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杜子晴成了当红演员，他复出从头再来。
钻葑手遮嘴唇，在李欢耳朵旁轻声问：“那杜子晴后来道歉吗？”
“没有。”李欢翻出杜子晴的微博，“真相出来后她只发了这个。”
【真相终于大白，愿姑娘天国安息。】
钻葑蹙眉，“就没公开表示歉意？”
李欢看了一眼谈之洲，“没有。”
谈之洲一直没说话，快到临大的时候才开口，“周天下午两点，记得来终试。”
钻葑发愁，支支吾吾道：“谈先生，我其实就是个门外汉，对表演没半点根基、也没有兴趣，肯定不符合您的要求。”
说这话的时候，她垂着眼。
谈之洲眉间微蹙，他见过很多赶着上来的年轻女人，科班或者非科班的都有，像钻葑这么淡定的，倒还是少见。
李欢一反常态，摇着钻葑的胳膊，“可以试试小钻风，万一有一天和秦之朗同台呢。”
钻葑的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欢妈没发现，接着劝，“万一以后我们宿舍能出个影后……”
谈之洲看出了钻葑脸上的僵硬，道：“如果试镜通过，报酬会是家教费用的千倍万倍。”
“是呀，打工挣钱那么累那么远，到时候叔叔阿姨也能少辛苦。”李欢知道一提钱钻葑就会动摇，也跟着劝。
因为钻葑一直告诉她们，她父母离异，母亲还要操持一大家子，所以她从初中起就兼职打工挣钱。
宿舍几人自动脑补了钻葑的生活环境，觉得她过得特别艰苦，明里暗里帮了她好多次。
李欢认真说：“如果阿姨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女儿，多么辛苦应该也会欣慰骄傲。”
钻葑有苦难言，作为女强人典范的姜董事长才不会骄傲，倒是会暴怒。
这么一劝一想，车子已经到了宿舍门口。
下车前，谈之洲叫住她，“钻葑，我看过你的表演，你有表演的天赋、也有欲|望，你享受自己走进一个未知角色的过程，并且肯为了角色用心用情，你不是没有兴趣，而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说：“一个人的愿望只有她自己才能实现。实现梦想的第一步，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钻葑沉默。
他说得没错，自己从小就很喜欢表演，喜欢唱唱跳跳。
但妈妈不喜欢，妈妈七年的初恋被一个学唱歌的拐走。然后妈妈不甘心地嫁了爸爸，但温文尔雅的爸爸到底不是心底那轮白月光，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爸妈离了婚。
除了妈妈多年的好朋友唐阿姨，妈妈一直很讨厌和唱歌表演沾边的职业和人。
爸妈离婚的时候她跟了爸爸，但妈妈一直都很宠她，虽然很忙，但所有有意义的事件里都没有缺席过。
所以，因为妈妈，她放弃过自己喜欢的东西。
高考前她偷偷报了戏剧学院表演系，专业表演课考了第一，但她只是在戏剧学院的红墙老银杏树下呆呆坐了一下午。天黑的时候，擦干眼泪笑着回了家。
她可是小钻风啊，怎么能哭呢。
钻葑含糊点头，“知道了，谢谢。”
————
等她们上了楼，谈之洲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肯对一个小丫头说这么多话。
周致微信问他谈得怎么样，小姑娘是不是还不错。
谈之洲回：“不止不错。”
回完微信，谈之洲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
连着几天，谈之洲都有电话问她情况，提醒她不要忘了最终面试。
钻葑觉得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坚硬地提醒她不要让妈妈伤心，另一个温柔劝她要坚持自己的内心。
都有道理。
架打得越来越频繁，从早到晚到梦里。
面试的前一天傍晚，她到霁月湖边闲逛。
有风吹来，湖水皱了眉。湖边垂柳万条，烦恼也万条。
她坐在石凳上长吁短叹。
谈之洲把《五十弦》的剧本试读本给她发了过来，很震撼。
越往下看心就越揪着，三十几页的试读本没几分钟就翻完。
抓心挠肝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她能想象出画面，也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表演才最完美。
手机突突响了起来，她接起，“爸爸？”
“乖女儿有烦恼了？”
钻庭东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声音既有长辈的教导，又有朋友的温和。
钻葑又叹了一口气，手指在石桌上写写画画，“小钻风有点烦恼。”
“哦？”
“我想做件事。”她说，又接着画勾画叉，“这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但会惹妈妈不开心。”
钻庭东笑了两声，讲了一件旧事，“爸爸记得小时候你喜欢一个限量版洋娃娃，老板答应给你留两周。你努力攒钱去买，但妈妈说过那一个月不允许你买玩具。”
“还记得你是怎么做的吗？”
现在想起来钻葑还是有些脸烧，她选择了一种最愚蠢的方式。
眼见着两周时间一天天逼近，妈妈那边也完全不松口。
钻葑索性装病，但她知道装病没法瞒过妈妈，所以大冬天泼了自己一头冷水。
她的认知里，生病的时候说什么妈妈都会答应。
结果是自己生了大病，发烧引起肺炎，躺了一月。
更糟糕的是，洋娃娃到了时间被老板卖了出去。
电话里有钻庭东翻书的声音，“你想要想洋娃娃很正常，妈妈出于教育考虑不让你买也正常，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妈妈那么做是因为你还小，而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和做决定的能力和权利。”
爸爸总是在她烦恼的时候一语中的。
钻葑想了一下，“那如果还是惹妈妈很生气呢？”
钻庭东嗓音柔了许多，“你妈妈什么时候不生气了？”
也是，似乎她见得最多的就是生气的妈妈，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发怒。
“不过，不管你做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
钻葑点头，“嗯，谢谢爸爸。”
第6章 幸会
挂了电话，钻葑对着湖水舒了一口气。
钻庭东放下手机，把一本老相册摊开递给谈之洲，“真是没想到，快二十年没联系了，你竟然是老谈的儿子。”
相册里发黄的照片中，钻庭东和谈苑声意气风发在临大门口凹造型。
谈之洲翻着相册，照片不多，只有七八张。
有一张是钻庭东和谈苑声夫妻的照片。
“多谢钻叔叔。”
钻庭东摆手，“谢什么？我的宝贝丫头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也为她开心。”
话虽然这么说，谈之洲还是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离开研究所的时候，钻庭东亲自送他出来。
“之洲，钻葑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但娱乐圈不比其他，我要你保证不允许她受到伤害，不许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他的声音少有的严厉。
谈之洲停下脚步，认真看他，“您放心。”
钻庭东脸色缓和许多，拍着他的肩膀，“好。对了，替我向你的妈…”
他不动声色改过口来，“向你的爸妈问声好。”
谈之洲点头。
————
到了车上，谈之洲想起临走前钻庭东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拨通了顾石今的电话。
顾石今是国内心肺方面有名的专家，先前拍戏的时候他肺部受伤，是顾教授抢救过来的。
后来沟通了才知道，顾石今也是临大毕业的，而且是谈苑声的师弟，他和谈苑声一个系不同专业。
电话打通，顾石今一听他说起钻庭东、谈苑声，就忍不住啧啧感叹起来。
“还是有记忆的！钻庭东和谈苑声可是足球队的黄金搭档，而且钻庭东还有个十分深爱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对对对，外语系的林秋水，这名字一听就十分女神……”
谈之洲愣了，钻庭东和他父亲不仅是老朋友。
他母亲曾经是钻庭东的女友？
“林秋水是钻庭东的女友？不是谈苑声？”
顾石今哈哈笑道：“想不到吧，如今中年妇女最爱的谈大主持人，当年可是没这么受欢迎。”
“那后来为什么谈苑声娶了林秋水？”
“不知道。只知道当时被很多人看好的金童玉女突然就分了手，才子钻庭东娶了富商千金，林秋水嫁了谈苑声。”
几分钟前钻庭东的面容在眼前浮现，谈之洲靠在车椅背上，“谢谢顾教授。”
“谢什么谢，不过你为什么会问起他们两人？”
谈之洲启动车子，道：“朋友想做谈主持的个人专题，托我找点独家资料。”
顾石今急了，“可别，这些陈年旧事可别往上放。”
“我明白。”
难怪。
难怪记忆里父亲开玩笑说，要把那个叫“钻葑”的姑娘给他定娃娃亲的时候，妈妈会坚决反对，并且气得摔了碗筷，两天没理谈苑声。
不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想着，钻葑的电话打了进来，说她会参加最终的面试，会尽力。
“但是……”她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谈之洲嗓音不自觉缓了许多，“什么？”
“如果我一不小心进了，能不能提个条件？”
“什么？”谈之洲有些好奇。
李欢在钻葑边上比划着口型，钻葑照着念，“让、我、朋、友、当、助、理。”
“助理的事由你做主。”
她嘻嘻笑道：“真的？谢谢。”
“你……”
他话没说完，钻葑突然道：“不好意思谈导，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钻葑忘了关机，谈之洲在电话这端听着她风急火燎道：“快走快走，二食堂的鱼头只在今天半价，去晚了就没了！”
李欢说：“二食堂隔着十万八千里。”
电话里有咚咚咚的跑步声，钻葑喘着气道：“所以咱们要拿出风一般的速度。”
呼呼风声刮过。
谈之洲盯着手机，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周致推门进来，愣了几秒才敢相信他真的是笑了。
“怎么这么开心？”
谈之洲没什么反应。
又接着问了一遍，谈之洲回过神来，“怎么了？”
周致探着头，企图从他手机上瞧出点苗头。
谈之洲不动声色遮住，又恢复起正经神色，“前期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只等确定女主角。这月定下，随时都可以开机。”
谈之洲点头，“最大的辛苦才刚刚开始。”
周致把定下来的配角演员最终名单递给他，又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他刚走开，谈之洲把手机从静音模式换回正常模式。
钻葑和李欢骑了自行车，才刚赶到食堂。
“哈，我的鱼头，我来啦！”
“哇，还好还好，还有的……”
“刘阿姨今天气色真好，比我都还精神。嗯嗯…要那个大大的…谢谢刘阿姨，下次再给你捎那个治风湿的药……”
“哦哦哦，欢妈这个好次，你多尝点。”
……
“几点了？”
李欢没带手机随口一问。
钻葑擦了擦手摸出手机，发现居然一直没挂电话。
那岂不是刚刚自己那些行为全被谈导听到了？
钻葑试探性小声问：“谈导？您在听吗？”
谈之洲静静听着，没回她。
钻葑暗自庆幸，“还好还好，不然可就丢脸了。”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在成为影后之前，在谈之洲心中最大的记忆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吃货。
————
从临城终赛到第三轮再到最后的定角，钻葑像是开了挂一样，一路过关斩将。
几次的经验积累下来，自己也琢磨出了一点点表演技巧。
最终进入试镜的有三个人，除了钻葑外，另外两个都是科班生。
钻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结果，其他两人在聊天。
“唉，你家准备了多少资金？”那个看起来家里很有钱的人问。
另一个笑笑，“肯定比不上你了。不过，”她停了一下，“据说谈导不肯吃这套。”
有钱女扬眉，“这年头可别相信什么梦想，不吃只是因为钱没到位。”
心机女没这么张扬，下巴朝钻葑指了指，“要不要和她聊聊，看她表现还挺不错……”
“嘁！”有钱女鄙夷看了她一眼，“就她？充其量不过是个家里没钱的幸运儿，没钱还想走这条路。”
又翻了个白眼。
“唉，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见有人主动问起，有钱女挺了下腰，“我爸是江山时代集团文旅行业的董事。”
“天呐，真的？”
“当然...”
正给李欢发消息的钻葑听到了“江山时代集团”几个字，侧头看了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