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好在经过她仔细的寻找,发现这白发只是唯一一根。
吕宁姝悄无声息地起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枕边人。
殿外的阳光很和煦。
她解开自己头上的发冠,认真地挑出一根最长的发丝拔下来,与那根白发放在一起。
相偎相依。
吕宁姝神情专注,依照自己记忆中的方法,不甚熟练地扯着两根发丝系起了同心结。
黑白交缠,却由于发丝韧性的缘故又微微散了开。
吕宁姝不甘心,一手捏一端,死死维持着把同心结系住的姿势,转头唤宦者:“取铅粉来。”
宦者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就把铅粉奉到了她的面前。
吕宁姝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往那根黑发上涂,试图把它抹白。
如果是两根白发该多好。
他终究抵不过时光的侵蚀,而自己却该死的一如当初……
铅粉毕竟不是染料,结果当然是毫无作用。
“取纸浆来。”吕宁姝抿了抿唇,继续道。
宦者又立即去取,剩下的人垂手侍立。
吕宁姝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黑发往里面浸了一瞬,接着耐心的等它晒干。
秋日的阳光很柔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它丝毫没有变白的迹象,甚至乌亮得刺目。
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吕宁姝登时心中一涩,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
她愣愣地望着那根怎么染也染不白的发丝,忽而紧紧地把同心结攥在手心,脸埋在臂弯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颈间,平安扣温凉。
怕。
好怕。
二十年来,她唯一一次掉眼泪,是给曹操送灵的时候。
恨,恨自己无能为力。
“怎么哭了?”曹丕不知何时走出了殿外,从背后轻轻拥住她。
吕宁姝一顿,反身抱住他,埋在曹丕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
“别哭,别哭。”曹丕忙不迭给她拭泪,动作轻柔,温声道,“谁敢给大将军委屈受?”
哭了他多心疼啊。
吕宁姝拼命摇头,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不哭了,一点都不吉利。”她勉强笑了笑。
拇指缓缓地划过脸颊,曹丕为她拭去了最后一滴泪,忽而便看到了吕宁姝手中抓住的一黑一白两根发丝。
他微微一怔,余光划过边上的铅粉与纸浆,似乎明白了什么。
吕宁姝用另一只手沉默地抓住他的袖子。
曹丕浅笑着摘下她手中的同心结,又从鬓边扯下一根乌发,轻轻地穿进了那枚同心结之中。
“你看,缠在一起了,多好啊。”
多好啊。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又哪里有资格不满足呢。
“嗯。”吕宁姝红着眼眶。
“不哭了,若你实在想哭,就让我抱着,只哭给我一个人看。”
谁知吕宁姝闻言恶狠狠地盯着他:“以后不许熬夜批奏疏!”
“好。”
“要喝补药!定期把脉!”
“好。”
“不许……不许生病,不许冻着,不许受伤。”
“我尽量。”曹丕揉了揉她的发顶。
吕宁姝仰头蹭蹭他的手掌:“这才乖。”
曹丕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同心结放在二人掌心,落下一吻。
——此生,因你欢喜。
——唯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不慌,寿命问题会解决的。
接下来是互穿番外。
大概就是两只性格微妙不同的二丕一起懵x的故事。
二公主:一觉醒来就有人喊朕去伐吴怎么破!
正史丕:一觉醒来就发现天下统一了怎么破!
☆、互穿番外(正史丕穿书)
平行世界。
北宫, 德阳殿西阁。
殿内很安静,香炉升起白烟袅袅, 宦者侍立在外头。
而此时, 倚在案上小憩的男子悠悠睁眼,本是放松的眉头却在醒来的同时轻轻蹙起, 似是有极重的烦心事一般。
正是历史上那个刚刚受禅篡位了没几年的曹丕。
然后他就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此何地耶?
德阳殿西阁的样子他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平日里他批奏疏处理公务的地方就是这里。
但他熟悉的西阁……并不是这样铺张。
这还是曹操延续下来的美德,提倡节俭, 曹丕也同样不铺张,殿内的摆设并不是太多。
然而他眼前的都是些啥?每一样拎出来都……呵呵。
说败家都是轻了。
但是送礼的人定然极其了解他的喜好, 曹丕尽管觉得这些东西放在这儿着实不妥, 却也没想要挪走。
殊不知这些全是某位镇国大将军征战在外的时候给她“夫人”带的, 生怕委屈了他哪里。
也不知何故,一觉醒来之后他的身子竟比往日要好上不少。
“陛下。”宦者上前对他一礼,“丞相已至。”
曹丕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丞相?
大魏只有三公, 哪里来的丞相?
丞相一职只有南边的刘禅和孙权才设的呀。
“传他进来。”曹丕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道。
诸葛亮如往常那样呈上请示皇帝的奏疏, 随即就依照往日那样站在那儿。
看见奏疏上署名的时候曹丕已经麻木了。
……诸葛亮!?
这不是窝在蜀地那儿的刘禅那家伙的丞相吗?
曹丕觉得他可能是没睡醒。
他本来是想宣专门记载国家史书的太史令过来询问的,可这样一来他自己势必会暴露一些东西。
“陛下。”诸葛亮开口,“镇国大将军已近京畿。”
昨天曹丕还是一副亟不可待想要去迎接的样子, 今天怎么就冷静地好似把事情忘了一样?
这肯定不对劲,两个人不见面也不存在什么吵架一说,莫不是陛下突然意识到大将军功高震主了罢……
思及此处,诸葛亮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掌了几乎能调动一切兵马的兵权就不说了, 甚至连皇宫禁军都听她的话。
不说镇国大将军到底有多少特权,单单说历代大将军的权柄,招帝王忌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曹丕点头,镇定道:“待大将军凯旋,我便去亲迎。”
虽然不知道镇国大将军是谁,但既然能让身为丞相的诸葛亮特意出声提醒,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敷衍的了。
诸葛亮拢在袖中的手几不可见地一顿。
他见奏疏已经呈上,便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陛下着实古怪。
曹丕强稳住心神,熟练地拿起奏疏翻开看。
一封弹劾奏疏,出自陈群。
陈群自上回提出的“九品中正制”被诸葛亮驳回就愈发低调了,现今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抓风纪。
曹丕跟曹操一样,平日里也喜欢看这些弹劾奏疏,总觉得看完之后心情会好上不少的样子呢。
奏疏的大意倒是很好理解——
汉中侯刘备之子刘禅与吴侯孙权之子孙登当街斗殴,被中尉抓住,险些押入大牢……
曹丕愈发确定自己现在是在梦里了。
天知道为什么南边的两个强敌突然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阶下囚、而且还老老实实待在京都根本不敢造次。
他眼眸一眯,对着常侍道:“传汉中侯、吴侯过来。”
常侍应声退下。
曹丕深吸一口气,目光随着自己的手下移——
一首还没写完的闺怨诗。
大意就是出征的将军啊你怎么还不归家云云。
曹丕:“……”
字里行间确实是自己熟悉的风格,应当是出自他的手没错。
但曹丕敢确定他从来没有写过这首诗啊!
一时之间受到的冲击太多,曹丕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孙权和刘备马上就被带过来了,自从这两人的地盘被拿下之后曹操也没敢用他们,而是依照惯例奉养在都城,就当养个闲人,也好安定其他降臣的心。
不过他们的下一代都能做官,这已经代表了曹操足够的宽容。
“陛下。”不管是真心还是被迫,两人都对着曹丕行了礼。
曹丕顿时就感觉身心一阵舒泰。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困扰了自己十几年、极其苦恼烦心的强敌今天就主动对你俯首称臣了一样。
……怎一个暗爽了得。
虽然是在“梦”里,而且梦到的人还很奇怪,但绝对是一个很棒的梦。
曹丕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扶他们起来,假惺惺关切几句之后就立即让他们回府了,顺便还夹杂了各种让他们老老实实不要搞事的暗示。
刘备望着他那张虽然生得极无害、却根本无意掩藏得瑟的脸,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孙权嘴角一抽,把两鬓斑白气得发抖的刘备拉走了。
不要冲动嘛,老弟。
……
花了半天时间搞懂朝堂的官职表之后,曹丕对所谓的镇国大将军也有了些了解。
顺口一说,在这个梦里他阿翁居然受禅称帝了……
当真是不敢置信。
这位镇国大将军性别不明,据说是他的皇后,也有人说曹丕才是将军夫人。
这位镇国大将军于官渡之战成名,随先帝征战二十载,年少时曾孤身入荆玩政治把荆州给玩了过来,几场关键性战役几乎都是她打赢的,深受先帝信任,而且还是大魏的开国功臣。
篡位也有她的一分功劳。
还有人传闻镇国大将军手握一道非常重要的先帝遗诏,不过碍于没证据,这道捕风捉影的流言从来没人信过。
典型的权臣。
于是曹丕立马对这素未谋面的大将军升起了强烈的防备。
他理了理袖子,准备换身衣袍去给班师回朝的大将军“接风洗尘”。
……
“好家伙,这次你打的挺厉害啊。”吕宁姝一巴掌拍在邓艾的背上。
邓艾谦虚道:“艾不敢当。”
他们这回几乎要把野心勃勃的鲜卑打到极寒之地,身为副将的邓艾绝对功不可没。
大军行至虎牢关。
道旁迎接的人几乎要涌出来,可巡视两圈却始终不见往日那个熟悉的身影。
总之就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而雷打不动站在关卡迎接她的那个却没来。
……难道是出事了?
吕宁姝的心中登时浮起了一丝担忧。
她从人群中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即拉过来问道:“可是宫中出了事?”
被她询问的人认真思虑一番,摇头道:“一切如常。”
吕宁姝才不信呢,既然一切如常,那曹丕绝对会提早许久就到关外来迎接她,除非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怀着浓烈的担忧感,吕宁姝立即把手下的兵马交给邓艾,径自策马跑回了宫。
曹丕这次在北宫门口迎接她,照常理来说这才是丝毫不出格的举动。
朱雀门。
吕宁姝翻身下马刚要上前关切一番,却在看见曹丕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
这家伙谁啊!?
曹丕神色如常,笑道:“爱卿巾帼不让须眉,当真乃国之栋梁。”
吕宁姝眯眼看他,没说话。
曹丕不知道“自己”和这大将军的日常相处模式,态度与一位器重臣子的君王无甚区别。
于是吕宁姝也笑了,丝毫不出错地对他行了个君臣之礼,接着便提议道:“臣有异宝献上,还请陛下入殿一观。”
曹丕点头,起身回德阳殿。
西阁。
甫一进殿,吕宁姝就把侍人和宦者都遣了出去。
曹丕见她如此举动,心头防备愈发深重了。
吕宁姝冷笑一声:“……臣之异宝,陛下恐怕无缘得见了。”
气氛瞬间凝固。
一触即发!
电光火石间,两道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织在了一起。
定睛一看,却是吕宁姝与曹丕二人不约而同地拔出佩剑打了起来。
“去你丫的!哪里来的冒牌货居然敢冒充孤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的正史丕美滋滋。
另一边的二公主凄凄惨惨戚戚。
☆、互穿番外(各归其位)
吕宁姝本来是打完仗高高兴兴回京的, 还给曹丕带了寒地的烈酒,谁知刚回来却发现自家夫人换人了。
而且这人还跟自家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神情和一些小动作也几乎一模一样, 难怪其他人认不出来。
但吕宁姝能察觉到其中的区别。
自家的那个可乖啦!甭管他平日里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的, 反正在某个宠夫狂魔看来曹子桓简直天下第一好,压根儿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而眼前的这个曹丕就感觉危险程度要高上不少, 而且他的眉头时常在不经意间蹙起, 想来平日里定有烦心事。
吕宁姝很肯定,曹丕只是里头换了个芯子, 身体应当还是自家夫人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根本没法像杀敌那样把人给砍了,甚至还投鼠忌器。
曹丕被她一声“冒牌货”喊得莫名其妙, 剑锋闪着凌厉的寒芒, 攻势愈发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