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啊!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知道真相,没有人是傻子,谁都知道上学的重要性!如果这个屋子里真的有傻子的话,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
这亏欠了一辈子的感觉让他后悔难过百爪挠心恨不得此刻以死谢罪。他把脸埋进双手里,低着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悔恨席卷全身,汹涌喷薄而出的情绪让他发出了一声哀嚎。
全家都被王务实这反应弄的愣怔了,王老爹看着旁边的大儿子,眼神也安慰了,还算这小子有良心,“行了,务实,你也别不好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家里穷,以后上了市里的花销大,不过你也别愁,这家里肯定能把你供出来,就是你以后你出息了别忘了这几个兄弟就行啦。”
几个弟弟看着他们大哥那样子,其实本来因为上不了学挺难受的,但是看着大哥那么难受,反而都去安慰王务实去了。
看着眼前的种种,再想想过往的种种,良心上仿佛在接受着最严厉的审判。
王务实实在受不了了,内心的纠结拉扯筋挛让他痛不欲生,他满脸疲惫满身汗水的抬起头来,眼神放空:“这书我不念了!”
第四章
不念书了?
全家人都被王务实的神转折弄的一愣,他有多么期待这个高中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在山沟沟里起飞,起飞距离短,天知道他试了几次,这时候他其实都已经过了18岁了,但还执着的非要读书,今年本来就是王老爹给他读书考学的最后一个机会,全家人甚至全村人都没对他报有任何希望,可是,这次他竟然起飞成功了。
所以,这时候听到王务实说他不读书了,都觉得是不可能的,怕是王务实对于家里的经济情况有压力!
连里间偷听的王务实的娘都出来了,她显然是哭过的,之前躲在里面是为三个小儿子哭,现在看着大儿子那浑身是汗满脸艰难的样子,不由得又为大儿子难受起来。
王老爹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大儿子,语气也软了,“行啦,你也不用这么难过,俺看他们就是上了也没你有出息,你以后出息了,别忘了这个家就行了。”
王务实虚弱的摇着头,“不,不,爹,我不念了!说啥也不念了!”
二弟看着大哥那满脸汗,“行啦哥,你就安心上学去,没事儿,家里有我呢。”
王务实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嘴里就念叨着一句话,像是中了魔障,“不不不,说啥也不念了……”
二弟三弟四弟走上来围在他周围,“哥,你念哇,念出来你就有本事了,到时候你再供俺们念。”
“大哥,俺们本身也不是那块念书的材料,咱们村多少年了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考上高中的。”
“大哥,你别多想,俺本来也不想念,这次正好。”……
几个竹竿子站起来像个栅栏似的把王务实围在中间进行言语轰炸。
王务实实在受不了了,“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到底还是大哥,比他们都高点,他此刻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脸上又恢复了正常的坚定的神情,“别说了,这高中说什么我也不去读了。”
王务实脑筋渐渐清楚了,他刚刚被悔恨和良知侵蚀的不能呼吸,现在站起来做了决定一切都清明起来。通过关的游戏为什么还要重新再来一遍?那他必定上一次走进了一条岔路,错过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珍贵的东西。
王务实混沌的脑子里刚刚捋清楚自己的思路,
“啪~!”旁边的王老爹,大手拍在桌上,发出了一声巨响。王老爹满脸严肃,“由不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务实既然想清楚了,他转头冷静的看着王老爹,“爹,俺真的不想继续读书了,俺是说真的。”
这话越是冷静,越显得极其悲凉,这个家一共六个人,谁都知道王务实有多么的看中这次考试,多么的看中这个高中录取通知书。
说完王老爹还没说话,王务实就感觉脖子上被热切的胳膊向下一勒,接着一个冷不防,自己的脸被拉着埋到了母亲温暖的肩膀上,王务实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王务实的娘不得不垫着脚才能搂着自己的大儿子,但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看到儿子受委屈了,她这娘心里多么难受,呜呜的就哭起来,“儿啊~俺苦命的儿啊~都怪娘没本事,俺这么好的儿子,想上个学还要受这么多的委屈。俺的儿啊~~”
一家人正在为着上学的事情上演着亲情大戏,门外却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吵嚷,由远及近,隐隐约约叫着王老爹的名字,王务实费力的从母亲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大家都被门外的声音吸引过去了。
“王老耕你给俺出来!”
“出来!出来!”
“你他娘的把你那混蛋儿子给俺交出来,看俺不打断他的狗腿!”门外一个大老粗的声音叫骂着就冲将进王务实家的破烂院子。
这人口中的“王老耕”说的就是王务实的爹,他名叫王耕劳,村里的人喜欢叫他的外号叫王老耕,王务实的娘叫刘丽花。这夫妻俩的名字虽然土气,但是给儿子们起名却从不含糊,都是从政策的词儿里取,因为这个绝活,王老耕还颇为得意,因为大家经常夸他给儿子取的好名字。大儿子叫务实,二儿子叫巩固,三儿子叫提高,四儿子叫求真。一个个的光看名字的话,是绝不会犯错误的,根正苗红,又红又专。
这时候外面院子里闹得凶,王老耕抻着脖子扶着桌边站起来,伸长脖子从窗户的缝隙探头看着门外的来人,等听清楚了来人口里骂骂咧咧的话,他嗖的一下急忙转头,怒目而视的看向自己的三儿子,王提高当时吓得一个激灵,王老耕伸了一个手指指着他上下的晃了晃,咬牙的看着他,王提高站在那里慌慌张张的看着父亲,脑子飞速的转动着,仔细的回想,这又是哪次闯祸引的人找上来的,等会儿也好辩解。
三儿子王提高是四个儿子里面最调皮的,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对于这种找上门来的事情大家都司空见惯,一般都是冲着三儿子来的。
王老耕咬着牙对着他挤了一句,“等会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换了个脸色,笑盈盈的出门去迎接来人。
二哥巩固看着提高,“你又闯甚祸了?”
王提高还在那纳闷呢,他摸摸鼻子看着门外提着铁锹棍子来找事的人,怎么也捋不清楚个思路,自己最近没干啥大的坏事吧,不过他也不确定,说不定是以前干的?一时还想不起来。
王巩固看着他那一脸心虚的样子,无奈的提着他后脖筋的领子,拉着他往出走,“走,出去就知道了,看看咋回事?”
满屋子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当老三又闯货了。
院子里站的是田大树,他一手抓着一个铁锹插在地上,站在院子当中,一手插着腰,气势如虹,如果光看他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着的不是铁锹而是方天画戟。王务实知道,那是田灵的父亲,他的身边还站着一脸凶神恶煞的粗壮男孩,双手端着一根锄地用的钉耙,做出一副随时要与人拼命的起手势,这是田灵的哥哥田强。田强后面还跟着两个小的,一个小男孩是田青,也是拿了根棍子跟田强一样的姿势,在后面就是一个跟四弟王求真差不多的年纪的小姑娘,跟田灵眉目间长得很像,是田灵的小妹田丽。田家今天是除了田灵和田灵娘全家都出动了,如果没有大事,不会是这种架势的。
王老耕家也不是没人来找过,四个男孩子呢,都是多动症,经常会闯祸,尤其三儿子三天两头会有人来上门,不是偷了这家柴火,就是偷了那家土豆,不过这么兴师动众被全家人带着武器来拼命的倒是第一次,看来祸事不小。
王老耕看着人家那样急忙陪笑脸,“大树,你说这是咋说呢,一个村子住着,有甚话咱们坐下来好说,这是作甚?”
但是田大树一点面子都不给,咬牙切齿气势汹汹的说,“把你那混蛋儿子给俺交出了来,让俺打断他一条腿,这事就好说了。”
这王家沟的村民都是讲理的,没有谁无缘无故的会上来打断人家儿子一条腿,看来这事大了,王老耕陪着笑脸看着院子里的几个随时准备战斗的门神。“大树兄弟,这到底是咋啦,怕不是有误会,咱们先把这事情说清楚了,要是真是俺儿犯了什么大错,不用你出手,俺亲自打断他的腿,你看这样行不行?”
“有甚误会,你那畜生儿子做出这等没脸的事,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把他叫出来,俺打断他的腿这事才算完。”田大树气的满脸通红,一点不肯让步。
沟里的庄稼汉说话一向是很实诚的,王田两家关系一直又是很不错的,看田大树这么坚持这么气愤,王老耕心里也大致有了数,这肯定是出大事了。心下已经有了决断,粗着嗓子压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爆炸性的叫喊,“王提高,你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王提高刚被二哥王巩固提着领子揪出门来,就听到他爹在院子里这样的口气叫他,吓得他一个激灵,浑身肌肉一紧,抬腿就想跑。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事,但是本能就抬腿。
田大树还没来及说话,但是这样的情况老耕父子都不是第一次了,王老耕早就瞧出来这小子要跑,他比这小子还灵活,一个健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王提高。王提高因为领子被二哥提着,因此影响了起跑速度,一个不妨就被老爹抓住了。常年的挨打经验让他双手迅速抱头。嘴里扯着嗓子哀嚎,“啊~~啊~~爹~~我再也不敢啦~~爹,绕了我这一回~~啊~~啊~~”
王老耕一看王提高这反应,更认定了,就是这死孩子!刚刚起跑引起的血液上涌,此刻被点起来的火压也压不住,王老耕生气的手脚并用的又踢又踹,手掌抽着王提高浑身唯一露出肉的后脖颈,发出啪啪的声音,光听这声音就很疼。
王老耕越打越起劲,但王提高也不是那种蔫蔫的任打不还手的主,这时候急迫的挣扎着要逃走,一个抓着打,一个挣着跑,父子俩个在满院子又追又打,叫声凄厉,满院子都是扬起的尘土,这找上门来的人还没动手呢,王老爹就自己打儿子打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手脚不够,打儿子的时候路过田大树的方天画戟,王老耕直接就要抄起来打,“看俺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田大树一把拉住飞速经过自己身边已经打得乱七八糟的王老耕,“老耕,老耕~……你听俺说。”
王提高一看这老爹动真格的了,那铁锹可不是好挨的,他发出一声惨叫,“娘呀~救命啊~~~”尖叫着逃到了屋子里,死也不开门。
王老耕哪停得住手,气喘吁吁的拉着田大树的铁锹不放,“大树,你甚也不用说,你放开手,快,你放心,让俺今天打死这个臭小子给你个交代,这个王八犊子,打死完事儿,省下他再祸害别人。”
田大树拉也拉不住他,眼看着就要夺过铁锹去拍人了,田大树大喊一声,“老耕,你别打了!不是提高干的。”
第五章
这时候王老耕已经从田大树手里抢过了铁锹,拖着就要进门拍人,却被田大树的内容说的愣住了,他走了两步停下来,迅速的转头,因为转速过快,发出咔的一声骨头摩擦的声音。
“你说啥??”
其实本来田大树是准备一来就把王务实的腿打断的,如果打不断,也可以暴打一顿出出气,但是,现在王老耕二话不说一通炮火把三儿子打的上蹿下跳,都是一个村住着,自己再怎么样也不好直接动手了。
“不是提高!”田大树叹了口气,看着王老耕吃惊的眼神,没办法说了一句。
这下王老耕也懵了,拖着铁锹站在当场,所有人都因为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而愣住了,院子里没了声音,只听到紧闭的房门不断传出王提高求饶的声音,“爹~俺再也不敢啦~放过俺这次吧~”那求饶求的那叫一个真切顺溜,这要不是田大树自己说不是他,王老耕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院子里静了几秒,王老耕把铁锹插在地上,一手插着腰,看着自己的另外三个儿子,“谁干的?”
谁干的?干啥啊?几个儿子被王老耕的眼神扫视着。
王务实看着对面田家人的眼神,想起来刚刚在麦田里田灵哭泣着跑开的画面,想起她离开自己怀抱自己那空落落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可是自己也就是抱了抱她,刚刚接受重新回到六十年代设定的王务实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狐疑,是因为这个吗?
王务实正准备开口,对面的田灵的小妹妹田丽嘟着小嘴瞪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着王务实,“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姐给祸害了!”
这田丽比王家四弟王求真年纪还小,只有不到十岁,脆生生的声音把矛头直指王务实,而且说话没个轻重,这“祸害”俩字说出来全院子的人心都抖了一下。
所有人的眼神都注视到王务实身上,这时候最尴尬的是王老耕,刚刚口口声声要劈死三儿子,现在发现,他嘴里叫骂的畜生其实是自己的大儿子——刚刚还让他骄傲的大儿子,刚考上高中的大儿子,一般从不出幺蛾子的大儿子。现在?把人家闺女给祸害了??
王务实当然清楚,刚刚地里那个拥抱,人家田灵根本不愿意,哭的稀里哗啦自然是他的过错,只是这“祸害”二字,虽然严重,但是王务实却在考虑是否接受这个指控,从重生到现在,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王务实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既然上辈子亏欠了,他这辈子就不准备再逃避。
王老耕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王务实现在还是保持曾经的老狐狸的习惯,喜怒不行于色。所以现在在王老耕看来,大儿子就是一脸淡定,他怎么看也觉得不像是刚祸祸完人闺女的样子,不像是王提高,刚刚那心虚的样儿一看就让人以为是他干的,但是现在王务实这么平静,反到让他都下不去手了,总觉得是不是另有隐情?
六十年代,王家沟的风俗还十分淳朴,未婚男女别说拥抱了,就是拉拉小手都要避着人的,要是被人看到在外面未婚男女发生了什么亲密关系,那都是要被扣上坏分子的帽子□□的!
王老耕是十分清楚这一点的,没有在王务实脸上找到答案的他转头看着田大树,“大树,这务实平时向来是个好孩子,从来也不敢干啥出格的事,这不是刚刚也考上高中了,这事肯定是有误会,咱们进家好好说说?”
田大树没说话,他也是盯着王务实看,那孩子一脸的平静的样子弄得田大树心里也在打鼓,毕竟他的表情太心安理得了,一点心虚的迹象都没有,这也让田大树自己白白的心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