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甘棠和白露究竟什么来历,她们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但姚木兰提出大多数问题,两人多少都能答上一些。
姚木兰问的口干舌燥,用了晚膳之后,又饮了一些甘澧。
几日未归,姚木兰床榻衾被整洁如新,她在二人帮助下,洗去了脸上易容,简单洗漱之后就寝。
救火之后姚木兰泡了温泉,又休息了一上午,回蒙家一夜好梦之后,晨起时已无后遗症。
她精神抖擞的换了衣裳,洗漱之后将长了许多的头发清爽的结成简单发髻,然后朝演武场走去。
好几天没见可爱的蒙恬恬了,姚木兰心中对他甚是想念,她也想念那些热血骄阳似的少年郎。
宫中卫士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姚木兰不够壮实的身板儿,硬生生被衬托的有些弱不禁风了。
在这些蜂腰猿背的少年郎身上,姚木兰重新找回了自信!
演武场上,蒙家儿郎们已经操练起来了,弃隐子一如既往的洒脱不羁,蒙恬恬换了身更轻薄的衣裳,没穿之前的甲胄。
姚木兰的到来,引得少年们侧目了稍许,在弃隐子犀利如电的目光扫视下,这才神情专注的练起拳脚来。
小蒙恬也注意到了姚木兰的到来,他紧握手中木剑,每一次劈、砍、撩、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他余光中瞧见了几日未见的新姑姑出现了,小脸上顿时露出纠结神色,不知该继续专注练剑,还是向姑姑问好。
姚木兰驻足欣赏片刻蒙家儿郎的风采之后,从兵器架上取下长剑,也随着他们的节奏练了起来。
与之前一样,弃隐子对姚木兰,依然未曾多做关注。她来与不来,与他毫无干系。
小蒙恬年纪尚小,新学的剑术基本招式又比较耗费力气,他比往常早一些结束训练。
他收了木剑,姚木兰也收了手中剑,笑着弯下腰来,逗着小蒙恬说:“蒙恬恬,见了姑姑怎么不问好,只偷偷用余光瞧着呀。”
蒙恬恬原本就因为练剑,变得热腾腾的小脸,瞬间更红了。
他握着木剑,纠结的望了姚木兰一眼,姚木兰取出手帕,笑眯眯的给他擦去了脸上汗珠子。
“师尊说了,练武不可一日荒废,更不可半途而废。”
他奶声奶气的话,让姚木兰萌的不要不要的,她伸手掐了一下小蒙恬的脸颊:“让我猜猜,蒙恬恬是想说,姑姑这几天没来练功是不是?姑姑是随入宫办差去了,与你七叔一样。”
小蒙恬哦了一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姑姑辛苦了。”
“乖,不辛苦。”
她一直陪着小蒙恬聊到练武结束,也不知是不是分别了几天的缘故,小家伙对她明显亲近了几分。
等消息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即使只有三天,急性子的姚木兰也有些坐卧不安。
从她的角度看,为秦王挑选伴读,是个极好的计策,既能笼络朝中贵族激武将臣子之后,还能限制成蟜的行动。
但吕不韦怎么权衡,姚木兰就难以揣度了。毕竟在权谋这方面,她原以为自己是小学生水平,但跟成蟜一比,她觉得小学生有些高估了,幼儿园水平更准确一些。
第一天,蒙兴未曾回府,姚木兰有些失望。
第二天,蒙兴亦未曾回府,姚木兰开始躁动了。
到了第三天晌午之后,蒙兴提前回府,姚木兰心跳都加速了,不停的祈祷他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蒙兴换了常服之后,先将族中子弟召集到一起,简单训示之后,留下了蒙云旗,与他大致讲了秦王挑选伴读之事。
蒙云旗年约十五,比秦王小一岁,突然得知自己被选为陪读,恍惚了片刻后,这才恭敬领命。
待对家中子弟耳提面命之后,蒙兴这才去寻了姚木兰。
他倒不是先亲后疏,大王挑选伴读的命令,下的太过仓促。
蒙家子弟多以参军入伍为己任,性情莽直为人热血,在军中是极好的,但在宫中过刚易折。
蒙兴心中初步选定了人选,借训话之时又考察了一番,这才定下了蒙云旗。
至于姚木兰,她与秦王关系匪浅,入选伴读之事,亦在蒙兴预料之内。
他倒不担心,在大王庇护之下,姚木兰在宫中会遇到什么麻烦。秦王年岁渐长,各方势力也不敢像秦王初登基之时那般阳奉阴违。
只是选女子做伴读,也太打眼了些,姚木兰少不得又要女扮男装了,但这次不用刻意扮丑。
“主人,蒙将军来了。”
“快请兄长进来。”
姚木兰面露喜色,从榻上起身,欢喜的出门迎接。
“兄长好。”
蒙兴换了常服,气质不像往常那么严厉,多了几分随和。
他嗯了一声,没有上榻长谈的意思,言简意赅的开口:“为兄此番前来,是为了传达秦王谕令。大王遴选伴读,蒙家由你与云旗入宫。”
姚木兰就喜欢蒙兴开门见山的爽快性子,她嗯了一声,轻快回到:“木兰遵命,敢问兄长,究竟何时入宫做伴读,有何注意事项?”
大王喜欢的人,果然不一般,寻常女子若是得知要入宫最伴读,怕是要心惊胆战,她面上却只见欢喜。
“秦王选的伴读,多为贵族权臣子弟,你入宫时需扮为男儿,言行举止多注意些,以免被识破身份。”
女扮男装这一出,不用蒙兴提醒,姚木兰也是知道的,她仔细问到:“兄长,女扮男装要像先前一样,往丑里妆扮么?”
“这倒不必,贵族子弟以阴柔秀丽为美,你只需稍加修饰,不过于女性化即可。两日之后,你与云旗与其他伴读一起正式入宫。”
“多谢兄长提醒,木兰会谨记在心的。”
“善,这两日可在家中歇息,若要出府,记得带上仆从。为兄尚有事务在身,先行一步了。”
蒙兴话虽不多,但为人处世十分细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姚木兰心中如此评价。
不知那些畏惧蒙兴威严,每次听蒙兴训话,都小腿打颤的卫士们,若是知道姚木兰对蒙郎中令作此评价,心中该是何感想。
进宫之日定下,姚木兰心情愉快,脚步轻盈的亲自送蒙兴离开。
还有两日就要入宫了,姚木兰没什么心思在游咸阳城,她派甘棠将蒙云旗请了过来,认出他是早晨在演武场操练的少年中一员。
蒙云旗五官清秀,因为时常舞刀弄棒的缘故,肤色微深,少年英朗之气反而更足了些。
“姑姑好。”
姚木兰正打算说几句赞扬的话,拉近一下两人距离,一声姑姑让笑容僵硬了片刻。
旋即,姚木兰调整了下状态,摆出长辈的姿态来:“嗯,云旗贤侄,马上就要入宫了,不要太紧张。”
“回姑姑好,云旗不紧张。”
“……”
这孩子年纪小小就精通尬聊精髓,姚木兰咳嗽了一声:“什么时候开蒙的,都读过什么书?”
这个问题,大约就是现代时,逮着小辈问期末考试成绩级别的了。姚木兰有些惭愧,为了化解尬聊局面,她连脸皮都变厚了。
“读过六经中的《诗》、《书》、《易》、《春秋》,还读过《孙子兵法》和《商君书》以及《道德经》。”
蒙云旗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读过的书全列举了出来,还惭愧的补充了一句:“云旗只是略读经典,未曾领会,入宫之后,怕是要见笑太傅了。”
她还能说什么,姚木兰保持微笑,伸手拍了拍蒙云旗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不错,贤侄文武双全,日后定能叱咤沙场,为秦国打下江山。”
只是,连武将世家出身的陪读都读过这么多读,姚木兰突然心虚起来。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在入咸阳之后,在甘棠和白露的帮助下,认识的字满打满算不足五十个。
这其中,涵括了她的名字,秦王的名字,她熟悉的蒙家人的名字,以及比较容易的字眼。
至于能写出来的,姚木兰掩面叹息,繁体她撸起袖子也就上了,但这鬼画符似的大篆,她能写出十个来就不错了。
在对蒙云旗表达爱护之后,姚木兰用慈爱的目光送他离去,接着瘫到了塌上,脸埋在竹简之中。
读书,识字,读各种兵书,做将军!
她不会认输的!
不认输的姚木兰在入宫那日,换上了男子冠服,穿上了黑底白靴,意气风发不过一刻钟,已然汗流浃背。
她只将柳眉修粗了一些,又用衣领挡住了喉结,胸前波澜也用柔软的白绸布束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姚木兰平常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扮作男装之后,除了容貌过于俊美之外,竟瞧不出其他破绽来。
入宫第一天,众伴读要拜见大王与太傅,蒙家为姚木兰和蒙云旗备了束脩作为拜师礼。
这次入宫,与上次以卫士身份入宫大不一样,姚木兰与蒙云旗要住在宫中,休沐或者告假时才可出宫。
前往秦宫的马车上,蒙云旗稍显紧张,姚木兰温言宽慰:“贤侄不必拘束,秦王为人和善,蒙家乃大秦肱骨之臣,大王不会为难你的。”
蒙云旗点头称是,心中仍一片惶然,他倒不是怕自己被秦王为难,而是怕木兰姑姑女扮男装入宫,被人识破之后犯下欺君之罪。
这也不怪蒙云旗多想,蒙兴只在家中宣布,姚木兰乃蒙家嫡系贵女,却从未提过她与秦王之间的特殊牵扯。
蒙云旗担心之余,立下决定,为了蒙府安危,他一定要谨遵叔父之名,严加守护姑姑,以免她在宫中被人刁难。
马车驶入王宫,宫门重重落下,骄阳似火,姚木兰心中飞出无数蝴蝶,在秦宫上空欢喜盘旋。
大王平时听政读书的地方有许多处,为了安置这些前来陪读的子弟,特将新鸣宫更名为勤学宫,众陪读便在此处读书居住。
成蟜作为伴读,虽不用与众陪读在勤学宫中居住,但秦王为方便他上下学,将离勤学宫不远的归雁宫。
对此安排,公子成蟜虽然不喜,却无拒绝余地,只能在秦王旨意下达之后,从华阳宫中搬出。
短短几日功夫,他连映玉公主面都未曾见上几次,更逞论得到她的芳心了。
公子成蟜不知,他有心利用映玉公主,对方根本没有与他暧昧的心思。
且不说芈玉早已有了心上人,便是没有,她也不会看上年仅十三岁,稚气未脱又无爵位在身的公子成蟜。
勤学宫开蒙第一日,秦王仲父当朝宰相吕不韦亲自到场,姚木兰顺理成章的先匿了。
她不久前在吕不韦面前露过脸,这种盛大的场合,还是避讳一下比较好。
反正,吕不韦教诲秦王之时,他们陪读是无缘相陪的,他政务繁忙,轻易不会光临勤学宫中。
太傅成樾子,作为夫子代表,接受众学生束脩,姚木兰隔着窗棂默默窥看了好一会儿后,收拾起了她的新房间。
前来陪读的都是贵族或权臣子弟,多娇生惯养,宫里不但为众人备了单间,还派了寺人宫女前来服侍。
当见到服侍自己的宫人后,姚木兰着实惊喜了下,因为来人竟是甘棠和白露。
她们先前未露半点口风,突然出现,让姚木兰心情大好。
开蒙第一日,众贵族少年拜见秦王与太傅之后,无需上课,可在宫人带领下熟悉一下勤学宫。
待吕不韦与嬴政一起离开之后,姚木兰带着甘棠昂首阔步的出了房门,打算与未来同窗互相认识一下。
秦国尚武,又以军功封爵位,贵族少年虽面相较平民柔美些,但也不像楚国贵族那般,不分男女人人涂脂抹粉。
一众少年意气风发,立于鲜花怒放的园圃旁,宛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姚木兰粗看了一下,深切怀疑挑选伴读是不是加了一条潜规则——颜值必须高。
众陪读青春年少,互相之间大多又互相熟识,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公子成蟜生性傲慢,但也知道这些少年们,不是他平时随意轻慢侮辱鞭笞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