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仰——黄三_
时间:2018-06-21 08:36:46

  宋彰拍拍倪迦的肩,表情高深莫测的说:“牛逼。”
  倪迦抿了抿唇,不去理会他的话里有话,抬脚跟上那道高瘦的背影。
  **
  他们总共八个人,陈劲生宋彰还有一个男生坐一桌,其他四个人坐一桌。
  大家都有意识的把陈劲生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倪迦腿长,一个跨步就翻了进去,她挨着陈劲生坐下,他正低头吃饭,一次一大口,囫囵吞枣式。
  气氛有点诡异。
  平时挺闹的一帮人,今天全是没营养的尬聊,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倪迦和陈劲生发生过那么多事,没有一件算好事。
  宋彰倒是在这一刻突然开始佩服起倪迦,她该吃该喝,没事人似的,丝毫不为眼前的尴尬情况所动。
  很少有女生能做到忍受疼痛,接受疼痛,再去习惯疼痛。
  倪迦吃了两口,突然出声:“宋彰。”
  “嗯?”被点名的他愣了一下。
  倪迦问:“该查的事儿你查清楚了么?”
  她这话一问出口,其他几人动作都停了。
  挑这个时候当着陈劲生的面问,显然是要把这件事摆到明处摊开说。
  或许也是她跟他们吃这顿饭的目的。
  宋彰先看了一眼陈劲生,见他没反应,才继续开口道:“这事儿吧,陈劲生不追究了,但是不会再出现下一次。”
  倪迦一挑眉,直接看向身旁的人,“不追究?”
  他不是睚眦必报的典型么?
  陈劲生没看她,停下筷子,淡声道:“你跟我献一晚上殷勤,不就是为了这个?”
  倪迦:“为了哪个?”
  陈劲生这才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讽刺意味很重。
  倪迦被他看的心头窜起一股火,她“啪”的一声把筷子扔在桌子上,冷笑着说:“陈劲生,你以为我在你家又打扫卫生又做饭的,是为了不让你追究这件事?”
  陈劲生问:“不然呢?”
  倪迦深吸一口气,道:“你搞清楚两件事,第一,我犯不着跟你献殷勤,是宋彰求着我救救你这个有病还不治的病号,第二,这事儿跟顾南铭没关系,你追究到底也和他没关系,他没你想的那么下三滥。”
  她一口气说完,餐桌周围静悄悄的。
  第一次见有女生胆子这么大,直接冲着陈劲生脸上怼。
  众人心里都有点错愕。
  沉默的时间仿佛有半个世纪之久,陈劲生才问出声。
  但问题牛头不对马嘴。
  “你就那么护着他?”
  倪迦想也不想就回答。
  “是。”
  因为他对她好。
  她就不会亏待他。
  陈劲生继续问:“喜欢?”
  倪迦觉得他这个问题简直可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笑了一声,“陈劲生,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口口声声恨我,现在又关心这些,怎么,你喜欢我吗?”
  ……
  宋彰以为下一秒的陈劲生又要暴跳如雷,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他没有。
  他唇线绷的紧直,放在餐桌上的手已经握成拳,指关节渗白,仿佛骨头马上就要顶破皮肤。
  宋彰第一次见陈劲生忍成这样。
  他不会克制情绪,尤其是暴躁和愤怒,以前的他都是一点就着,铺天盖地的发泄完,才能恢复正常和理智。
  但今天,他什么都没有做。
  宋彰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别刺激他?”
  到底谁刺激谁?
  倪迦一刻都不想多留,推开餐盘,起身就离开。
  这次,陈劲生没有拦住她。
  她走了很久,他都一动不动。
  他又变回了那个沉默而阴郁的人。
  **
  当天下午放学,宋彰在班门口堵住了倪迦。
  倪迦单肩挎着书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任周围同学打量与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因为中午吃饭的事,宋彰显然也不太想给她好脸,他面上表情淡淡的,懒散的靠着门框,指间夹着一个信封。
  “你的电话卡。”
  他塞给她,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没立刻走。
  倪迦接过打开,倒出来小小一片,真的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电话卡。
  她装回信封,再放进肩上的包里,然后才抬头,“你还有事?”
  宋彰看她两眼,嘴巴张开,欲言又止。
  倪迦见不得别人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她轻嗤,“你在表演吗?”
  “……”
  这女的真的是个刺猬。
  宋彰皱着眉,说:“倪迦,阿生挺不容易的。”
  阿生?
  这样的称呼如今倒是很少见。
  倪迦说:“没有人容易。”
  “他要真想搞顾南铭,完全可以不让你知道,还能让他消失,但他现在没这么做,为了什么你不清楚?”
  “打住。”倪迦眯起眼,“所以你压根没查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彰突然恼了,“你他妈还不死心?那酒保已经招了,是顾南铭指使的,他俩那天晚上串通好的,你打不打脸?”
  倪迦的脸色一瞬间变冷,“招了?你确定不是你们逼的?宋彰,你们只是得到了一个你们想要的结果,那不叫真相。”
  她说过,顾南铭人不坏。
  坏透的人,是不会在流氓外表下,小心翼翼的隐藏那颗赤诚之心的。
  “你就是死认不是顾南铭干的了?”
  “我相信他。”
  她相信他在校门口一直等她,害怕她在上课,不敢打电话给她;相信他联系不上她,就能跑到她家楼下等他;她更相信那个在KTV里把她挡在身后,不愿意她多惹事的他,相信那个胳膊错位,在医院还愿意打电话给她报平安的他。
  他把手机借给她,密码换成她,还要傻逼兮兮的喜欢她。
  宋彰冷嗤:“我不相信他。”
  “好。”倪迦看着宋彰,一字一句道。
  “我会把那个贱人揪出来。”
  **
  倪迦新买的手机一天后寄到家里,她把旧卡放进去,下载软件,恢复数据。
  两天两夜的消失,除了顾南铭的几条微信,其他没什么人找她。
  杨雅岚在忙店铺生意,周弥山回美国继续工作,他们忙的时候,通常隔好几天才打一次电话。
  倪迦给顾南铭打了个微信电话。
  他已经换了别的手机,电话那边很嘈杂,不知道又在什么声色犬马的场所。
  倪迦开场很直白,“你那个酒保朋友叫什么?”
  那边的人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强硬道:“你好好上课,其他别管。”
  “顾南铭。”倪迦出声叫他。
  “啊?”顾南铭听出她略微低沉的声线,声音不自觉软了点。
  倪迦说:“我说过我相信你。”
  那边沉默了一瞬,“我知道。”
  “我要所有人都相信你。”
  “你别把自己牵扯进来行不行?这事儿跟你没……”
  “我再问一遍,那个人叫什么?”
  “……”
  良久,顾南铭先败下阵来。
  “他在我旁边,城市六号店,你先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说一下,这篇文可能会改名字,找不到的话就收藏一下,这两天又是考试又是给人过生日已经日夜颠倒了,今天又看到别人融梗,真的累到不想说话,我觉得我现在真的很佛系,别人抄到我脸上都懒得生气,还有啥来着,群号我放文案里,想加的可以加,标准就是要像男女主一样社会哈哈哈哈,再见各位,现在凌晨两点,我他妈要睡了。
 
  ☆、第十六章
 
  chapter16
  若有人说,这辈子没有遭过大起大落,没有猛烈的悲痛,没有被伤害,想必是幸福且珍贵的。
  劫后余生的日子里,倪迦只图苟活,她被变故打入消沉的底端,她不认为自己有迎难而上的勇气。
  她不想再折腾,没有精力,更没有勇气,她没有精神支柱,没有底气,什么都没有。
  对于任何攻击,谩骂,羞辱,她都能自我消化,只要不再搅乱她的生活,得过且过是她唯一奢求。
  气的跳脚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说话,没有能力,仅凭愤怒咆哮出来的不公与不堪,只会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料。
  现世里,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旁观者。
  你为什么忍气吞声?
  你为什么不反抗?
  你为什么不坚强?
  你为什么这么软弱?
  ……
  谁生来愿意低人一等。
  当你从高处跌落,连生存都成问题时,吃饱肚子再谈尊严。
  难以接受?
  但这里是人间,不是假象精神世界。
  你能高谈论阔,大言不惭的高举“宁死不屈”的大旗,因为你的生活舒服的像在泡脚,没有完全一致的经历,人们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可现实能让你把洗脚水喝下去。
  那些开始沉默,开始选择承受的人,从来不是伤口好了,而是长在了伤口里。
  不会永远如此痛苦的。
  因为总会习惯痛苦。
  倪迦兀自摇曳,至于悲喜,已经麻木很久。
  她排斥在人群外太久,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在世上漂泊,她尝到了久违的善意,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让她格外珍惜。
  所以,哪怕是螳臂当车,她也想去保护。
  ……
  倪迦到城市六号店,直接上了二楼,停在顾南铭发给她的包厢号门口。
  她深深呼吸两口,推开那扇门。
  灯光昏暗,烟味刺鼻。
  包厢里只有顾南铭和另一个人,他胳膊搭在膝盖上,低沉的坐在沙发里,看着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剃着板寸,五官很粗,身上还穿着酒吧的制服。
  他应该就是那个酒保。
  倪迦走近,注意到他鼻梁上,嘴角处有多处伤口。
  是新伤。
  他遭遇过什么一目了然。
  顾南铭在一旁闷头抽烟。
  倪迦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双手慢慢报上手臂,问:“你叫什么?”
  那男的抬眸看她一眼,“张鹏。”
  “张鹏。”倪迦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语调平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出卖朋友好玩吗?”
  “你知道什么?”张鹏这两天不断被人问话,脾气也到头了,眉宇间攒着浓浓的不耐,“陈劲生都找上门来了,就算不是我干的我也得认,谁他妈愿意得罪他?”
  “那就愿意得罪朋友?”
  “那你说,我怎么办?谁都知道顾南铭和陈劲生这阵子有仇,陈劲生出事那天他好巧不巧就在这地儿,我又好巧不巧是给他们那桌调酒的,我能怎么办?”
  张鹏怨气极大,狠狠揩了把短硬的发,道:“本来这两天训练新人就够他妈烦了,非得整这些破事给人添堵。”
  一旁的顾南铭把烟头一扔,烦躁出声:“行了,别整天怨天尤人的,你可他妈闭嘴吧。”
  倪迦抬眼,察觉到什么,“新人?”
  张鹏瞪顾南铭一眼,才道:“酒吧新招了几个人,我还得带着他们学这学那,我都快累吐血了,谁有那个闲心往他酒里下东西?”
  话至此,张鹏也察觉到了,突然一愣,然后紧紧盯住倪迦。
  倪迦不动声色地问:“怎么?”
  “不止我给他们那桌调过酒。”张鹏猛的回想起来,“我中途上厕所,让一个新人帮我看了会儿!”
  倪迦慢慢捏住拳头,“谁?”
  “好像姓肖?才来一个多星期,块头挺大的,有个耳朵还不太好使。”张鹏皱着眉描述。
  只一瞬间,倪迦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后衣甚至贴上了脊背,凉嗖嗖的。
  张鹏的描述,在她脑海中汇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他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所有的荒谬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她缓缓报出一个人名。
  “肖子强?”
  **
  晚上回到家,倪迦虚脱一般瘫倒在沙发上,长发曲卷着耷拉在地面上。
  她闭上眼,细细碎碎的回忆了一些事。
  从她还是赫赫有名的倪迦开始,从她对善恶没有界定,崇尚暴力解决问题开始。
  那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她又想起刚刚在酒吧里,她见到肖子强的那一幕。
  他整个人阴恻恻的,蹲在角落里抽烟,灯光将他四分五裂,他脚底的影子,扭曲而灰暗。
  倪迦止步于三米之外,她看一眼就明白了。
  这是一场报复,人人都是施暴者,却还是这些人人,都是受害者。
  长达三年之久,没有期限。
  越来越多的人搅进去,太多的恩怨纠缠在一起,生活像被一根绳子困住,越收越紧,令人窒息。
  多少人为青春里的荒唐付出过代价,肖子强,肖凯明,陈劲生,包括她自己,都正在承受着。
  肖子强的耳朵废了,他留下的是一辈子的痛。
  难以磨灭,足够折磨一生。
  倪迦想,这应该只是个开始。
  她想的头痛欲裂,手机铃声响了,是新手机自己配的系统音乐,聒噪极了。
  倪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调整呼吸,语气平常的接通:“周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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