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汀翊大眼睛里满是受伤的情绪:“爸爸别走。”
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喜怒哀乐都没办法掩盖。
“我没走。”闻泱抓着他的小手,帮他把被子盖好,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道:“你打赢了吗?”
闻汀翊张着小嘴,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小声道:“没有,他们有三个人。”
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鉴于发生地点在幼儿园,也就没什么好吐槽的了。闻家崇尚强者为圣,优胜劣汰再正常不过,闻泱想了想就道:“明天放学回来你就开始上武课吧。”
闻汀翊惊喜道:“真的?”他在过年的时候听曾祖父说过,家里有专门的格斗老师负责教导防身术,等到小学就可以开始正式习武,没想到爸爸竟然提早让他学了。
闻泱还是很毒舌:“恩,省得你再打输丢我的脸。”
闻汀翊哪里还能仔细去听对方的话,早就欢呼地抛起了枕头,这一刻总算有了小孩子的天真样。
闻泱看了一会儿,凉凉地道:“别高兴得太早,作为回报,以后你不可以再到主卧过夜。”
听到这句话,闻汀翊瞬间就被击垮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长睫毛颤了颤:“一周一次都不可以吗?”
闻泱无奈:“你和你妈每个白天都能碰到,为什么非要晚上相聚?”还专门挑最黄金的时段过来,可以说是非常不识相了。
他眯着眼盯着儿子,妄图用气场碾压。
谁知道那小人儿垂着头,很轻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和妈妈白天能碰到,和爸爸碰不到。”
所以,想和爸爸待久一点。
这个回答,是几乎没怎么感受过父爱的闻泱意料之外的,他的心重重震了下,第一次为人父,他想得太简单了,只是把闻郁给他的那一套照搬,完全忽略了儿子内心的真实渴望。
记起幼年时趴在窗边一次次等闻郁回家的场景,记起成绩拿到年级第一兴冲冲回家告诉父亲却得到冷脸相对的画面,他终于意识到了如今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弯下腰破天荒亲了亲儿子的小脸,他有些生硬:“那就一周一次,不能再多了。”
闻汀翊乖巧地点头,满足极了,拉高被子小声道:“其实我喜欢爸爸和妈妈一样多。”说完,他像是害羞极了,扭过身子不再看闻泱。
“快睡吧。”闻少爷笑出声,拍拍他的小屁股,熄了灯替他关上房门。
父子俩的感情日渐升温,尽管常常还有争执不下的时候,却也能打打闹闹缠成一团。
付洒洒很满意,这份功劳全部归功给了自己。
闻汀翊越长越俊秀,上小学的时候,屁股后面已经跟满了狂蜂浪蝶,他的性格虽然淡漠,但是比起年少时的闻泱还是好了很多,尤其是面对女性时,他保持了一个绅士该有的礼貌。
情书从不当面撕,礼物也不会随意拒收,一股脑塞到书包里选择回家丢掉。
付洒洒已经很习惯了,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一点都不奇怪,她拆了一包儿子书包里的巧克力,笑得不怀好意:“香香,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闻汀翊把包倒过来往下倒,里头噼里啪啦落下好多五颜六色的信笺。
付洒洒夸张地抽气,转头和正在看财经杂志的闻少爷八卦:“喂喂喂,你儿子这个受欢迎程度比你还牛逼!”
闻泱随意瞥了眼,不做评论。
付洒洒把这些信收起来,毕竟也是一番心血,她决定好好珍藏,也算是不辜负小姑娘们的厚爱吧。
闻汀翊盯着老妈的动作,随即伸手从里头抽出一封黑色的信,作势要撕。
付洒洒赶紧抢过:“你干嘛?”
闻汀翊指指脑袋:“写这封信的人这里有点问题。”
付洒洒扭过身,刚好争抢间信封口开了,信纸掉了下来,她饶有趣味地捡起,见儿子没有疑义,就拿起来认真读了一遍:
【闻同学,请和我交往,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柳若水留。】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散发着浓浓的黑道大佬气息,就是字写得狗爬一样,横七竖八,破坏了这份霸气。
大概是内容太惊世骇俗,闻泱都转过了头,惊讶:“谁写给你的?”
闻汀翊对着别的女生都是彬彬有礼,唯独听到柳若水三个字时,眉毛拧成了死结,不耐道:“是一个神经病。”
付洒洒打了他一下,偷笑:“没礼貌,人家小姑娘喜欢你,是你的荣幸。”
闻汀翊:“……”
闻泱放下杂志,以过来人的惨痛经历发出了警告:“我劝你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别和他一样,负气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第70章 谢清宴番外
谢清宴刚委婉拒绝了前一任女友要求复合的电话后,寝室虚掩的门就被人猛地从外推开了,肖一彬大步迈进,招呼两个还在电脑前疯狂点鼠标的重度网瘾少年们:“快快快,想脱单的跟我走,老三除外。”
“我怎么就除外了?”排行第三的谢公子不爽了,捏了个昨晚狂欢留下的空啤酒罐子,冲对方毫不留情地丢了过去,表情阴恻恻的:“我也是单身,谢谢。”
听到这话,游戏中的室友们同时停下了鼠标,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肖一彬的反应更激烈,在狠狠捏爆了那个易拉罐之后,鄙夷道:“你的禽兽行为分布太广,从建筑系到外语系,哪里都有你的受害者,麻烦这次高抬贵手,放过大一学妹吧。”
今天是新生接待日,理工科狼多粥少,单身汪们早早就去学生会蹲点拿了代表志愿者的黄袖套,肖一彬母胎solo到20岁,一马当先,早饭都没吃就去领了装备,叫人不得不感叹爱情的伟大。
谢清宴没理他,随意换了身轻便的休闲服,白色上衣卡其色长裤,外加斯文败类必备的金丝边眼镜。
肖一彬也是时下大学生们的打扮,T恤牛仔裤,可站在肤白貌美的Z大校草身边,生生被衬成了乡土气息外露的暴发户儿子。
很气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谢清宴身后,化身逼逼机:“老三你等会不要先说话啊,我要是有合眼缘的妹子……”
前边的少年脚步顿停,回眸的眼神饱含深意:“我什么时候和你争过?上学期末的那次联谊,我可是一整个晚上都没开过口。”
肖一彬沉默,回忆起那个黑色的周五,心情更糟糕了,文学系的妹子不是该更注重内在吗?却依然被这小子高深莫测故作神秘的微笑脸给迷惑,魂都掉没了,害得他一人在角落自斟自饮,好不可怜。
“老三。”
“又怎么了?”
肖一彬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肩:“你信吗?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有人收拾你。”
谢清宴拂开他的手,挑眉:“欢迎来搞。”
说话间,两人到了Z大东门处。天气很棒,万里无云,就是日头有点猛,九月初夏季的余威还没过去,空气里的热浪依旧叫人黏腻腻出了一身汗。
校办公室代表的红色横幅拉起,标题鲜明:【欢迎2014届新生来到Z大,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
横幅下数十张长桌一字排开,工作人员正在登记发放入学手续流程单。而大二大三的志愿者们,则负责领着学弟学妹们去各院宿舍区报道。
人群黑压压的,队伍也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谢清宴漫不经心地靠在学生会的桌旁,他手臂上没戴黄袖套,所以辅导员们也没安排他去接待新生。
可尽管如此,妹子们灼热的视线还是有意无意地往这里扫,甚至还有大胆的学妹拿了资料,撩着头发对他眨眨眼:“学长,C区宿舍在哪?能带我去吗?”
肖一彬赶紧上前,把万人迷牢牢挡在身后,口气颇为厚颜无耻:“学妹,我带你去,他是路痴,你跟他走绝逼会迷路。”
语罢,他丝毫不顾及舍友,半拉半拽地提过妹子的行李箱,殷勤地像个鞍前马后的小太监。
谢清宴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他长了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眯着眼看人的时候尤其性感,惹得好几个妹子明明走远了都还舍不得,频频回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Z大的后勤服务也是一流的,分工明确,效率惊人。就是报道的人数实在太多,五千多号新生,哪怕有拿着扩音器喇叭的工作人员维持队伍秩序,也有不少人挤来挤去。
人多的地方,总是少不了是非纷争。
艺术系和历史系被分在二序列,有个朋克头的哥特风男生边排队边打农药,踩到了前边妹子的鞋,后者惊呼一声,见他头也不抬没有道歉的意思,也只好默默忍了。
结果朋克头依旧不看路,这次更狠,把她右脚上的鞋子都踩了下来,妹子差点绊个狗吃屎,小脸涨得通红:“你这人怎么回事!”
朋克头玩着手机,白她一眼:“哔哔什么啊?”
妹子气急了,周遭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就她一个人来报道形单影只,也找不到友军,只能单脚跳着把鞋穿上。
挺可怜的。
谢清宴本来也是为了看室友跳脚才故意跟来的,根本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照平日里他还真没那么好心,不过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昏昏欲睡,也有点无聊,他掀了掀眼皮,刚要开口——
“就哔哔你怎么了。”清亮的女声响起。
花容月貌的少女自人群里步出,无袖荷叶边短袖外加白色热裤,浅色衬得她皮肤白腻,跟奶油似的。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恣意,神情桀骜,和那娇媚的五官揉在一起,有种冲突的美。
谢清宴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见过的美人多了,可这么呛口的还是第一次。
朋克头终于放下了手机,吼道:“你他妈算哪根葱?要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原先被欺负的妹子过来拉少女,小声嘀咕了几句,意思就是算了。
朋克头很嚣张:“踩一脚又死不了,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
这话实在过分,不少热血青年已经蠢蠢欲动了,连不远处的辅导老师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气氛紧张,有白热化的趋势。
朋克头见苗头不对,想溜了。
但是,这个世界总是邪不胜正的,随着脚趾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他凄厉地哀嚎了一声,低下头发现少女压了全身的重量,恶意地用后跟碾压他的脚尖。
“哔哔什么啊?我不小心的。”少女慢条斯理地收回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给我等着!”
眼见着围拢的人越来越多,朋克头甩下一句话跑了。
少女甩了下马尾,眉眼张扬,笑得很肆意:“我等着啊,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历史系付洒洒,欢迎切磋。”
付洒洒么?
谢清宴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对方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突如其来地回眸。
视线交融,他没有在她眼里看到惊艳和痴迷这两种最常见的感情。
取而代之,是震惊和茫然,甚至还夹杂着点痛楚。
这么强烈的又复杂的眼神让他莫名其妙,仔细排除了一遍,这位视大一新生,确实不可能是他的某一任前女友。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在她登记完手续后自来熟地牵过她的行李箱,不顾她的反对走在她身侧。
“学妹,我们之前见过?”
“没有。”
谢清宴听着这冷冰冰的回答,轻笑:“那怎么看我跟看负心汉似的?”
“哪有!”她一个踉跄,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又仓皇地别开头。
他实在没弄懂,姑且就把这种表现归类为隐藏的爱慕吧,招牌式情圣笑容挂上,他微微低下头,说出了战无不胜的那句台词:
【同学,你长得很像我下一任女友。】
颇为自信地等她的回应,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冷冰冰地道:“抱歉,我非常不喜欢你的长相。”
三十二度的天气,蝉鸣声在耳朵里逐渐隐去,这句话像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遍,震得他嗡嗡的。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异性嫌弃过长相,哪个不是死心塌地夸他长得俊俏?
不甘心和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被激起,他开始频繁地进入她的生活,自习室、食堂、选修课教室,无孔不入。
鲜花晚餐外加礼物炮轰,这些她统统不要,她的心就像铜墙铁壁,也不算是针对他,是完完全全封闭了所有异性的接触。
一定是有什么故事吧,他想。
刚开始还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的过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接近,就越吸引,到最后,他是真真切切地泥足深陷,唯一一根救命的树枝能拉他出来,而树枝的另一头,就在她手里。
得知那个人的存在,是在圣诞节的夜里。
他背着她,走过长长的街,她喝醉了,趴在他背上。那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荒地老,而她迷迷糊糊抬起头,说的那句临洲哥哥,也让他的心彻底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回寝室后,他入了魔怔,肖一彬递过来一根烟,叹气:“兄弟,我真该给自己一嘴巴,当时说希望有人收拾你,现在要是能收回就好了。”
从来没抽过烟,他自嘲地笑了笑,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入肺,火辣辣地痛,他咳了几下,又是一口,自虐带来的麻木至少比心碎的滋味好多了。
退回到朋友位置后,希望的曙光又仿佛触手可及。
他喜欢的姑娘不再刻意躲着他了,潜移默化的陪伴和习惯兴许能带来水到渠成的感情。
那个时候的他,还比较天真。
“你就是谢清宴?”
篮球场上,第一次见到她口中的临洲哥哥,对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将他逼到了死胡同。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他的脸眼神总是闪烁,原因无他,他和她的意中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他把这个荒谬曲折的桥段告诉舍友后,他们一致沉默了,啥都没说又买了一大箱啤酒回来,酒后吐真言,肖一彬连连说了三十几遍算了吧,劝他放弃。
他听着,苦笑了下,要是能放弃,就好了。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过,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