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荆州发生了什么,或是刘备干了什么,才使得刘表的态度变得这般强硬。
吕宁姝一反常态的镇定:“明日我会遣人去荆州,给他送一份大礼。”
曹丕挑眉,似乎并不打算问询。
吕宁姝偷瞄一眼他的反应,继续道:“保准他看了惊喜。”
曹丕继续悠然自得地瞧着外头的风景,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奇。
吕宁姝咬牙切齿:“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惊喜吗?”
曹丕的眸子里盛满了无辜:“不想。”
吕宁姝冷哼一声,埋头继续看竹简。
曹丕憋笑。
***
是夜,一道人影乘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溜去了马厩,正打算取马离去。
吕宁姝刚牵到了缰绳,正低着头准备转身呢,却没想到一下子就撞上了一个出乎意料她之外的人。
吕宁姝心里一紧,满脸警惕地抬起头来。
曹丕似笑非笑:“将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是想去哪儿?”
吕宁姝目瞪口呆地指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家伙难不成早就猜到她要干什么,才在这儿跟捉贼似的守了这么久?
曹丕不打算接她的话,劝道:“更深露重,将军还是回去歇息罢。”
——别去冒险了。
可打死曹丕都没想到,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吕宁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他按在马上,自己也迅速翻身上了马,绕开守卫,朝着荆州的方向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曹丕【叹气】:xx青年欢乐多。
吕宁姝:???
☆、荆州豫州
夜色无边,已经进入了宵禁的时间段,街道上偶尔只有打更人敲着梆子路过,甚是寂静。
是以赶路的马蹄声踏在石砖上,发出急促清脆的“笃笃”声,显得格外清晰。
大半夜的。
曹丕本来是打算阻止吕宁姝的,免得她瞎整什么幺蛾子。结果他居然直接被这浑小子一把给拎到了马上,干脆的打包一起带走了。
“放我下来!”曹丕整个身子都被吕宁姝抱住,维持着这么一个令人自尊心受挫的姿势。
“不放。”吕宁姝盯着前方的道路不为所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你……”曹丕被吕宁姝死死地按在马上狂奔,气的耳根泛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吕宁姝哪里见过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顿时乐了:“‘你’?我什么我,我怎么了?”
曹丕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严肃道:“你身为主将不好好守在安阳,却偷偷摸摸跑到荆州去,这本就不是你该做的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吕宁姝丝毫没有减慢御马的速度,笑容里隐约地透露出了那么一丝军痞子的感觉:“你声音轻点,要是把这消息泄露了出去,后果还真难预料。”
见曹丕不说话,她又把曹丕的领子往上提了提,好让他坐的正一些,不至于让他在马上颠簸的如此难受。
“我早就安排好张儁乂暂时接替我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不在安阳。
而且主公的信里只让大军不离开安阳半步,我又没带大军走。”
吕宁姝解释道。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又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豫州附近也挺平静的,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那张儁乂竟会同意?”曹丕蹙眉。
张合平日里很是靠谱,虽然身为下属,但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任由吕宁姝胡来的样子。
“他一开始当然不同意啊。”
吕宁姝凤目一斜:“后来我说,即使他不同意我还是会去荆州,区别只在于一个有他帮忙,一个没他帮忙罢了,然后他就同意了。哎哟,瞧他那小表情,活像逼良为娼似的。”
曹丕嘴角一抽,默默地瞧了吕宁姝一眼——这可不是跟逼良为娼的行径半斤八两、不分伯仲么。
心疼张合。
***
不出二人所料,到了荆州境内,他们果然被拦了下来。
吕宁姝十分镇定地掏出表明了刘表信使身份的文书,而后便被守卫轻松地放走了。
曹丕微微挑眉:“这是荆州信使的文书。”
——他之前还打算看着吕宁姝该怎么逃避关卡守卫的检查呢。
吕宁姝点点头:“是啊。”
“可现在荆州信使那儿的文书是谁的?”曹丕疑惑。
“当然是豫州信使的啊。”
吕宁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把这两份文书换了一下,他明天要回荆州的时候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了。”
至于荆州信使拿着豫州的文书,会不会被荆州守卫当成奸细抓起来什么的……
反正人家已经走出了豫州境内,也没法回头找她算账嘛。
东汉末年消息传播的速度又特别慢,那信使总不可能像现代那样直接发条短信给刘表说“嘿主公我的文书被人掉包了您快来救我”吧?
等信使把麻烦解决回到刘表身边的时候,吕宁姝早就搞完事情溜之大吉了。
所以说,实际上吕宁姝跟程昱混久了,还是学会了那么一点点坑人法子的。
吕宁姝穿着一袭深衣,进城牵着马与曹丕一同行在路上。
一个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荆州的地势,思考着某天打进来的时候走哪条道比较好,而另一个则是一如既往地安静思索,面色平稳无波。
“认识你的人那么多,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曹丕开口,低声问她。
曹丕自己是不常露面,认识他的人当然不多。
可吕宁姝先前打的那几场战役都是极其关键的,名气算是很盛,按理来说她的身形面貌之类的肯定已经被人传遍了。
“自然不怕,你等着。”
吕宁姝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走到一家铺子前面,随便找了个两鬓斑白的老者问道:“这位太公,曹贼那边的吕殊就在咱们荆州门口,您可知他长得什么样啊?”
那老者一拍大腿:“嗨呀!你定是从别处过来的,这煞神的样子都快传遍整个荆州了。”
吕宁姝乖巧地点头道:“对啊,我是从冀州魏郡那过来的。”
反正吕殊确实是冀州人嘛。
那老者的眼睛隙开一条缝儿,指了指曹丕,又指了指吕宁姝:“像你们这样的小身板啊,别说是一只手,那姓吕的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们捏碎咯!”
吕宁姝佯装害怕:“真有这么吓人啊?”
“当然了。”
老者一瞪眼,对吕宁姝的问句很是不满:“这煞神身量足有两丈,眼如铜铃,手腕粗如水缸,一个吼声就把十万袁军给吓死咯!”
曹丕:“……?”
吕宁姝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对老者道了谢后便连忙拉着曹丕走远了。
那老者望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哟,听说那煞神千里眼顺风耳,不知会不会听见……”
……
“现在你知道了?”吕宁姝心情似乎不错。
“……知道了。”
都被传成这样了,吕宁姝还能被认出来那才是真有鬼。
“你对自己的名声那么不在乎的吗?”曹丕疑惑。
“那只是荆州的传法,又不是咱们许都那儿的传法。”吕宁姝一脸的云淡风轻。
在许都,因着金氏强抢民男的事情都闹到了皇帝那儿的缘故,关于“吕殊”的传言跟荆州简直是两个极端。
——什么风华绝代貌若好女还喜欢涂脂抹粉之类的。
所以,传闻这种东西,当个玩笑就罢,没多少人当真的。
“我这回跑到荆州来也是为了将功补过。”
吕宁姝叹了口气:“虽然没打败仗,但主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赢啊。”
人家是要刘备啊。
“你原本打算孤身一人来荆州,不为大动干戈,只是为了……抓一个刘备?没了?”曹丕不信。
“没了啊。”吕宁姝理直气壮地答道。
刚脑补了各种阴谋论、正准备暗戳戳在荆州搞事情的曹丕:“……”
——是他错了。
武力值和智商成正比的人,古往今来都没几个。
吕宁姝忽然一笑:“骗你的啦,我还想把那刘景升一起打包回去给主公当生辰礼呢。”
曹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出右手一巴掌按在吕宁姝的头顶上,而后——
重重地揉了揉。
某人脑袋上的发丝儿顿时被揉地翘起了好几根。
“你且看……”还没等曹丕把话说完,吕宁姝就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连忙背身躲到墙边的一处阴影里。
那里恰好是视觉死角,如果不走近巷子是根本看不到他们两个人的。
“嘘,别出声。”吕宁姝整个身子都绷紧了,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远处,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子慢悠悠正地朝二人的方向走来。
——是吕殊,真正的吕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曹丕的动作:【轻抚狗头笑而不语】
谢谢阿姆斯特朗不吃肉的营养液x5,maple的营养液x1~
☆、这是吕殊
吕宁姝现在用的身份户籍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而是吕殊的。
先前她替吕殊去参军服兵役,本是打算脚踏实地的靠军功一路升上去,没想到后来因为郭图的缘故被迫离开了冀州,孤注一掷地投了曹操。
相隔挺远,又是生活在不同势力的治下,吕宁姝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再也不会碰面了。
毕竟这是一个乱世、一个处处都有可能兴起销烟的乱世,不知有多少人分别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不管吕殊为什么会在荆州,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吕宁姝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想被吕殊发现。
其一,她跟吕殊也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其二……吕殊知道她是个女的啊!
而且现在“吕殊”驻军安阳的消息都快传遍了,吕殊本人肯定是听到过那些传言的。
吕宁姝现在莫名有一种被人抓包的紧张感,死死地盯着吕殊走来的方向。
曹丕微微敛眸,瞥了一眼自个儿被她无意识攥住不放的袖子,而后侧头去瞧吕宁姝的表情。
吕宁姝一心注意着前方,并没有察觉到曹丕的小动作。
……
吕殊越走越近了。
他的步伐很轻,很缓,似是闲庭信步一般。
暗处的吕宁姝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等吕殊走到最关键的那个拐角的时候,步伐一转,又慢悠悠地拐去了与二人藏身之处相反的方向。
吕宁姝松了一口气,这才扯着曹丕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曹丕似笑非笑:“你认识他。”
吕宁姝痛快承认了:“对,而且我不想让他看到我。”
——她跟吕殊碰面倒是没事,可关键是她边上还有个曹丕看着啊。
依着曹丕对主公的关系……曹丕要是知道了,主公说不准也会知道。
更何况吕宁姝清楚她犯的是大罪。
一旦“吕殊”的身份露出了些许端倪,更多的秘密就能顺藤摸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揭出来。
饶是对立的势力如袁绍的谋士之流也不得不承认,曹操这样唯才是举,知人善任到极致的主公,纵观古今也挖不出几个。
因为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他把每个人都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先前他那主动烧毁通敌密信的举动更是令吕宁姝禁不住心悦诚服,直叹其胸襟之宽广。
试想,有多少人能做到,在明知那些人先前早就有弃自己而去之心的时候还能既往不咎、权当不知、毫无隔阂地待他们?
如果曹操在官渡一役输了,那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在他背上捅上致命的一刀。但曹操赢了,并且他选择了宽容。
其实势弱的一方里面,有人背叛是人之常情,很多人都能理解。理解容易,真正要做到宽恕就不知道有多难了。
但曹操又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在胸襟宽广能容人的同时,他的疑心也不轻。
这似乎是个很矛盾的性格,可这确实呈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关于这一点贾诩是看得很透的,而如今吕宁姝倒也歪打正着地知道了一些。
她先前盘算着要离开的心思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如今竟只是一心盘算着今天打哪里明天打哪里。
毕竟她也只是想让自己有用武之地而已,至于封侯拜相什么的的野心也与这个志向并不冲突。而对于这个目的来说,每次论功行赏都十分公平的曹操实在是一个很合适的主公。
直到这时,吕宁姝才发觉曹操这人最可怕的地方。
你看,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却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收拢那么多的人心。
……
吕宁姝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到的茫然,无意识地朝着襄阳的方向行去。
那是刘表的所在之处。
刘表占据的荆州并不完整,他虽然没有与曹操大动干戈,却也打了几场规模并不大的战役,使得南阳及其周围那一块战略要地被曹操夺了去。
新野距离南阳、穰城都很近,算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地方,刘备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会被刘表派去新野屯兵。
……然后吕宁姝走着走着,约摸好一段路之后就发现前面好像有个人在等她。
“别来无恙。”吕殊的声音挺温和,但在吕宁姝听来简直比炸雷还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