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芥蒂,气场不和。两人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宿管阿姨拿了702宿舍的钥匙给付洒洒,林语芯低头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我们班的啊,我会让她们好好照顾你的。”
照顾当然是加双引号的。
付洒洒运气不好,企管系的寝室全满,一个床位都没多,她只能分到隔壁经济系那里。而那三位早早入住的学姐,其中一个叫林语萌的还是林语芯的亲戚,从她搬进来的第一天,就立场鲜明地划开了界限。
一开始还好,就是孤立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她们三人抱团聊天吃饭。这个其实无所谓,付洒洒大半时间都呆在教室图书馆,午饭也都和钟露莹邱苗一起,寝室也就是睡睡觉而已。
可渐渐的,她们变本加厉了。
付洒洒最喜欢两条连衣裙被剪出了洞,化妆包里的口红断成两截第二天被发现横尸垃圾桶,甚至连乳液化妆水那些瓶瓶罐罐,每天回来后摆放的位置都和出门前不一样,不知道她们动了什么手脚。
人性真的很可怕,就为了林语芯这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为了这种说起来都站不住脚的可笑理由,就能去欺凌一个无直接利害关系的无辜舍友。
付洒洒自认不是小白花,高中之前的暴脾气可是让她直接被冠上了小霸王的名号。她最后给了她们一次警告,在寝室群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了一番话,得到【你已经被管理员移出该群】的回应后,她冷笑了下,决定以暴制暴。
寻常的妹子受了委屈大概是早就跑到男朋友地方嘤嘤嘤了,付洒洒不然,她内心里已经阴测测地幻想那三个炮灰跪地求饶的画面。
这些日子闻泱依旧忙到脚不沾地,睡前给她打电话却总是听到阳台的风声,和平时在被窝里闷闷的声音截然不同。
他觉得古怪,周五总算抽了空接她下课吃饭,等菜的间隙掐了下她的脸:“新环境怎么样?”
付洒洒含含糊糊:“就那样吧。”
周围人声鼎沸,就餐高峰时候的嘈杂让他听不清她的话,只得拉她坐到身侧,又问了一遍:“最近怎么都在外面接电话?”
懒癌晚期少女,过去只要回了寝室,那一定在床上瘫着,不到饿死的那刻绝不下楼。
付洒洒想了想,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快问快答?”
早就习惯她莫名其妙的跳跃思维,闻泱扯了下唇:“行啊。”
“黑色还是白色。”
“黑色。”
“御姐还是萝莉。”
“御姐。”
“长发还是短发。”
“长发。”
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他耐着性子,陪她玩这幼稚到发指的游戏。茶餐厅的吊扇在脑门上吱呀吱呀转着,空调冷气不太给力,他随手拿着菜单,有一下没一下替她扇着,半垂着眼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懒洋洋的,实则回答问题的反应速度快到惊人。
付洒洒绕了一个大圈子,总算点到了正题:“以德报怨还是以眼还眼?”
闻泱停了半晌,黑漆漆的眼眯着,一点点扫过她的脸,她正襟危坐的姿态跟小学生一样,看得出来挺在乎他的答案。
他喝了口水,薄唇轻启:“若是君子的话,应该要选以德报怨。”
付洒洒垂头丧气嗯了一声,被对方抬起了下巴,他的手指刚放下冰柠檬茶,贴在肌肤上是微凉的触感。
两人视线胶着。
闻少爷轻笑:“我还没说完呢。但凡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甘当小人,睚眦必报。”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配着今日一身黑的装束,十足十的反派角色。
付洒洒忍不住弯起嘴角:“你还记得那个林语芯吗?经济系的系花。”
“谁?”闻少爷薄情得很,压根记不起来这号人物了。
这种我的眼里没有其他异性的表现成功取悦了付小霸王,九月初还有些闷热的天气,她抱着他的手臂,粘得和牛皮糖似的。
“最近寝室里她们联合搞我,我打算搞回去。”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闻泱皱了下眉,她说的话听上去不怎么严重,可仔细去琢磨,背后的含义就有点渗人了。校园霸凌的新闻看了很多,临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他的神情都变了,捏着杯子的手都不自觉用力,冷道:“她们干了什么?”
付洒洒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不想让他太操心,更何况……
“你不是要和吴老一起去德国交流么?”
他恩了一下,半垂着眼若有所思,很久才叹道:“要去一周,这周你先搬到公寓来,下周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付洒洒塞了一口云吞面,胡乱应着,还没咽下又被他转过脸来。
“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
九月九日闻泱去了德国,付洒洒没能遵照他的嘱咐搬去公寓,她和钟露莹邱苗商量了一下,去数码市场买了个小摄像头,装到了窗帘的最顶部。
这事儿坦白说有些不厚道,不过她早就想好了,若是她们没再惹她,她就翻篇,一个月后把这玩意儿拆掉丢了,也不存在泄露隐私什么的。
接下来白天她安安分分上课,晚上和原寝室的两个妹子一起吃吃喝喝,很晚才回去睡觉。
前三天相安无事,录影里也没什么东西。到周四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她回来已经快十一点要熄灯了,匆匆忙忙洗漱完就准备上床休息。
寝室里悄无声息,这三个人一反常态没有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付洒洒也没在意,北校的宿舍摆设是下边书桌,上边床铺,所有人都是上铺,她抓着固定的金属竖梯往上踩。
脚底除了金属凉意外,还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滑腻感。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一瞬间,灯光大亮。
几个装死的人一下子活了过来,探出头来,讥笑声不绝于耳。
“没事吧,要不要帮你拨120急救啊?”
“看她平时闷声不吭的,喊起来还挺凄厉的。”
付洒洒痛到眼泪都流出来,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爬起来,背部火辣辣的,动一下就龇牙咧嘴。
万幸的是她只踩到了第二格,否则爬到顶端再摔下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从来没有想过人会坏到这种地步。付洒洒不知道的是,另外三个人除了其中一位是林语芯的表姐外,另两位都是谢清宴的狂热粉,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嫉妒,让人变得更丑陋。
付洒洒撑着桌子大口地喘气,慢吞吞坐到椅子上,无视周遭不绝于耳的冷嘲热讽。
等到缓过来后,她摸了下竖梯横档,上头油腻腻滑溜溜,像是被刷了植物油黄油之类的。
“谁干的?”她轻声问了一句。
自然是没有人搭理的。
付洒洒扯了下唇,用关联的app直接调出了今天的监控,画面不算模糊,故事线也很清晰,三个人下课买了面条调料在宿舍煮东西吃,然后倒油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就来她这边兴风作浪了。
她收起手机,把桌子狠命一推靠到床铺边,跳到桌面上,伸手就去抓那位刷油的带头学姐。
“你干嘛!”对方显然是吓到了,结结巴巴:“不是我做的,你找我没用!”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付洒洒笑了,身高优势以及良好的身体素质,让她轻轻松松就拽住林雨萌纤细的手腕,然后发狠一用力,硬生生将其从床上拉出来。
林雨萌身高不足160cm,体重才堪堪80斤,怎么是付小霸王的对手,半个身子都凌空,然后砸到了桌面上。
另外两人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付洒洒冷笑了下,见她还是尖叫个不停,直接骑到她身上给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气氛都凝固了。
林雨萌这个时候才害怕,但凡她能花点时间去打听下付小霸王初中的光荣事迹,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付洒洒压着她,还能好整以暇地扳手指:“我有三支口红不见了,还有两条裙子毁了,我妈给我的面霜莫名其妙少了一大半,好多次洗澡的时候热水器跳掉了,都是你干的吗?”
林雨萌拼命摇头,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流。
付洒洒抬头看向另两位:“那是你们干的?”
没有回应,取而代之是两只坚定的手,目标一致地指向了躺在桌上默默流泪的少女。
情比纸薄,这三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姐妹花吧。
付洒洒耸耸肩:“那只能算你倒霉了。”
她卷高袖子,抡起臂膀,实打实赏了林雨萌五个锅贴,把那张白净的小脸都打得红肿起来后,才收手。
“你知道上个月隔壁院校有个女生在宿舍爬床时踩空脑干出血去世了吗?你应该不知道吧?”
付小霸王松开她,拿过桌上杯子,在她恐惧的眼神中慢慢把水往她脑门上浇,淡淡道:“我们Z大这么好的学校竟然出了你这样的败类,你说我要是把监控带子给系主任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威胁堪比□□爆炸,林雨萌一下子就慌了,扯着付洒洒的袖子讨饶:“别……你别,我错了,对不起行吗?”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卵用。
付洒洒逼着她跪在地上,打开摄像头让她对着镜头说了最近干的好事,录完影后拍了拍她的脸:“记住今天的事情,以后长点脑子。”
语罢,她果断收拾行李,连夜搬出了寝室,这个恶心的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
-
闻泱回来的时候,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飞机上没睡,他时差全乱了,太阳穴一跳一跳,脑门子涨得疼。
钥匙转动的时候竟然奇异地发现门没锁。
他迟疑了半晌,没来得及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付洒洒蹦出来,嘻嘻哈哈。
闻泱放下行李,反手关上门,站在原地打量她,少女穿了真丝质地的睡袍,暗紫色衬得皮肤更白,长发散在身后,慵懒又天真。
裙摆很短,才到大腿根部。
领口略低,露出胸前大片美景。
她这个样子,无疑是暗夜里最诱惑的妖姬,哪怕不做出什么引人遐思的动作,也足够令他口干舌燥。
他的喉结滚了下,若无其事地道:“今天怎么在这?”
付洒洒站在原地没动,舔了下唇,有点紧张:“那什么……以后都搬来和你住行吗?”
闻泱半秒都没耽搁,把她抱起来抵到墙上,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答案。根本来不及去卧室,他太想她了,思念深入骨髓,令他的动作都带了点急切和粗鲁。
尤其是此刻她绵软地唤着疼,尾调百转千回,声音销魂入骨,他魂都飞了,胡天忽地压着她在沙发上又来了一回。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总是身心通畅的。
闻泱抱她洗完澡,还有些意犹未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腰上的颈椎骨,低低地笑:“怎么这么主动?”
付洒洒把头埋在枕头里,又被他拖了出来,她红着脸,小声道:“九月十六日。”
“恩?”
她睁大眼:“你不记得了?”
闻泱没说话,黑眸里满是笑意,见她有些急了,才咳了咳,压低声音道:“同学,请问教务处在哪?”
记忆又被拉回那个雨天,撑着黑伞的少年,惊鸿一瞥后的悸动。
真好,原来他们都记得。
付洒洒满足地叹一声:“四年了。”
“是,四年了。”他重复了一遍,把她抱到怀里,她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红痕和青紫暧昧极了。
她被他的手弄得有点痒,笑着躲开:“禁欲系男神能不能有点自觉性?人设都被你崩坏了。”垂下眸若有所思,又靠过去好奇道:“想什么呢?”
闻泱抬眸,语气有些轻佻:“我在想,一直白睡付叔叔的闺女似乎不太好。”
付洒洒:“……”
他顿了顿,黑眸染上热烈:“给个名分?”
这求婚求得毫无新意,辣鸡中的战斗鸡。
要不是付洒洒念在他坐了长途飞机刚才又很卖力,否则早将他踹下床了。一把扯过被子裹紧自己,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光溜溜的闻少爷道:“什么时候学会打动别人的时候,再提名分的事情。”
直男的情商总是堪忧的,闻泱问了师兄秦毅,问了同桌周墨,甚至连陆衍那么不靠谱的哥哥都参考了,还没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三个月里,闻少爷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直到付洒洒生日前夕,闻太太盛情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于是趁着周末两个人回了H市。
闻郁陪闻老爷子去交际了,家里只有闻太太一人。话说回来,闻太太贵太太做久了,也是闲得无聊,三不五时就叫设计师过来,改改软装布置,美其名曰为生活添点惊喜。
付洒洒一进门就看到了正中央的三角钢琴,黑色漆面,镶金线条,奢华又大气。她被闻太太亲昵地拉着坐到了沙发上,还在频频回头看那架钢琴,好奇道:“伯母,您会弹吗?”
闻太太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儿子,笑得不怀好意:“我不会,但是临洲……”
“妈!”闻少爷站起来,很生硬地道:“我上楼一下。”
他这欲盖弥彰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付洒洒看着他的背影,决定还是不能放过能挖大料的机会,转头对着闻太太:“他怎么了?”
闻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忍住笑,一个人乐了半天后才娓娓道来。
大意就是闻泱学了八年的琴,天赋极高,小学还被推荐到市古典乐团参加了一场新春演奏会,结果回来后发誓再也不碰琴了。
付洒洒听得云里雾里:“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闻太太停了半刻,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继续道:“就那个演奏会,他表演完毕准备谢幕的时候,四手联弹的搭档摔了一下,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