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杜氏就领着她们三个过去见礼,江老夫人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这三姐妹像花骨朵儿似的,”说着又看向谢婉宁。
今日的寿宴,京城里年轻的小娘子们都来了,饶是如此,谢婉宁还是最好看的,今日小娘子们大都穿的鲜艳,偏她穿的素净,看着就打眼儿,何况就是如此素净还是压不了容色,江老太太拉了谢婉宁的手细细地摸,若是能做她的孙媳妇儿多好,就是年纪小了些。
江老夫人又夸了谢府的三个姑娘,说了一会子话,明显精神有些不济,人也懒懒地靠在靠枕上。
罗氏看了却有些急,这谢婉宁她可是知道,就是一个草包,靠着家里疏通的关系才进的女学,可配不上她的儿子,这人老了果然就糊涂了,罗氏心里讥笑,面上还是笑着另起了话头:“母亲,你看看这满屋子的小娘子,多好看。”
江老夫人点点头,罗氏又道:“等会儿戏就该开锣了,她们这样的年纪,最是不耐烦陪咱们听戏了,让莹姐儿领着她们去花厅玩儿去吧。”
罗氏口中的莹姐儿是她的嫡幼女,她早年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才生下江令宜,因此对江令宜是如眼珠子一样看待,后来又生了江莹。
江莹年纪同谢婉容一般大,就是人有些木讷,笑着将一众小娘子迎进了花厅。
谢婉宁一早儿就看见了程昭,到了花厅后,她马上就去了程昭身旁,小声儿说道:“程昭,你认识江令宜吗。”
程昭有些饿,拿了桂花糕吃:“自然认识,不就是承恩伯府的世子吗,”吃的渴了些,又喝了些茶水。
程昭比谢婉宁大了一岁,已经及笄,谢婉宁没记错的话,明年开春江令宜就娶了程昭,如今只剩几个月了,按理说此时两家应该在商量婚事了,就问:“程昭,你喜欢江令宜吗。”
程昭口中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婉宁你在说什么笑话,我方才是第一次见到江令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谢婉宁心中却起了大浪,这怎么可能……
第24章 偶遇
谢婉宁看程昭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心里却越发怀疑。
前世江令宜在开春之际就将程昭娶回了府,谢婉宁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正在守制,自然没能参加程昭的婚礼。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离婚礼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按照常礼两家应该在商量婚事了,一个是承恩伯府的世子,一个是吏部侍郎的嫡长女,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婚礼自然会慎重对待。
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妻,算下来要不少时间,这其中还要过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定下亲事。
更何况,程昭的父母都很疼爱程昭,必然不会在婚事上委屈程昭,谢婉宁现在满头雾水。
程昭拿了帕子擦嘴:“婉宁你刚刚在说什么浑话,我可就见了那江令宜一面,我怎么就能喜欢上他,”她把污了的帕子放在小几上,冲着谢婉宁的耳朵小声说:“再说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提起这事来都会害臊。
谢婉宁看程昭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没道理啊,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她现在是彻底想不明白了。
卫曼冬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做什么呢,一进花厅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很是好奇的样子。
程昭还是有些害羞,就转了话头:“这不是我饿了吗,就吃些桂花糕垫垫,”她一向想的不多,也没问谢婉宁为什么这么问。
卫曼冬听了也没当回事儿:“诶,你们说冯芸怎么来了寿宴,”话中满满的好奇。
谢婉宁听了这话也有些好奇,冯芸能来承恩伯府的寿宴,的确是件奇事儿。
怎么能不奇怪呢,承恩伯府到底是勋贵人家,有些底蕴,冯芸家里只不过是个卖猪肉的,虽说她是女学的学生,但这样的身份门第儿怎么能进得了承恩伯府,若是在平时,指不定就叫门卫给轰出去了。
花厅很大,里面摆了时兴的花儿,两边一溜儿椅子,每两个中间放了方桌,椅子上搭了锦布,坐满了人。
冯芸就坐在左边一溜儿椅子的最后一个,她今日穿了淡青色莲花纹襟子,雪白水雾裙,一张脸很是清秀,就算是坐着也显出了袅娜的身形,柔弱婉约的很。
小娘子们大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偏她一个人坐着,看着很是可怜。
程昭又吃了块桂花糕:“冯芸今日的衣裳不错。”
可不是不错,问题是,她哪里来的银钱,谢婉宁难免就想起来上次琴艺考核的事,原来她只觉得冯芸可怜,可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却说冯芸一个人坐在那里,周遭没有一个人理她,她觉得难堪得很,可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的场合,她必须得抓住了,面上露出了盈盈的笑。
江莹却走了过去,坐在冯芸旁边,拉了冯芸的手说话。
江莹先前一直忙着招待花厅里的小姐们,此刻却特意分出份儿空闲来与冯芸说话,笑的很是开心,一旁的小娘子们都很奇怪,这是特意给冯芸脸面了。
谢婉宁也有些好奇,看这样子冯芸是搭上江莹了,江莹一贯性子木讷,此番……
谢婉宁瞧见陆雅怡和谢婉容被围在中央,毕竟在女学里的成绩很好,很是受欢迎,只不过谢婉柔怎么和陆乐怡凑在一起了,她隐约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几个穿着统一的青蓝色比甲的小丫鬟在花厅里穿梭来往,小姐们有的在谈论京城里时兴的脂粉,有的说起流行的发钗式样,很是吵嚷,谢婉宁觉得有些胸闷,回过头对程昭和卫曼冬说:“我出去透透气。”
一出花厅,谢婉宁就听见了外院儿热闹的唱戏声,“宫门上红灯高挂起,”咿咿呀呀的,她就笑了下,看样子是点了打金枝。
承恩伯府修的大气古朴,沿路的花草放了灯,很是好看,谢婉宁觉得心胸开阔,她没想往远走,故而没带丫鬟。
谢婉宁沿着青石甬道往前走,人就渐渐少了些,偶尔路过的几个丫鬟都低了头向她行礼,她点头回应。
走了一会儿也透了气儿,谢婉宁刚要回花厅,忽然就看见了一只萤火虫,发出莹莹的光,扑闪扑闪地往前飞,煞是好看。
府里头怎么会有萤火虫,谢婉宁很好奇。
她跟着亮光往前走,不知不觉地走远了,刚要追上的时候那萤火虫一飞身就进了假山看不见了。
谢婉宁现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走到哪里来了,除了面前垒起的假山,旁边的花草树木都没有挂灯,显得很是清冷,就是那戏曲声也听不见了。
谢婉宁倒也没想那么多,她看了看眼前蜿蜒高大的假山,然后就沿着假山边儿往前走,刚走到头转过身往前走,却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这一下撞得厉害,鼻子痛得很,谢婉宁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不妨就发出了嘤咛一声,她睁开眼睛,前面是一方宽阔的后背,背脊挺直,穿着玄色的衣袍,这是个男人……
谢婉宁刚要往回跑,前面的男人却忽然转过身来一下子就紧紧地揽住了她,她的整张脸完全掩在那人的胸膛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那人用手紧紧按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她整个人几乎罩在那人身里,陌生的男人,谢婉宁从脊柱里升起一股凉意,她刚要挣扎,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是谁,”听着就有种麻木嗜血的感觉。
揽住谢婉宁的人淡淡开口:“一个普通女眷罢了,”声音低沉,不卑不亢,带着熟悉感,不是陆起淮是谁,谢婉宁很惊讶,陆起淮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冷笑,他看到陆起淮紧紧搂住那女子,一点儿都没露出来,这是不想让他看到了:“陆大人认识这女子。”
谢婉宁整个人埋在陆起淮的怀里,陆起淮的袖袍很宽,将她整个人掩住,她的脸紧紧贴在陆起淮的胸膛上,正好听见陆起淮的心跳,她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陆起淮的手按得更加用力,似乎要将谢婉宁嵌在怀里一样,低低笑了一声,像是没有听到那人话里的意思:“她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你放心。”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想不到陆大人竟也有这样一面,到底是难过美人关啊。”
谢婉宁自然也听到了陆起淮的话,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也能猜到声音冷漠的人有着一定的危险,陆起淮也忌惮那人,但他还是那样说了,他这是在保护她……
她看不见外面,却清晰地听到了陆起淮的话,她感觉他的心跳似乎快了些,陆起淮的袖袍宽大,正好掩在她的脸上,她又闻见了那股淡淡的香味,怎么那么像……
那人终于放心了:“陆大人,那咱们按照原计划行事,合作愉快,”然后转身就走了。
待脚步声逐渐走远,将要听不见的时候,陆起淮才放开了手,谢婉宁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她咳了几声,终于喘过气来。
刚才在陆起淮怀里的时候,她几乎喘不上气,这下子闻见空气自然就咳了起来,一张脸红扑扑的,鼻子也撞得很红,眼眶里满是泪花,眼角还挂了一滴泪,实在是一副可怜样儿。
谢婉宁抬头看陆起淮,两个人的眼神不妨就对上了,她想起刚刚在陆起淮怀里的温暖,不由得就低了头。
陆起淮就看见了谢婉宁的头顶儿,然后低笑出声:“刚刚的事你不必在意,只不过下次可别再这么鲁莽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他想起之前寺庙里的谢婉宁,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呢。
谢婉宁还是没抬起头,陆起淮就有些怀疑,然后如蚊子般的声音响起:“陆先生,你的手……”
先前陆起淮为了将她完全掩住,就用手揽了她的腰,夏日衣裳轻薄,她甚至能感受到陆起淮的握着她腰肢的手温暖干燥。
陆起淮忽然想起了他的手还搭在谢婉宁的腰上,马上拿了下来,他想起之前手里的触感,女孩儿的腰肢纤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了一样,又娇又软,耳朵微微发红,他心中微乱,继而掩唇轻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婉宁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握在自己的腰上,此刻也装作不在意一样,问:“陆先生是受邀来宴席的吗,”话刚说完她的脸就红了起来,这不是废话吗……
陆起淮就看见她抬着脸,一双眼含泪,朦朦胧胧的模样,偏还脸颊红软,又瞧见她红红的鼻子,精致小巧,看着就想摸上去,然后他真的这么做了。
谢婉宁瞪大了眼睛:“……”
第25章 赏花宴
陆起淮的个子很高,他低下头,正看见谢婉宁玲珑的眉眼,如六月江南的烟雨朦胧,手上传来的触感细腻温润,他的手正碰在她的鼻梁上,月光清亮,在她的鼻梁下投出一道阴影。
谢婉宁很惊讶,她眨了眨眼睛,确实是没看错,陆起淮的手指白皙挺直,骨节分明。
陆起淮看了看她瞪大的眼睛,形状完美,眼尾微挑,隐隐生出一股清媚的感觉,他的心跳好像快了些……他闭了闭眼。
他把手拿了下来,负在身后:“鼻子还疼吗。”
谢婉宁还很惊愕,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唔,不大疼了,”原来是这样,她有些尴尬,是不是鼻子撞得太红了。
陆起淮侧过头:“女眷不是应当在后院儿吗,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他难免又想起了刚刚的场景,还好他反应的快,没叫刘岱看见,否则那就麻烦了。
谢婉宁现在回想也知道了刚刚的危险,能让陆起淮都这么忌惮的人,必然是极厉害的,更何况,她怎么能在承恩伯府里乱走呢,她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
陆起淮看了看谢婉宁茫然的眼神,觉得有些无奈:“以后可再不许这样了,我送你回去。”
谢婉宁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跟在陆起淮的身后回花厅,很快就走到了,再往前面就能听见隐隐的唱戏声了,陆起淮就停了下来。
谢婉宁看陆起淮负着手没说话,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的的样子,她想了想说:“陆先生放心,刚刚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事必定是机密,她想起之前她还撞见过陆起淮在京郊追鞑靼……
陆起淮好像不像传闻里的那样,否则她哪能好好地站在这儿,更何况,他还三番五次地救了她。
陆起淮失笑,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快些回去吧。”
谢婉宁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
月光皎皎,谢婉宁走的远了,他隐隐约约看见她微动的裙角,陆起淮负在身后的手微动,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温润细腻。
谢婉宁回了花厅,坐回原来的位子上,程昭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拉过她问:“你怎么才回来,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外头有什么好东西,这样勾了你的魂儿。”
谢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只不过是胸口闷了些,在外头多待了会儿。”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江莹就领着一众小娘子去了戏台,里面人头攒动,女客们华衣美服,正是珠光宝气。
一行小娘子们分别寻了座位坐下,正好戏也停了,江莹走到江老夫人面前:“祖母,孙女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声音虽有些低,到底还是顺下来了。
江老夫人很欣慰,她这个最小的孙女,性子实在木讷了些,不会说话,远远不如她几个姐姐聪明,她看了看江莹因着当众贺寿而通红的脸:“你这丫头不是说给祖母准备了生辰礼物吗,还不给祖母瞧瞧。”
江莹的声音就变小了些:“是,祖母,”紧接着就有丫鬟抱来了琴。
底下的夫人心思各异,看样子江老夫人这是打算凭着这场寿宴来给江莹寻摸人家了,这场宴会几乎全京城的贵妇人都来了,正好叫她们好好瞧瞧江莹,指不定事儿就成了。
江老夫人确实有这个打算,江莹已经十六岁了,是该说亲的年纪了,虽说性子内向了些,到底是世家贵女,身份门楣在这儿摆着呢,也趁机相看相看,也因此给江莹这个表现的机会。
这之后江莹弹了琴,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儿,冯芸也同几个贵女说上了话。
一场寿宴,终于结束,谢婉宁同杜氏寻到了谢府的马车,杜氏身子乏累就先上了马车,她则在马车外头等着谢婉容和谢婉柔。
顾绍却先出来了,他走到谢婉宁跟前,叫了声“二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