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手指细细帮她擦了泪,张景歉然道:“我父皇性子强势又蛮横,他想要你,我若不肯应,同样会将你抢过来。我当时那样做,是有我的难处,希望你理解。”
说话之间,他握住了苏禧的手:“夏姬,你务必相信,我待你一片诚心,那个时候绝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多么痛苦,又多么后悔。”
苏禧眼底染上疑惑,不相信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夏姬,你一定要信我,”张景急急说,“否则今时今日,我怎会敢来找你?”
苏禧任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低声问:“那我要是不信呢?”
“你要是不信,下次……我还想办法来见你。”张景努力语气诚恳回答。
苏禧咬了下嘴巴问:“你不怕被发现么?你如今可是大皇子……”
“怕,怎么不怕?”张景语气变得无奈,“可谁叫我这样喜欢你,这样思念你,能够见你一面,说得上两句话,便是再大的险我也愿意担。这样,信我么?”
苏禧抬眼看他一眼,破涕为笑,嗔怪道:“不信,就不信。”
她说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反被握得更紧。
张景见她如此,知道这事是过去了,由不得笑了,更不肯放开她。
趁此机会,他忙说:“下一次,我去你那儿寻你可好?”
苏禧睁着无辜的眼:“你……要怎么来?”
张景一笑,摸一摸她的脸颊:“我既然说要去,自然有我的法子,不必担心。”
“可是,我……”苏禧犹豫。
张景说:“不用怕,我会处理好一切,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把人牵到花架后藏了起来,展臂便将人抱住,口中说着:“心肝儿,快容我抱一抱,这阵子,可当真是想死我了。没事,不会有人过来。”
“哎,大皇子,别这样,我方才还碰见了叶才人,要是叫人看到了,我以后还做不做人……”苏禧挣扎了两下,一时又要哭,“你方才还说喜欢我,就这样?”
张景也知不妥,悻悻的松开手。
他却不知,有人在暗处,将这些尽数看在了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谁在暗处呢。
一个新人物。男的,年轻貌美的男的,不姓张。
第56章 一笑百媚生(三)
张景自御花园见过苏禧, 当自己和她通了心意。他人住在宫里,何况有大皇子的身份,本便是自由出入。宫里有他的人,因而寻得机会,他就摸到她住处去了。
起初,张景十分的小心,次次顺利之后,胆子也大起来。他在苏禧这里,但觉腻在一处便是郎情妾意、只羡鸳鸯不羡仙,把人当心肝儿一样的捧着哄着。
没过去多久时间, 张景的一颗心便系在了苏禧身上,见到人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见不到人的时候心里惦记得难耐。越是这个样子, 越是暗地恼恨起张寿。
冯皇后起初就派了人在苏禧身边, 她几次见到但凡有夏姬在场,自己大儿子总是往她身上瞧过去,隐约觉得不好。将宫人喊到跟前问话,宫人却说什么都没有。
疑心宫人是在蒙骗自己, 冯皇后恼怒了, 一通痛打也不见松口,她这才相信了,命人请个太医帮他看伤,又与了些赏赐。之后,冯皇后把张景喊到自己的跟前。
彼时, 张景已知晓冯皇后盘问宫人一事,早有应对之语。来到凤央宫,他面上瞧着什么都不知道,假作以为冯皇后找他是有事,笑着问:“娘找儿子有急事?”
冯皇后沉下气来,见大儿子一脸的无辜,只将宫人尽数遣退了,方道:“景儿,你同那个夏姬这些时日可曾有什么接触?”
“娘怎么突然这么问?”张景满是不解,“儿子同她能有什么接触?”
冯皇后瞥他一眼,叹气:“娘是怕你和她有接触。”
张景随意在冯皇后身侧坐下了,复听得冯皇后道:“她生得那个样子,当初又是你发现的人,娘担心你瞧上她,和她有一些什么,会不小心将自己给葬送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你父皇……”冯皇后想到丈夫前后诸种变化,心中不无忧虑,“她既已是你父皇的人了,万万不可再惦记,知道吗?”
张景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口中却好声好气的应着:“娘您怎么会操这个心?儿子怎么会这样胡来。何况,那样卖身求荣的女人有什么稀罕,儿子不会犯糊涂。”
冯皇后见张景说得信誓旦旦的,又左右没有真的抓到证据,想着在这件事上暂提醒提醒也就罢了。她信了张景,放下心,微笑说:“你心里有数那是最好的。”
张景逃过自己母亲的一次盘问,却知她起了疑心,姑且消停了一段时间。他明白因尚未册立太子,张诚又是萧淑妃的孩子,若被他们抓到把柄,自己不会好过。
冯皇后在找过张景之后,也找过苏禧敲打她几句,倒没有找她别的麻烦。如今在这宫里,冯氏虽占了皇后位置,但张寿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反而更偏宠萧淑妃。
不止萧淑妃,便是萧淑妃的儿子张诚,亦得张诚许多赞赏。张诚是会威胁到张景将来的存在,冯皇后不想在此时生事,招了张寿的不喜,也牵累到自己的儿子。
苏禧冷眼看这平静表面下的一场乱局,张景不过来找她,她便不闻不问,只一日一日消瘦的下去,犹似饱受相思之苦的折磨。及至后来生了一场病,卧床不起。
她在病中依然不找张景,可心里明白,消息必会传到张景那里。他只要没腻味,那么或早或晚都会出现。她看着是守株待兔,却不怕兔子不来。
果然如苏禧预料,听闻她生病又好一段时间没来的张景出现了。望见病榻上容颜憔悴、楚楚可怜的美人,张景但觉得她这般比平日更叫人怜惜,顿觉心疼不已。
苏禧病中多昏睡,因而张景来的时候,她正在休息。感觉到有人爱怜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方徐徐睁眼,看到是张景,眼底几乎刹那涌出了泪,也握住他的手。
“殿下,殿下……”美人掌心覆着自己手背,颊边有清泪滑落,说不出的绝美。呢喃亿般的两声,却似含着百转千回的情谊,张景心口一热反握住她的手。
“夏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美人坐起身来,如瀑青丝散落着,越衬得一张小脸柔弱。张景将她抱在怀里,发觉她瘦了好些,恨不能千般疼万般爱。
“殿下既来了,夏姬便不问殿下之前为何突然不见人影。只是这一段时间,以为殿下是厌弃夏姬,心中绝望,吃不好睡不好,感觉自己成了无依无靠的人。”
张景听着她的话,也知道自己是冷落了美人,见她如此,愈认为她爱惨了自己,暗地里一阵窃喜。他口中道:“是有一些忙,抽不开身,怎会再不来见你?”
苏禧倚在张景的胸前,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张景又说:“我瞧着你怎么瘦了这么许多?这个样子不是白白叫我心疼么?这病不见好,可是也没有好好吃药?”
听不到她的回答,张景越是自己认定了,便叹一口气,吩咐了人送药和吃食来。他低头看怀里面的人,手指压在她唇上,复逗弄着说:“一会我喂你可好?”
苏禧像是经不住这般的调戏,红着脸嗔怪道:“殿下一来便不正经……”
张景一笑道:“美人在怀,要正经何用?”
两个人一阵笑闹。
自此之后,张景又时不时要去寻苏禧了。
二皇子张诚原本对张景的一举一动异常关注,因此时间一长,也注意到他和夏姬之间似乎有什么。后来一日,张诚的人在暗处观察时,捡回来一个荷包交与他。
张诚手下的人说,这荷包是夏姬落下的,而荷包上面,偏绣着个“景”字。张诚拿到了这个荷包,甚为欣喜,冷静下来,又担心张景会故意与他设了个套。
出于谨慎,张诚没有想着要将荷包交出去或是马上揭发了这事情。只是东西落到他的手里,大小是一搁把柄,他以为总要让它多发挥点作用才好。
虽然不似张景那般,初初便与夏姬有许多瓜葛,但张诚也见过的。那样的一个叫人见之忘俗的美人,他焉能无动于衷?如今有好搭话的借口,他自然不会错过。
苏禧将荷包这个饵放出去后,等到身体好转了,便主动帮张诚制造机会来搭话。她的住处,张诚不会随便去,那么她借着在宫里闷得太久了,到外面来走一走。
“见过二皇子殿下。”苏禧坐在凉亭里面,见张诚走了进来,起身冲他行个礼。她脸上些微的笑意,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站在那儿。
张诚微笑道:“夏姬在此处做什么?”他四下张望两眼,看起来是瞧一瞧附近的风景,待目光落回眼前的人身上,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
面前立的人粉面含春、婀娜身姿,一双秋水潋滟的眸子,一张宜嗔宜喜的脸,有若仙子落入凡尘,是生平不曾见。如此美人,天底下能有几个男人不动心?
哪怕张景犯了错,张诚都不觉得稀罕——
毕竟,光是被她瞧上两眼,他已是心神荡漾,只恨无缘消受美人福。
“在这儿能做什么?自然是赏赏景、看看花。难道二皇子殿下,不是来赏景看花的么?”苏禧不卑不亢的应着,面上笑又不笑,仿佛是什么都不明白。
张诚被她婉转的声音、娇媚的笑容勾住,几是控制不住一双眼睛黏在她的身上,慌忙定住了心神,又笑:“只是瞧着望眼欲穿,还以为夏姬是在等人。”
“不知二皇子觉得,夏姬有什么人好等?”苏禧睁着无辜的眼,反问。
鼻尖嗅着丝丝缕缕的香味,被她眼神一勾,张诚脸上笑意越深。他凑近了些去,靠近苏禧的耳边压低声音:“譬如,夏姬其实是在等我大哥,也说不得。”
苏禧脸色一变,分外不悦:“二皇子殿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张诚只笑,不紧不慢自袖中掏出一只荷包:“这东西,夏姬不认得的么?”
苏禧瞥了过去,一时脸上发白,檀口微张,甚为诧异。
张诚见她如此,心里越有把握,将东西收回来,笑道:“看起来是认得的。”
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她沉着脸:“不明白二皇子殿下在说什么。”
张诚耐心很足:“要是叫父皇知道了你们两个的事情,你猜……会怎么样呢?”
苏禧像是说不出话。
张诚笑笑:“不想我说出来也是可以的,端要看夏姬的表现了。”
苏禧僵着声音,问:“二皇子殿下……是希望夏姬做什么?”
张诚默了片刻,负手道:“你既能跟我大哥,我觉得,自然也是可以跟我的。”
他挑起苏禧一缕头发,轻佻放到鼻尖轻嗅,莫名觉得异香扑鼻,这般香味也是在别处再没有闻到过的。微闭了闭眼,张诚微笑松手:“捅出去,你知道后果。”
苏禧转头看他,深深望他一眼,人却走到桌边坐下。
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
对的啊,这个世界没有男主,如果硬要说有也可以,不过还没出场233333
第57章 一笑百媚生(四)
张诚未想在这样的情况下, 眼前的人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想到她同张景有私情,还为这个人绣荷包,做出这般举动,只怕是情根已深种,由不得眼底闪过狠厉。
苏禧视线落在面前的石桌,不去看张诚,低声道:“此事终有瞒不住的一天,难道能逃得开去么?先时见荷包丢了,遍寻不见,已知不妙……也早有预想了。”
“只不曾预想, 东西会落到二皇子殿下的手中。”她细声细气说着,“殿下若是将事情捅出去,当真有许多好处么?不过一只香囊罢了, 或其实算不得什么。”
“无非是, 如我这般无足轻重的人要丢了性命,可别人,又怎见得?若事情捅了出去,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要面上难堪, 那个时候, 殿下当真能独善其身吗?”
张诚多少被说中心思,却轻易不肯承认。
他抬了抬下巴,笑笑:“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禧仰起脸看着张诚,似在看一个犟嘴的孩子, 复抿唇一笑道:“殿下心里是有数的。”笑意散了又说,“我自觉不曾做错事,却不知哪日才能过得安稳些。”
“若有得选择,谁愿意做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倘若不应,也是要丢性命的。事情假使暴露了,同样是要丢性命的。左不过是这样的结局,可蝼蚁尚且偷生。”
张诚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些端倪,暗暗揣测真假。苏禧低着头怅然道:“殿下今日同我说这样的话,是觉得我如今唯有任人摆弄的份吗?这话,倒也不假。”
美人心伤,张诚思索着她对张景或非当真有情,想着自己不是没有机会。他上前一步,说:“怎敢有如此想法?若不是没有早些发现夏姬,我定然……”
欲言又止,张诚不将话说尽。
苏禧徐徐抬了眼看向他,腮凝新荔,滚过晶莹泪珠,哽咽,复别开了眼。
张诚走上前去,抽走苏禧手中帕子欲帮她拭去泪痕。苏禧将脸也别开去,不给他这个机会,站起身来说:“东西,殿下随意处置罢,夏姬的命,在您手里了。”
不等张诚答话,苏禧快步走出凉亭。张诚手中握着她的帕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将帕子拿近了轻嗅一嗅,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异香,又深吸一口气,勾一勾嘴角。
苏禧没有将一只荷包落到张诚手上的事告诉张景,也没有叫他知道他们见过面、说过不少的话。而张诚,最后没有把事情捅出去。这件事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
五月中旬,冯皇后在宫中摆下宴席,邀请一众命妇贵女入宫赴宴。为显大度,宫中的妃嫔亦尽在被邀请之列。是以这场宴席,在宫里头办得分外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