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寇恩第二次拿狗和埃尔顿类比，他这话说得确实难听，周西西忍不住反驳，“你在胡说什么？”
她刚呛了寇恩一句，就被对方的靠近吓到，寇恩的手挑起她下巴，强迫她微微抬头。
周西西这才发现寇恩的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一只是清澈的蓝色，另一个则微微有些发绿。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把埃尔顿训练成你的狗这话可是你亲口和我说的。”
……卧槽，当年的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现在又假惺惺地想把他教导成人，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吗？”
两个人身高有些差距，寇恩手上的力气又有些大，周西西一时间呼吸不上，只能垫着脚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周西西问他，看到寇恩笑嘻嘻的表情逐渐收敛，那双漂亮的眼睛露出凶狠，“为什么你会在意这种事？我猜你看不起埃尔顿吧。”
寇恩没有说话。
“年龄大的孩子会歧视比自己小的这是很常见的事，埃尔顿他又不是招人喜欢的性格，现在原本和你站在统一联盟的我后悔了，在你看来是背叛，是吗？”周西西学着寇恩露出他擅长的那种微笑，嘲讽他。
“不，”寇恩收回手，揉揉周西西的头顶，好像刚刚那一丝狠厉不是他，“你还是这个性格，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周西西咳了一声。
“我知道那时候我一个人走了你很生气，但你并不需要用埃尔顿挑衅我。”
周西西眨眨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寇恩并不相信她忘记之前的事了，甚至他跟本不知道周西西才重新回到这里。从他的角度来说，失忆应该是他的搭档或者跟随者被他抛弃后因为怨气而编制出一系列谎言，她记忆中的周西西一直是在萨拉小镇的，可能如果不是为了追逐逃离的小白鲸他们根本不可能再次相见。
真是神奇，寇恩根本不在乎她这个曾经的朋友，但是在他又不允许自己和埃尔顿相处得好，周西西真是忍不住想要为他的这份自信鼓鼓掌。
“我并没有用埃尔顿来气你，”周西西软了声音，如愿看到寇恩表情重新好看一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海盗团要对鲸鱼保护协会做什么吗？”
“保护协会有什么能让我们看上眼的？”寇恩轻笑，“只是省点力气寻找鲸鱼罢了。”
周西西又想起自己刚刚暴露的能力，心里一紧，“你们这次的目标是那对母子？”
“原本是它们，”寇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机器，像是一个小型雷达，周西西看到界面上除了两个集中的点以外，还有另一个更大更亮的点在飞速靠近它们，“但我们有了新发现。”
“如果你们不打算对鲸鱼母子动手的话，能不能也不要伤害在它们附近的考察队员，”周西西逐渐摸索到和寇恩相处的方法，像这种自信到溢出来的人只要顺着他的想法，他就会做出一些妥协，“里面有一个是我的同学，我很担心她。”
寇恩看了周西西一脸祈求的模样，他并不介意给周西西一点甜头，“海盗团不会做多余的事。”
等到寇恩出去好一会儿周西西才回到甲板，机械科的同学们还在那里。
“莉娜他们还没回来吗？”周西西问丽塔老师。
“应该快了。”老师回答，表情有点微妙，“你当时听到的是几条鲸鱼的声音。”
“两条，”周西西回答。
“母鲸开始慌乱了，”丽塔老师盯着鲸鱼母子，“她感受到了危险。”
危险？周西西第一个反应是以捕鲸出名的深蓝海盗团，但是又想鲸鱼怎么能知道哪些人是普通人哪些人是来追捕它的。
“遇上有孩子的雌性，雄性会杀死孩子来争夺交|配权。”丽塔老师望向加速游动的母鲸，“研究人员的小船已经跟不上它们的速度回来了。”
“那只雄性鲸鱼到不了这里，”周西西微微垂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说这种话的，捕杀鲸鱼的海盗团竟然成为帮助鲸鱼母子逃生的家伙。
这片天空祥和安宁，而在另一处峡谷之中，血色蔓延。
第28章
“这就是你们私自出去的理由？”机械院院长看到丽塔老师就一阵头疼，“跟你说了多少次, 不要擅自行动！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学校的机械生散漫吗！”
“我们只是出去一趟, ”丽塔老师哼唧，“如果不是游轮爆炸你根本不可能发现。”
“游轮爆炸还不足以让你反省吗！”院长更加生气。
“游轮爆炸是多难得的一个体验机会啊！”
周西西决定不再偷听他们的对话，回到学生的队伍里来。
“还好游轮上救生措施做得好, ”莉娜拍拍胸口, “差点以为要从天上掉下来摔死呢。”
“是啊, ”周西西睁着一双死鱼眼, “差一点就摔死了。”
“不过游轮怎么了吗突然爆炸，一定是有人做手脚了吧。”莉娜猜测。
周西西牙咬的更加咯吱咯吱响,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对啊, 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做的。”
“你怎么一直在重复我说的话，”莉娜歪头看她, “你也觉得这事很蹊跷？”
“非常有蹊跷, 蹊跷大了。”那家伙前脚刚走后脚游轮就爆炸，就算想要为他争辩都做不到。
果然是不愧于海盗团称号的恶人, 王八蛋头子的存在, 经过的地方要么带点什么走，要么毁点什么东西走。
虽然被院长教训了一通但是丽塔老师表示这是她今年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 所以她下次还会想尽办法把学生们带出学校, 学生们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只希望快点回宿舍。
“我会逃课, ”这是莉娜的总结，“逃课总比送命好。”
“我也一起，”这是惜命的周西西。
倒霉的事总是接二连三而来，回到宿舍后周西西得到了另一个坏消息——埃尔顿选上操作手了。
“他不可能选不上，”莉娜觉得周西西早该有这个觉悟，伸了懒腰躺在床上看女巫杂志，“操作手报名的人那么少，老师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身手不错的家伙。”
“我以为老师至少会看在他不识字的份上把他排除啊，”周西西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操作手真的稀缺到文盲也收的地步了吗？”
“不对，”莉娜皱眉，看向周西西，“操作手虽然要求少，但是确实是有笔试的。”
“啊？”周西西呼地从床上坐起来，“那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通过呀！我要举报！”
“……你是不是恨他。”
周西西还是决定先去找埃尔顿，告诉他考试作弊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行为。
从楼管阿姨那里知道了房号后周西西上了二楼，埃尔顿的房间就在左拐第三个。
让周西西意外的是埃尔顿竟然不在自己的房间，她敲了一阵门后是隔壁开了，是个看上去很和气的男生，“埃尔顿他下午出去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在这边等。”
周西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等一会儿，“麻烦您了。”
男生名字叫孙一宁，也是操作手。
“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这个的，来钱快，”孙一宁眼睛不大，笑起来弯弯的。
“他做过这个工作不会更觉得危险吗？”周西西忍不住问。
“还好吧，男生嘛，多尝试一下总是好的。而且这工作其实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危险，学校怎么可能专门让人去送命，都是做过安全措施的，”孙一宁有些不好意思，“我准备攒点钱开一个面包店。”
“你会做面包呀，”周西西拍手，“我一直想学但是总做不好呢。”中餐她没问题，但是像烤面包，烤饼干这种不知道为什么总需要别人在旁边看着。
“其实没有难度，熟练就行。”孙一宁好奇，“埃尔顿是你弟弟吗？你们长得不太像。”
“我们原来在一个地方工作的说是老乡比较合适，”周西西回答，“他性格有点孤僻，方便的话希望你能照顾一下。”
“我们几个人中他年龄最小，肯定会多关心，”这个男生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是，”周西西点头，“我是机械系的。”
果然在说了这个后男生露出敬佩的目光，“是机械师呀。”
“称赞到这里就可以了，”周西西双手合十，“其实我什么都不懂，完全没有到达值得敬佩的程度。”
孙一宁笑笑，“看来你平时没少在这方面苦恼。”
“其他还好，但是每次那种非常尊敬的表情和态度会让人觉得有一点压力。”周西西忍不住鼓嘴。
“毕竟是很特殊的职业。”孙一宁指向自己，“别人知道我是操作手也会觉得我要钱不要命。”
两个人说得兴致正高，门口传来一声“喵~。”
周西西回头，看到埃尔顿面无表情地抱着大福，一人一猫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埃尔顿，”周西西起身，“这位是孙一宁，和你隔壁的小哥。”她一点也不觉得埃尔顿会主动记住别人，他肯定不知道孙一宁是谁。
埃尔顿目光依旧落在周西西身上，“走吧。”
唔？之前明明已经把他这种坏习惯纠正得差不多了啊？周西西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来一遍，“埃尔顿，这是孙一宁……好的收起你的笑容，看着太让人难受了。”周西西艰难地转身对孙一宁解释，“这孩子不太会交集，也不太会笑。”
最近她的解释越来越苍白无力了。
来到埃尔顿的宿舍，看来操作手的住宿待遇确实比机械师好，至少每个人住的是单间。
“你又怎么了？”周西西问埃尔顿，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已经把他性格摸得差不多，周西西当然知道他现在不开心。
“喵~！”回答她的是还在埃尔顿怀里的大福，它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毛蓬松了一大圈，仿佛体重又上升了新的阶段。
“让我自己想？”周西西指向自己，“我有做错什么吗？”
然后，周西西就亲眼看着埃尔顿走到门口，打开门，把大福扔出去，关上门。
……好一个过河拆桥，埃尔顿你面无表情地做了这种事啊喂。
惊讶之余周西西又想到另一个可以证明埃尔顿确实人品不怎么样的事了，“你操作手笔试怎么过的？你不是不会写字吗？”
沉默，短暂的沉默。埃尔顿从一旁的小桌上把一摞书搬过来，仿佛抗议一般地放在周西西面前。
字典，字帖，还有语文教程。周西西读书速度快，翻了几页后就看到里面夹着的纸张，是用来练字的。
虽然周西西总吐槽埃尔顿是文盲，但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脑子其实非常好，只是以前他从来不用在这方面上。
字迹从歪歪扭扭到平稳下来，练字从简单的词汇到句子一共也不过二十多页。
“所以笔试是你自己做的咯？”周西西翻到最后一页，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写满了字的纸张上有一处写了她的名字，几乎淹没在层层叠叠的字迹下，如果不是周西西对自己名字足够敏感她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的。
但同时也是这个名字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埃尔顿的笔迹和她很像……不，不如说几乎一模一样了，尤其是这个名字，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写下去的。
又往前面翻了几页，周西西能够看到其实埃尔顿在十几页的时候模仿的是字帖，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风骨，是有点凌厉的模样，但在后面的页数他又生生折了那些笔画，转换成周西西这种圆润的风格。
周西西不做声地把书翻完，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看向埃尔顿。
埃尔顿盯着她，有点受了质疑要还他一个清白的小委屈样子。
“我见到寇恩了，”周西西开口，果然看到埃尔顿眼神闪烁的样子，“你知道的，我好像忘了一些事，但是他都和我说清楚了。”
原本就面色偏白的少年脸色更加苍白。
“我小时候好像对你做过不好的事，”周西西放轻声音，“那时候我年纪小，观念上也比较偏执，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但是我不希望你被我影响太多，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人要为自己活着。”
周西西她自己也是从寇恩说过的那几句话里猜自己做过什么，她虽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她知道父母离婚那会儿她基本上就是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的心态，这种极端的状态影响关在马戏团不和别人接触的埃尔顿是一件挺可怕的事。
把埃尔顿变成自己的狗这种话当年的她不是说不出来。
“操作手这件事我其实不应该拦你，因为这是你的选择，但如果你是因为我在这里而成为操作手的话，老实讲，不如不来，做这种事没有意义。”
周西西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特别有道理，而且她觉得自学了语文课程后埃尔顿应该更能够理解她说这些话的出发点还是为他好。
然而，埃尔顿哭了，无声无息的。
透明的眼泪从眼角一颗一颗滚落出来，在脸庞留下痕迹汇聚在下巴，滴落于地板。
埃尔顿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孩子，漂亮得有点像生活在大自然皮毛光亮的小野兽。现在他耀眼的红眸失去了光泽，仿佛被抛弃一样。
这让周西西非常无措，她不是没对埃尔顿说过不要跟着自己，也不是没有教育过埃尔顿要为了自己活着不能只想着依靠别人，这是埃尔顿反应最大的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