低声道,“老板,无人区里面一带地形复杂险恶,还有瘴雾和猛兽毒虫出没,一般人进去十有八个都出不来,而这边是最近的一个出口,我们只需在这里堵着就行。”
“那就派一部分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追上去看能不能活捉那妞,要是活捉不了....”
中年男子眼底划过丝丝毒蛇般的危险,“就将他们堵死在里面!”
“是!”
万顷林海,莽莽苍苍,山峦起伏,灌木丛生,正值秋天的雅尔塔克原始密林,大片大片的红杉树,白桦树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大树枝叶颜色红黄翠绿相接着,风景唯美得波澜壮阔。
只是在林间,厚厚的枯枝落叶铺满一地,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再加上弥漫的瘴雾,让身在其中的人根本难以摸清具体的地形和方向。
寂静的深林里除了两人踩着枯枝‘咯吱咯吱’声,便只听得见些许虫鸣鸟叫声,颇有种空荡幽森的感觉。
邢炎在前方开路,如鹰隼的眼睛眼观八方地探查着四处,刚才滚落悬坡时情况危急,他的武器和个别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弄丢了,此刻身上只有一把军用刀,不得不谨慎一些。
季雨蓉头一次深入这种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心惊胆战地根本无暇去看什么风景,只是紧紧跟在邢炎身后,一刻都不敢松神。
这两天下来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让她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此刻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惊弓之鸟,但凡有一点动静都能把她吓得个半死。
这会,脚下一不小心踩空一个被厚厚树叶铺盖住的小坑,她身形一个不稳就往一旁跌去,又仓皇惊呼了起来,“啊!”
邢炎闻声猛地回头,大手一把将她捞起,扶着她站稳后,他眼神关切道,“小心点。”
季雨蓉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小脸苍白着,喘息声中带着哭腔地点了点头。
缓了片刻,邢炎继续往前开路,季雨蓉轻咬下唇,忍着害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可没过多久,脚边突然窜过一条青斑蛇又把她吓得尖叫了起来,揪着邢炎的衣服蹦跳地使劲往他身后躲,“啊啊啊!蛇!蛇!”
邢炎眼疾脚快地一脚把蛇挑飞出去,转身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小蛇没什么毒,别怕。”
“小蛇?”季雨蓉花容失色地瞪大眼睛,那蛇身都有棍子粗了还叫小蛇?!
从小到大最怕蛇的她,眼泪终于飙了出来,一手紧揪着他的衣角,一手捂着嘴呜呜地哭。
邢炎看着哭得凄凉无比的她,一时有些无语和不知所措。
下午经历了那么惊险的过程都不见她哭,此刻一条蛇却把她给吓哭了。
季雨蓉也不知道是因为蛇还是因为这两天的经历,反正一哭起来就跟晴天暴雨似的,哭得梨花带雨,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
邢炎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孩子,只得干站着等她哭了一会后才轻声道,“我会安全护送你出去的,别害怕。”
季雨蓉一边抿唇点头,一边使劲地掉眼泪珠子。
邢炎见她哭得差不多了,转身正要继续往前走去,只是下一刻,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就突然抓住了他粗粝的大手。
邢炎回过头,就见季雨蓉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噎地问道,“我,我能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吗?”
邢炎只觉得手心烫了烫,年轻的俊脸顿时划过一抹不自然,但看着她那哭花了脸的可怜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话一落,季雨蓉双手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一只大手,整个纤弱的身体靠在他身边,仿佛他就是一棵能庇护她安全的大树,依赖极了。
被她抓着的手有些僵硬而滚烫,邢炎抿了抿唇适应了一会后,继续一边分心护着她一边往前开路,判断好方向后直往密林深处走去。
只不过两人还没走出多远,邢炎就敏锐地察觉到后方有所细微的异动。
第2章 依赖他
只不过两人还没走出多远,邢炎就敏锐地察觉到后方有所细微的异动。
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睛一眯,快如闪电地拉过季雨蓉往下一扑,一颗子弹便擦着头发而过击打在旁边的大树上,树皮顿时炸裂,空气中弥漫开丝丝硫磺灼热的味道。
季雨蓉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邢炎顺势抱着她一滚,将她放在了大树后面后,他的身影就像豹子一样敏捷地窜了出去。
猛地揪住草丛中一个男子的手一掰,手.枪应手而落,紧接着那男子就如同扔小鸡一样‘嘭’地一声被狠狠地摔向了另一旁的大树!
伴随树干枝叶一阵剧烈的抖动,胸腔和肋骨直接被震得扭曲,那男子‘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整个雷厉风行的过程不过几秒,隐藏在另一边灌木丛里的一个男人见此手一抖,‘砰砰砰’地就乱开了几枪!
季雨蓉惊叫得连忙抱头趴低躲好,而邢炎快速俯低打了个滚便如同幽灵般闪到了那男子身后。
那人强迫自己要稳下神来瞄准时,突然一阵寒芒再背,脖颈一凉,一只大手就悄然地掐上了他的脖子。
在钢铁般强劲的力道下,颈椎如脆弱的豆腐一样不堪一击地被扭断了,那种‘咔咔’的筋骨断裂的清脆声音,在静谧的林间显得尤为诡异和森严....
邢炎神色淡漠平静地捡起地上的枪,检查到两支枪里面都有五六发子弹时,掂量了一下便满意地把枪塞在腰间,径直向季雨蓉走来。
季雨蓉扶着树,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被邢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解决的两个人,一时间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他走到跟前,伸出手要拉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地,脚一软,原本半蹲着的姿势就瞬间跌坐在了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仓皇无措地看着他。
邢炎对上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在看到她眼里划过的丝丝惊恐和惧意,眼眸微微一暗,伸出的手指在那一刻竟有些蜷缩。
半晌后,他敛了敛眸,一点点把手收回来,低声道,“得赶紧走了,后面难说还会不会有人追上来。”
说罢,邢炎沉默地转过身,观察前方的苔藓辨别好方向后,径直向前走去。
季雨蓉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后,连忙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追上去,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邢炎身影一顿,垂眸看了一眼攥着自己左手上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偏头定定地看向她。
她仰着头,瞳仁很黑很亮,如星星一般清澈璀璨。
不过此刻,那眼里的惊惧已然尽数褪去,剩下的满满是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对视了几秒后,邢炎便任由她抓着自己,带着她一言不发却加快了速度朝森林深处走去。
随着黄昏的接近,丝丝缕缕暖黄的光芒透过错落的枝叶折射下来,乔木丛林光影斑驳,处处透着一种安详的静谧。
两人在密林里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期间又一次遇到伏击后,随着越深入腹地,便越少人追上来了,再加上邢炎一直注意抹掉他们走过的痕迹,所以现在基本难有人能再准确地掌握他们的行踪。
这样走走停停地,邢炎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拧了拧眉。
雅尔塔克原始森林面积之大,一般人不可能一两天就能横穿得出去,再加上如今天色渐暗,黑暗能让未知的森林变得更危险,以往参加过无数次野外生存训练以及野外作战的经验告诉他,在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要找到适合露宿一晚的地方才行了。
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后,邢炎终于找到了一处较为干爽宽阔适合露营的平地。
季雨蓉什么都不懂,只能干站着看邢炎用军刀砍了一捆树枝和个别大片的绿叶过来,就地在两棵大树旁搭起了一个简易四方形的避风处。
这样干看了一会,季雨蓉就知道他们今晚必须得在野外过一夜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明天能找到路出去或者还有救兵来救援他们,只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季雨蓉开始在附近帮忙捡些枯木枯枝,即便她没有试过露营,但也知道森林昼夜温差大,必须得生火。
邢炎用石头把个别枝干砸牢固后,拿了一些大叶子铺在了上面和侧边,虽简陋,但可以暂时抵挡一下晚间的雾气和林间的风。
他侧头看了一眼季雨蓉手中捡来的几根枯木枝,拿起刀交代道,“你先在这呆着,我再去弄点东西过来。”
季雨蓉闻言,立刻扔下东西走过来,紧张巴巴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邢炎指了指远处,“那边倒了一棵枯树,我去砍一些木柴过来,否则今晚不够用。”
季雨蓉顺着他手指看过去,那边的地形较低,丛林茂密,一时难以看到什么东西,她心里有点害怕和忧愁,但还是点了点头,细弱蚊音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嗯。”邢炎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季雨蓉翘首以盼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入林间,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人后,一张脸蛋顿时垮了下来。
森林静悄悄的,季雨蓉一会无所事事地拿叶子铺严密那个简易的树枝帐篷,一边走上前几步想看看他在哪,只不过前方有一段浓密的灌木丛阻挡着,她怕有蛇又不敢跟上去了。
时间眨眼般流逝,夜幕开始降临,就像一张巨大暗沉的帘幕笼罩着整片阔大无垠的原始森林。
万籁俱寂,鸦默雀静,偶有丝丝凉风拂过,就是一片擦着她脸掉下的落叶都能把季雨蓉惊得以为是蜘蛛爬在她身上,紧接着又一阵跳脚的惊呼恐惧.....
因此,当邢炎扛着一大捆枯木枝回来时,一眼就看到季雨蓉抱着膝盖蜷缩地蹲在那片空地,听到脚步声后猛地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活脱脱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