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的脚尖刚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刻，一股滔天巨浪突然升起，狠狠地砸在寻欢面前，把她绑好的道姑头都冲散了。
寻欢抹了一把脸上咸咸的海水，脑子有些蒙。
海水一点点褪去，留在沙滩上的，是摆着尾巴企图再蹦进海里的鱼……们。
望着这些将死的鱼，寻欢险些被气笑了。
不让她捕鱼，自己则借用浪潮给她送鱼，这招以退为进借花献佛做的很好嘛。
气闷过后又有些无奈，寻欢鼓着脸瞪着近日来颜色变深了的大海，愤愤的踢了一脚沙子。
不愿意出现？
很好，随便你忍多久。
再一次开始了晒鱼大业，这次没有阳光，晒就变成了晾。
延续着之前的做法，用了足足三天那些鱼才晾干，只不过味道比先前差了不少。
饱饱的吃了一顿，寻欢端着贝壳里的鱼进了森林。
那日过后，她再回森林时，那些昔日的小伙伴们居然都出来了。
知道它们听不懂，寻欢也懒得自说自话，就没问它们之前为什么迟迟不出来找她玩，只在现有的时间里都待在森林里，随便它们嬉戏打闹。
小狐狸似乎长大了不少，软软的啼叫声清脆了不少，偶尔也会带着寻欢往森林深处走，去寻找更多能果腹的东西。
两只灰兔子又带来了一只小灰兔子，寻欢不知道它是另外两只的宝宝还是弟弟妹妹，只不过在她把本来就不够分的宠爱又分出去一份以后，小家伙就被集体欺负了一次。
小松鼠寻的松果越来越多，自己吃不完就送给寻欢，被她晒干焙熟后，又多了一项好吃的零嘴儿。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过着，安逸又平静，曾经出现过的鲛人仿佛昙花一现，寻欢失落了几天没等到对方回来，就再也不准备等了。
左右不过是个玩伴，他不愿意出来，对着汹涌的大海，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好，她的小可爱们愿意陪着她。
捏着长大了一圈的小黑蛇滑溜溜的尾巴，寻欢笑着看它圆滚滚的脑袋不住在指间乱拱，心里一片绵软。
就这样也挺好的。
等到那个契机到来，这些小可爱也都长大了，她离开也能放心一些。
左手被小黑蛇霸占着，小狐狸仰面朝天躺在右手边，露出肚子想让寻欢给揉揉。
好笑的戳戳它软乎乎的肚子，寻欢五指并用，从脑袋下方揉到肚子，又顺着尾巴尖儿回来，如此周而复始，小狐狸舒服的直蹬腿，嘴里啼叫声声。
寻欢不由笑出声，眼里漾着温柔的波光，整个人都柔和无比。
一时间，潜伏在周围蠢蠢欲动的小动物也更多了。
又陪着几个小可爱们玩儿了会儿，寻欢才提着大贝壳告别了它们往回走。
越来越亮的光线让寻欢下意识眯起眼睛，等到彻底出了森林才发现，太阳出来了。
心底陡然变得愉悦，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寻欢脚步越来越轻快。
该晒的晒了，之前晾的鱼也重新晒了一遍，寻欢坐在石头上，看着水色变成一汪浅蓝，心情越发的好。
嘴里哼着无名小调，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寻欢在夜色来临中，把自己做的挡风门搬过来挡在两扇贝壳门之间，躺在床上蹭蹭软软的海棉枕，勾着一抹未散尽的笑意沉沉睡去。
这时，一股熟悉的冷香袭来，翻了个身的人彻底不动了。
南烛轻轻移开挡风门，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贝壳门间，鱼尾朝上，身体前倾，修长而宽阔的上半身已经稳稳的倒在了寻欢空出来的一侧。
他小心的拨开挡在寻欢脸上的头发，静静地凝视着她平静安好的睡颜。
似乎，没有他，她过得也很好。
南烛侧身再倾，一手撑在她身体另一侧，一手揽着她的肩企图把她往自己怀里放。
伸出指尖从额头一寸一寸下移，分明眼睛还在盯着她的睡颜，可手指却止不住的在她唇缝摩擦。
南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的跳动，火热有力，声声震耳。
突如其来的冲动驱使着他去做些什么，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把尾巴收进来，胳膊一挥，一层透明的保护圈完整的围绕着整个巨石，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海水拍打，都透不进一丝一毫。
一切都很静。
静的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怀里的人，那温热而轻缓的呼吸声。
眨眨眼，南烛彻底躺下来。
因着自己的身体太过庞大，躺下后整个床铺就再没有空余，胳膊一翻，南烛趁势躺好，眼睛直直的盯着趴在自己身上睡的很安稳的人。
足足有大半个月，心里的空自从离开那日，就再也没填满过。
南烛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短暂的杀戮过后，他本来想重回岸上找她，可他在暗处看着一脸平静的她，再看看环伺在周围还未彻底淡化的红，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念头。
看啊。
这样的他，这样嗜杀，这样丧心病狂一直被人类所惧怕的他，她一定会害怕。
那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吧，看着就好。
他无数次在心底谩骂那道影响着他的声音，可于事无补，一边叫嚣着不要爱上人类，一边却想要冲破这道枷锁去爱她，可，爱是什么呢？
南烛紧了紧怀抱，想起了那天两人的对话。
她说，爱是占有和独享。
父亲的声音从他隐约记事起就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这份不能违背的心意镶嵌在记忆中，始终如影随形。
父亲爱上了人类，被人类伤害，逃回大海后又心甘情愿的回到人类身边。他恍惚中还记得父亲临去时最后的模样，眷恋式微，对人类的不舍，却更多。
他大抵也是矛盾的吧。
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爱上人类，不要再重复他的道路，可他自己，却又与人类纠缠不休。
被父亲抛下，在海域中活了快百年，南烛的心除了在抢夺地盘时有稍许热血冲动，平日里，都是安安分分的躺在胸腔里，跳动缓慢。
直到，他遇到了怀里的这个——人类。
他甘愿为她奉献一切。
怕以前存下的鲛绡不好，急急的筹备着最新的一匹，之前撕裂的衣服和她身上这件出自同一匹，他还暗暗为这个自得了许久。
怕她住的不好，一直在海底建造乐园，近日来才彻底完工，他也能借着这些日子好好看看，他到底想从这个人类身上，得到什么。
可他想啊想，来时脑子里只想着，他爱这个人类，那他想要得到的，无非也就是她的爱。
然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爱是占有，是独享。
却也是克己，是尊重。
鲛人的寿命很长，几乎长于人类的十倍，实力强大的，能延伸到十几倍。
他心爱的人类存于世间，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想要长长久久的和她在一起，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而眼下，他却只想让她同他一起回到大海。
既然有能力让她在水下行动自如不惧呼吸，加上天越来越冷，他也不放心让她留在岸上。
没有丝毫睡意，南烛抱住寻欢翻了个身，尾巴无意识甩了下，头顶的巨石似乎传来几声闷响，没有太在意，南烛用尾鳍卷住寻欢的脚腕，就这么看她的睡颜看了一夜。
计算着时间，南烛万分艰难的抽出了胳膊，不舍的退了出去。
等到他立在沙滩上，看着巨石上宽宽的裂痕，立马冲进去心惊胆战的把寻欢捞出来。
五分钟后，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响起，一块块石头持续往下面砸，也惊醒了深陷睡梦中的寻欢。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寻欢揉揉耳朵搓搓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睡觉的地方变成一片废墟，后怕的吞了吞口水。
“别怕。”一只大手温柔的抚平她睡的毛躁的头发，寻欢迷茫的回头，对上了对方暖意拳拳的笑脸，“这里已经没办法住人了。”调整了下紧张的呼吸，南烛托着她的身体朝自己贴了贴，“你愿意，跟我回大海吗？”
寻欢错愕，“跟你，回大海？”
南烛应声，“嗯，跟我，回大海。”
第75章 鲛人（8）
“跟你，回大海？”
寻欢飘忽的眼神有了焦距，看清面前的人后，再度小声呢喃了一遍。
摸摸她的脑袋，南烛把她放下来，“是，你愿意吗？”
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脚心发痒，寻欢缩了缩腿，站在原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愿意吗？
住了几个月的地方说塌就塌，如果不是身后的人把她弄出来，她估计现在已经被砸成肉饼了。
海边暂且没地方住人，再想找居所，就只能是森林。可想到里面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情况，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她暂时没有扎根在森林的想法。
他让自己跟他回大海……
寻欢把随着狂风飞舞的头发拢在耳后，一时拿不定主意。
巨石砸下来把一切都掩埋了。她的日常用品和叶子床，全部被尘封在黑色石堆里。
“你跟我去看一看，喜欢的话就留下，不喜欢我再陪你在岸上重建。”南烛见她有些犹豫，试探着出声。
寻欢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点了点头。
南烛兴奋的拍打着尾鳍，扬起细沙一片。
紧张的吞吞口水，他向寻欢伸出手，“跟我来。”
被拉着进了浅滩，海水已经没过腰部，寻欢感受着陡然上升的水压，轻声问道：“你有办法让我在水里呼吸，对吗？”
“对。”南烛微微侧过脸，企图用头发掩盖自己脸上悄然升起的红。
寻欢疑惑的看着他，“水要漫过脖子了，你……”
在心里做了无数建设，南烛短促的喘了声，在寻欢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捧住她的脑袋，闭上眼睛凑上了自己的嘴巴。
被滚烫的柔软堵住嘴，寻欢一时忘了呼吸，可随着胸腔里流过一股清泉样的东西，憋闷感消失，嘴唇上的触感更加清晰。
寻欢看着他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美貌攻击太厉害，她的心跳似乎都快了些。
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寻欢唇角微颤，紧闭的唇缝悄悄开了一道口子。
柔软滑腻的舌尖紧随其上，在唇缝舔了一圈，扣住寻欢的后脑勺深深的探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碰上寻欢的舌头，就被她一把推开，两人重重跌落在海水里，没有准备好，寻欢慌乱的憋着气划水，连眼睛也不敢睁。
南烛轻松的把她捞过来，拂开漂浮在她眼神的头发，揽住她的腰继续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不要害怕。”他贴着寻欢的唇瓣，身体里压缩的气体一股脑儿往寻欢身体里蹿，周身的水压也跟着消失。
“别怕，”捏捏她的手，南烛把她抱进怀里，“可以呼吸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寻欢捂着胸膛轻咳了声，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略带惊恐的环视着身边流动的海水。
头顶明亮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远，周围好像有一层隔膜，将海水与她分割的干干净净。
寻欢好奇的伸出指尖戳水膜，可无论她使了多大的力，无论水膜怎么延伸，都没有戳破的意象。
南烛看着她玩也没有打扰，单手划水往更深处游。
“到了。”捉住寻欢柔软的手指，南烛拥着她缓缓下落。
寻欢抬手摸摸自己干燥的头发和衣服，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才发现，自从进入大海中，自己居然一直抓着南烛的衣服不放。
镇定的松开手，寻欢环顾着四周，却发现自己面对的，只有无尽的黑。
南烛见她茫茫然的模样，胳膊一挥，眼前的海水急速消退，一层闪着水光的透明隔膜覆盖在空地上，明亮又柔软的光突然从所在之处开始四下蔓延。
南烛捏捏寻欢的手，温柔的将她打横抱起，摆动着鱼尾走向一扇巨大的贝壳门，“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喜欢吗？”
随着话音落下，紧闭的贝壳门一点一点打开，里面的陈设一一映入眼帘，寻欢看着这座由各类巨大的贝壳海螺和珊瑚组成的房子，沉寂已久的心湖悄悄掀起涟漪。
“你先放我下来。”寻欢推推南烛的胸膛，正了正神色，“我很喜欢，也想好好看看”
南烛听话的放下她，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整个贝壳屋约摸有两百方，分成了两个大间，大间里还有小间。
寻欢踩着脚下柔软的细沙，绕过隔断的贝壳门继续走。
“这是你的房间。”南烛站在寻欢背后，略微紧张的咳了下，“喜欢吗？”
寻欢看着珊瑚上的大贝壳，里面铺着厚厚的海棉，看上去干净又柔软。心里的期待在这一刻落实，眼底积聚着欢喜，寻欢仰头道谢，“我很喜欢，谢谢你。”
南烛俯身平视她，“不用跟我客气，这里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顿了顿，他半是忐忑半是期待的询问，“外面那间是我住的地方，你会不会……不高兴？”
寻欢摇头，“我还要谢谢你收留我，又怎么会不高兴。”
南烛神色雀跃，拉着寻欢东看西看，等把所有东西都摸清楚了，才带着她回自己的房间。
整个贝壳屋一分为二，外间是南烛，里间是寻欢。只不过因为南烛躯体的缘故，他的房间稍大一些，一张巨大无比的贝壳床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方，余下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不像寻欢房里还有很多好看的大珍珠和珊瑚。
捞起沙子上的一颗黑珍珠在指间把玩，寻欢这才有空想刚才经历过的一切。
气氛突然安静。
南烛卧在床尾，身高与坐着的寻欢持平，正好能看到她眼里不住闪动的情绪。
他贪婪的巡视着她的面容，视线落在对方贝齿轻咬的嘴上，眼神瞬间变得火热。
“还不够。”他把手放在寻欢膝盖上，凑近了自己的脸，“你的空气还不够，我再给你一点好不好？”
寻欢感受着自己平稳的呼吸，满脸疑惑，“够了啊。”
南烛摇头，“不够。我经常外出，你需要自己去外面寻找食物，我给你的空气远远不够，顶多只能维持几个小时。”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再给你一点，起码，起码也得让你维持一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