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泱心里的弦彻底断了,做了人生中最大的让步:“除了这个,别的随便你。”
付洒洒反应超快:“老公。”
……脸不要了?
素来优雅的闻少爷忍住几乎要破口而出的语气词,低头扫了一眼叫车软件,眼下是高峰期,根本没有司机接单。
他低下头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这个疯子待在一起了。
面前适时出现了分叉路,闻泱松了口气:“你家要走哪条路?”
付洒洒眼珠子转了一圈,立场很坚定:“死心吧,你走哪边我走哪边,今天我一定要送你回家?”
这可真是狗皮膏药了,怎么甩都不掉。
闻少爷面若冰霜,薄唇抿着不发一语。
能把泰山崩到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少年逼到这个地步,付洒洒也觉得自个儿有些过火,但是今日是无论如何不能松口的,她窥了下对方的脸色,讨好道:“我们打车吧,送你到家我就走,绝不纠缠!”
说来也巧了,在她这句话后,就有Taxi亮着空车灯朝他们开过来。
“运气真好。”付洒洒兴奋地挥手,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她正要上去拉开车门,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麻烦,泛月别墅。”闻泱飞快关上车门,然后从钱包里抽了一张毛爷爷递给付洒洒,语气不容置喙:“你等下一辆。”
说实话挺没风度的,换作别的女生也许他也就忍了,偏偏对象是缠人精中的战斗机,实在一言难尽。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步。要不怎么说他还是太年轻呢?不能忍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司机大哥不屑地白了这个貌似负心汉的少年一眼,探出头:“小妹妹上车啊。”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人多。付洒洒微微一笑,却之不恭了。
一路上,闻泱都没再开过口,付洒洒坐在副驾驶座,和司机聊得热火朝天。
大哥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少年,自以为很小声地道:“你男朋友脾气不好哦。”
付洒洒笑嘻嘻:“美人多作怪。”
大哥趁着红绿灯拍了下她的肩膀,一脸不赞同:“你现在还小,不要以为外表就是全部了。”男人嘛,能多包容女朋友多赚钱就好了,长那么好看供起来那?
付洒洒点点头,她回头看了看。大概是想眼不见为净,对方已经靠着后座休憩了,他闭着眼,浓密眼睫低垂着,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气质。
大哥看她痴迷的眼神,还想再劝什么,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打断了他。前面好像出了连环车祸,塞得水泄不通,三个车道全部被堵死,半步都动不了。
堵车不可怕,谁急谁尴尬。
付洒洒倒是不急,司机大哥看着不停跳动的计价器,好心道:“估计一时半会也通不了车,离别墅区也就十五分钟路程了,要不你们步行吧?”
闻言她有些不甘愿,讲道理,电影都是这么演的,一开始风平浪静,最后几分钟往往会出事。谁知道那伙混混会在那个犄角旮旯等着他们……
容不得她多想,后座那位少爷已经果断下车了。付洒洒赶紧把钱结给司机,跟着追上他的步伐。
“你等等啊。”她想去拉他的手臂。
闻泱抬手避过,清冷的眼睛里染上不耐:“别再跟着我。”
被拒绝这么多次,饶是厚脸皮如付洒洒也有点小怒了,她捏着拳头,想着送他到半山小径那里,他家的司机应该就会下来接了,然后她就狠狠冷他几天,叫他也尝尝弃如敝履的滋味。
闻泱哪里有兴致猜她的心思,以为这句话成功让她打了退堂鼓,脚步一转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前边就是H市著名的夜宵圣地,两旁都是海鲜大排档,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也有不少人过来吃晚饭,瞧着还挺热闹的。
热闹是别人的,心酸是自己的。
付洒洒很委屈,偷偷摸摸跟在闻泱后边,一双眼睛还不忘四处打量周遭环境。
七点钟方向,坐着正在碰杯的高中生,安全。
十一点方向,下了班的白领们畅谈人生,安全。
一点钟方向,奇形怪状的彪形大汉们,安……等等!
付洒洒眯起眼,没看错的话里头就有那个超市里遇见的红发小流氓,身旁懒懒散散坐了一圈混混们,叼着烟交头接耳,对着一桌子菜筷子都没举,一看就是有问题。
闻泱经过时,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红发男朝着他吐了一口烟,笑容异常猥琐:“喂,小子,哥哥最近手头紧,搞点钱花花?”他眯眼看着少年细皮嫩肉的脸,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用刀子给他画点花才好看。
“我们木哥问你话呢,你他妈聋了啊?”又站起来一个抓着啤酒瓶的混混,骂骂咧咧地推了闻泱一下。
付洒洒心都揪起来了,想赶快去帮心上人解困,少年却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微微偏过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让她不要上前的意思了。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结了,原本用餐的客人们全作鸟兽散,连夜宵摊的主人都假装忙碌,偌大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你要多少?”闻泱把证件取出,然后把整个钱包都丢给对方,“我身上就这么多。”
“挺上路啊。”红发男随手翻了翻,就把钱包扔给了身后的跟班,话锋一转,他又道:“我说你这么孬种,长得又跟个娘们似的,下面会不会没带把啊?”
“裤子脱了看看!”后面坐着的混混们都大笑着起哄起来。
闻泱也笑了,人是笑了,可漆黑的眼瞳根本瞧不出半分情绪,他把书包远远丢开,而后淡定地卷高袖子。
“哟哟哟,小白脸还要跟老子干架啊?”红发男夸张地拍着胸口:“人家好怕怕啊!”
闻言又是一阵嘲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付洒洒气到浑身都在发抖,她跑到角落,从包里翻出伸缩棍,这还是付烨找人定制的防狼版本,小巧便于携带。手腕一甩,本来二十公分的金属就延展成了武器。
她单手执棍,贴在阴暗处朝目标靠近。
找茬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挥拳就朝少年打去,闻泱朝后一仰,回身就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动作干净利落,跟拍武术指导片似的。
我的天!太他妈帅了吧。付洒洒捂着嘴,差点没喊出声。
不幸中招的红发男肋骨剧痛,退了好几步才止住。
妈的,有两下子。
他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小流氓们全部站起来了,有两个甚至拿出了短刀,一步一步朝少年逼近。
“一起上吧。”闻泱冷笑了下,把外套也丢到了地上,眉间隐隐有了戾气。
“操,这么狂。”红发男一脚踢翻了桌子,给了个手势。
下一秒就有人搬着椅子偷袭,朝着他面门狠狠砸下,闻泱擒住他的手,连人带椅子就是一个过肩摔。刹那间,后边又突然窜出一个举着啤酒瓶的混混,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眼看着就要躲不过了。
付洒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喊一声:“小心。”
有时候,身体的本能动作比脑子更快,她下意识冲上去抱着心上人,想为他挡这一下。
如果这是一部爱情片,男主会搂紧女主慢镜头转一个圈,双双躲过暗器,而后男主狂性大发海扁一帮宵小大获全胜,最后两人在大街上热情拥吻。
可惜,这注定是一部灾难片,因为付洒洒遂不及防抱住了闻泱,让他耽搁了两秒,这原本可以避过的玻璃瓶在他头上砸了个粉碎。
付洒洒大脑彻底当机,她刚刚……做了什么?
鲜红的液体从少年光洁额头淌落,他好看的眉眼染上了朱色,唇角都沾血,整个人再不复平日的高雅圣洁。
“其实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听到他这样问。
第13章
市第一医院急诊室外的等候区,早就人满为患,这一晚叫号系统出了问题,素质不好的病人已经开始乱插队了,护士扯着嗓子,不遗余力地维护秩序。
这乱糟糟的场面,在两位高中生的步入后倏然归于平静,交谈的人群一致压低了嗓,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到了两人身上。
于是,闻泱就从鱼贯散开的人群中穿梭而过,他额角破了道口子,淅淅沥沥往外渗着血,本来白净的右脸颊上蜿蜒了好几道干涸的暗红色,他就顶着这么一副浴血突围的尊容,连抬手擦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付洒洒垂着脑袋跟在后面,没了平时的气焰,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少年。
护士目瞪口呆,也不是没见过更严重的病人,只是对方的表情太叫人意外了,一般人受伤早就惊慌失措了,可他根本不在意,表情漫不经心,仿佛那个头破血流的人不是自己,连语气都是淡淡的:“不好意思,门口挂号窗口好像关了。”
“啊,系统坏了,你就在这排队吧。”护士反应过来,赶紧取了一大块医用纱布,正要递过去的时候瞥到一旁的少女,伸出去的手就换了个方向,“你先帮他压一下。”
付洒洒想了一下,没有动作。事实也证明她不去接是正确的,因为才刚听到这句话,闻少爷已经干净利落取过了护士手里的纱布,避嫌地很彻底,“不用,我自己来。”
语罢,他径自坐到角落处的长椅,再没看过付洒洒一眼。
这避瘟神的样子让周围的人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本来准备拔鱼刺的路人甲阿姨喉咙也不痛了,拉住付洒洒口沫横飞:“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你男朋友打架啦?是不是有人在追求你,他一生气就和人家去单挑啦!”
“……”八点半的狗血剧看多了吧?付洒洒无言以对,只是周围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八卦者实在太多,她眼睛转了转,就直接给了个最劲爆的理由:“今天没控制好自己,失手把他打伤了。”
妈耶,是家暴,听口气还不止一次!
众人大惊,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少年靠着墙,正在接听电话,他一手按着伤口,一手举手机,相当虚弱的样子。
好一幅凄凄惨惨的画面。
护士适时地出来,打断吃瓜群众们的窃窃私语,“17号到19号的患者不要随意离开,五分钟后等候就诊。”
三个号子的病人大概都不是什么严重的情况,此刻同情心爆棚,有位大哥站出来做了代表:“等下让那个少年仔先看吧。”
护士迟疑:“这个还得问下你们后面的人同不同意……”
同意同意,众人一致点头。
“我替他谢谢大家!”付洒洒感激地朝大家鞠了个躬,老阿姨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女孩子不要这么野蛮哦,当心男朋友跑掉。”
“恩,以后能哔哔的事情绝不动手。”她微笑着承认错误,然后替他买了本新的病例册后,就走到他身边坐下,打算一会儿叫他去候诊室。
这一厢,“家暴受害者”还在讲电话——
“恩,晚点回去。”
“没什么事。”
“我哪里冷淡?”
“妈!”
最后一句是相当罕见的无奈语气,付洒洒看他皱着眉应付闻太太的样子,总算有了点人气,再不像平时冷冰冰的了。只是眼角的血污好像有一点进眼睛了,他眯着眼,很不舒服的样子。
付洒洒壮着胆子从他手心抽出纱布,然后替他擦拭。但是,本想塑造温柔体贴形象的她实在是有点紧张,力道过大,甚至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这下连闻泱都忍不住嘶了一口,他掐住她的手腕,面色不善:“我的脸是你家地板?”
付洒洒缩了下脖子:“对不起嘛。”
闻泱松开手,又哪里觉得不对劲,这才想起他刚才忘记拿远听筒了。
果然!下一刻电话那头的音量猛然加大了,兴奋的女子嗓音连付洒洒都听得一清二楚。
“闻临洲,你和女孩子在一起啊?”闻太太激动到快要昏过去了。
“没有女孩子。”闻泱斩钉截铁,然后快刀斩乱麻:“回去再说。”
“我是女孩子啊。”付洒洒在旁边小声辩解,在得到某个肃杀的眼神后悻悻闭上了嘴。
闻泱总算结束了这个电话,一个两个都是胡搅蛮缠的主,他呼了口气,感觉失血带来的晕眩感更强了。
付洒洒今天内搭了件粉色长款卫衣,胸前有非常醒目的英文——little fairy。她鼓起勇气,想活跃下气氛,挺了挺胸膛:“看,小仙女下凡。”
“……”他侧过头,看她一眼。
就在付洒洒的笑都快撑不住的时候,对方终于接了话茬:“扫把星转世才对。”
……这次轮到付洒洒语塞,想反驳些什么却发现对方说得也没错,要不是她,他也不至于狼狈到要来看急诊。想起刚才闻少爷危难关头还能分出心叫她不要插手,虽说最后双方只打了个平手,可临洲哥哥这样的好颜色,这般的好风度,实在是让人不心动都不行。
多巴胺在脑内迅速分泌,她忍不住又道:“就算是扫把星,我也只想做你一个人的。”
这般近似于诅咒的表白,简直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闻泱忍耐地闭了下眼睛,没有发作。
只是,就算是圣人,都有发火的一天,十五分钟后的诊疗室内,闻泱的耐心也终于到了临界点。
“嘶……”
“啊……”
“痛痛痛痛……”
付洒洒龇牙咧嘴,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遍什么叫做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医生憋着笑,正在给少年清理伤口,每擦一下都要忍不住看一眼情不自禁化身配音CV的少女。
这不停干扰医生操作手法的行为无疑又加深了闻泱的煎熬,碘伏和酒精,哪个不是大杀器?伤口已经痛彻心扉了,耳朵还要饱受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