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牵着他,一起回去。
不带分毫旖旎,只是因为这个人而已。
“回来了。”曹丕轻声道。
“嗯,回来了。”吕宁姝应道。
十指相扣。
在吕宁姝把兵马安置好,让司马孚带着孟获去见曹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曹丕回了府。
曹丕也不反抗,任由她这么拉来拉去,眸中满是包容。
对着敌人凶神恶煞的临侯,对自家的“夫人”可谓是极尽爱护,旁人说曹丕半句坏话都不行。
“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吕宁姝的眼神亮晶晶的,顺带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我也有东西要送予你。”曹丕揉着她的发顶,随即抬手理了理她的领口。
“我先送。”吕宁姝见自己不是独一份儿,有些心急,忙不迭打开手中的锦盒。
一串晶莹的葡萄呈现在他的眼前,仔细一看却是由罕见的大块翠玉所雕成。
吕宁姝每回征战在外都不忘给他带东西,或是当地的酒,又或是什么罕见的宝贝,屋内都摆了一堆了。
“喜欢吗?”
“自然喜欢,只是……”虽然心中欢喜,曹丕还是不忘替她考虑。
“你喜欢就好啊!”
吕宁姝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他的话:“你喜欢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尽量给你取来,只要你开心。”
她说的话每次都是这么直白,而且吕宁姝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与你无利而有害的事,我不允。”曹丕无奈道。
“哦……”吕宁姝悻悻,却还是乖乖闭了嘴。
夫人总是不肯让她干一回‘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儿。
曹丕领他去了一处隐蔽的屋子。门刚一打开,吕宁姝便看见了里面排排摆放堆积成山的箱子。
她好奇走上前,拿起一卷打开看。
画的是她。
这些画卷皆是一卷卷堆好被悉心保存着,其中一部分看样子已经有些年份了。
“你每出征一日,我便画一卷。如今……倒是千卷有余了。”
吕宁姝望着这些承载着无数心意的画卷,不禁感怀道:“我征战在外也十分思念夫人……”
“是夫君。”曹丕始终半步不让地纠正。
“夫人!”吕宁姝也半点不想让步。
说来也奇怪,这两人不管钱财还是什么事物,甚至连兵权都能眼睛不眨地相让,唯独在上下之争和嫁娶之争上头坚持己见、分毫不退。
若是让曹操知道了还不得气的小须须都要翘起来。
见她心情稍霁,曹丕又牵起她的手来到亭中,里面摆放着一架筝,便坐于亭中,信手抚起。
吕宁姝知道他会抚筝,却从没听他弹过。
婉转低沉,清幽雅致。
似乎万物都融于其声,却不见分毫粗犷,而是行云流水的意气。
“此曲唤做什么?”吕宁姝越听越合自己心意,心生欢喜之余忙扯着他问道。
夫人弹筝伤手她心疼,日后雇琴师来弹就好了。
“此曲无名。”
一曲毕,曹丕抬眸望她,端肃的神情柔和了下来,眼中含着万般思绪。
“为你所作。”
为你费心,为你思虑。
让你能够放心地把背后交给我。
……
吕布最近不太开心。
吕宁姝的智商跟他居然对不上啦!说好的一脉相承呢!
简直不要太心塞。
“阿翁多读书就好了。”吕宁姝劝道。
谁曾想吕布凶神恶煞地一转头:“我读了!”
吕宁姝一怔,随即给他出了个不咋地主意:“要不……你去娶个聪明点的夫人?”
帮他拉一拉智商嘛,吕宁姝自认为她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吕布嗤了一声,狠狠地往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你这甚么馊主意!”
果然崽还是那个熟悉的崽儿,不是改变了表象就能改变本质的。
……
司马孚照例奉上处理好的公务便退下了。
吕宁姝之所以对他委以重任全是因为司马孚的低调和能力。
毕竟他确实很让人省心呀。
这些年来,吕宁姝愈发对他放心,甚至这几日还直接放他一个人在书房内做事。
第三日。
司马孚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笔杆,挣扎了半晌才堪堪写下了那封筹谋已久的信。
在他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吕宁姝抱胸而立,静静地守在外头。
虽然信很顺利地送了出去,可司马孚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端坐在屋内,轻阖了双目,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手却还是止不住颤抖。
……他不想的。
“叔达。”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司马孚闻言整个人一震,随即抽出怀中的匕首就要往脖子上抹。
吕宁姝见状急了,闪电般地夺下了他手中的利刃:“你做什么!”
司马孚转头望向她,平静道:“将军一直守在此地,也知晓此事始终。”
这是肯定句,而且吕宁姝看上去还是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司马孚的眼神很温和,周身的气质与他的为人处事一样十分安静,确实是个能让人卸下心防的人。
吕宁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崽子会有的,在番外
☆、一将功成,曹魏代汉
司马孚一开始确实是认真为吕宁姝做事的, 而他也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现实永远无法尽如人意。
忠孝难两全。
只因为他姓司马。
其实也无怪士族反弹的那么厉害,近几年来曹操的手段确实越发直接与狠厉了。
曾经还需要费心才能解决的事情, 现在无非就一个杀字。
吕宁姝知道, 尽管如今天下已定,可曹操还是不可避免地向历史上的身影愈靠愈近。
当然……比历史上那个膨胀一点, 也心软一点。
不止主公能宠下属, 下属也可以宠主公嘛,主公膨胀一点也没事的啦, 反正有她护着。
又是一场流血的政变。
在曹操拿下益州了之后,益州牧就迁到了程昱的头上。
程昱确实劳苦功高, 可因为早年筹集军粮以人肉为脯的事情, 名声并不好, 对仕途也有很大的影响。
不过曹操也并不会亏待他,即使没有荣誉,那就给实权嘛。
另一厢, 诸葛亮给曹丕呈上公文,刚刚离去。
吕宁姝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
曹丕似乎想起了什么, 犹豫着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吕宁姝追问。
诸葛亮刚到许都没几天就跑去了江东,从江东回来之后又待在荆州,一直到曹操南征打刘备他才回到邺城做官。
按理来说他们俩应该没那个条件接上头的吧?
“……建安八年。”曹丕老实交代。
也就是十年前, 这两人去襄阳寻访诸葛亮的时候。
“挺能啊你——”吕宁姝果然大怒。
利用完她还不告诉她!
曹丕见状不妙,立即给她顺毛:“……抱歉,那时我过于看重这些,如今绝不会了。”
吕宁姝冷着脸, 把脑袋转向一边——生气了。
曹丕绕到她眼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吕宁姝又撇向另一边。
曹丕又绕到她跟前,眼睫轻轻一颤,温声道:“子绥……”
吕宁姝最招架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极力克制住上去给他亲亲抱抱的冲动,闭眼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曹丕见这招起了作用,又轻轻地往她脸上啄了一口:“对不起,我那时担心你生气,所以才没说。”
吕宁姝这才缓和了脸色,睁眼:“以后不许这样。”
“绝无欺瞒。”曹丕抬眸,目光真挚,又故技重施。
反正屡试不爽嘛。
吕宁姝果然撑不住了,狠狠地把他按住:“行,原谅你了,今天不许跟我争夫人和夫君的称呼。”
“好。”曹丕浅笑,手一伸使她顺势靠在自己的肩上:“不争,不管如何称呼,你都是我的——妻。”
最为信重之人。
……
一年以后,吕布总算是乐颠颠地抱到了名为曹阶的孙子,还扬言要教他文武。
文武……
看来他是打算把这孩子教成吕布第二。
吕宁姝一抖:“阿翁,你要不还是去找子文玩吧。”
曹彰跟他多像!
而一边的曹丕默默地提着曹阶的领子回府了。
吕宁姝的仕途很顺,而诸葛亮的仕途也很顺。
他蛰伏许久,一入邺城就丝毫没有隐藏的施展了自己的才能。
据说他每天赶工加点的程度比曹丞相还认真,深受曹操欣赏。
曹操欣赏他绝对不止是因为这个,而是诸葛亮一来就给他呈上了一分策表。
名字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实际上里面全是满满当当的干货,不但给曹操分析了天下学士,指出了现在隐藏的一些患处和弊端,而且里面还提出了几条极具建设性的建议。
最重要的是他在如何对待士族这方面的政见跟曹操极其相似啊!
政见跟主公相合绝对是个有利无弊的加成,更别提他还拿出了真材实料,堪称诚意满满,又在之前立下过大功,曹操当即就决定委以重任,升迁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弄得郭嘉都有点小失落了。
主公你变了!你以前想玩都跑过来找我的!
事实上这两人的专长并不在一个方面,郭嘉擅长军事,诸葛亮则是擅长内政。
曹操如此欣赏诸葛亮其实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因素。
因为同样擅长内政的荀彧早在曹操封魏公的时候就已经自请辞官回乡了。
曹操并不想失去他,却又不得不失去他。
即使荀彧无可替代。
……
这些年来,曹操采纳了许多能臣尤其是诸葛亮的意见,自己的政令也取得了些许成效。
尚礼重法,整肃朝纲。
曹操极重视法治,这相当于是支撑他政令的基础。
邺城学官也开始出现了些许寒门庶族,而官员多是从那里经过“三试”之后选拔。
所有人都忙得很,就连郭嘉都不玩了。
吕宁姝一边忙,一边还暗戳戳的期待统一天下的主公登上最高顶。
虽然这个可能性……也许不是很大,毕竟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六年啊摔!
此时曹阶都能入邺城学官跟姜维一起念书了,吕宁姝却还是不见曹操那的动静。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千盼万盼,那一天终于来了。
吕宁姝缓步走到议事之处:“如何?”
郭嘉见她进来,颔首:“可以开始准备了。”
至于准备什么,不用说都心知肚明。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终于称了帝。
改元延崇,国号魏。
誉名加身,泰山封禅。
她终是看到了这一天,主公终于不是历史上那样壮志未酬、抱憾而逝。
冕旒上缀着由朱、白、苍、玄、黄穿起来的十二根旒,在日光的挥洒下显得极为庄严。
改朝换代,有功之臣一律封赏,不过其中最招眼的就只有两个,两个年轻人。
原车骑将军吕宁姝进了大将军,而诸葛亮竟一跃成了丞相。
至于大将军这个官位,听上去好像不张扬,实际上它的地位甚至高于三公,差不多是武将的巅峰了。
汉初时,大将军的权力甚至还在丞相之上,即使后来历经四百年跌宕,那也只是变动了一点点而已。
如今曹操并未废丞相,是以大将军为与丞相之权等同。
不过曹操当然不能指望吕宁姝这样的人治国,万一把整个大魏带成某种迷之画风,那他找谁哭去哟。
只是兵权这种东西最是要命,若是吕宁姝想要通过暴力来做什么,绝对比丞相要容易许多。
但吕宁姝本人倒是也有自知之明,行军打仗或者掌管军队都可以,至于辅佐理政……曹操敢让她上阵她自己也不敢上啊。
这位大将军倒是一点争权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对这方面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金刚钻就别这个揽瓷器活。
吕宁姝似乎和诸葛亮达成了默契,从来不往对方的权力那里伸半只手。
当然,自从上回吕宁姝对着诸葛亮解释了一番之后,他们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平日里也会互相送送礼什么的,典型的将相和。
丞相除了经常让她多读书之外,平日里他的脾气还是不错的。
诸葛亮简直是模范一般的存在,就连休沐日都在处理公务,让他多休息他都不肯。
可曹操的病情却愈发重了。
两个月之后。
吕宁姝缓步踱到曹操的床榻前,轻声唤道:“主公?”
怎么只唤了她一个人过来?
“我若吩咐你做一件事,你可愿?”曹操睁开了眼睛,笑着问道。
“主公的话末将从不敢懈怠。”吕宁姝立即表示态度。
“若要你殉葬呢?”语气似乎很随意。
吕宁姝一愣,立即拜下去,挣扎了半晌才道:“末将愿往。”
立即回答的那是迎奉,不回答的那是不愿,唯有挣扎之后才回答的才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