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在上——白糖奶兔
时间:2018-06-26 09:12:09

  “我看的并不分明,正是她落水的那一幕,等我到附近的时候周围就满是人了,那时候你也跳进去了,可是……这时候你表姐的神色却很不对,”陆起淮这时候的声音就有些轻了。
  谢婉宁不自觉的蹙着眉,陆起淮心性谨慎,向来观察仔细,她轻微的点头示意。
  陆起淮就揽紧了她的腰:“我断然是不会看错的,当时人虽多,但终究没几个下去的,都在围观,你表姐她站在水边儿,神色上看不出一点儿焦急,她当时的表情更像是……悔恨,”悔恨什么呢,悔恨这件事做的不够彻底。
  谢婉宁也不蠢,她这样一听就觉得不对了,其实她那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过没有细想,现在一想只觉得恍然大悟。
  她当时一心只顾着救韩蕴仪,根本就没有往别的方面想,那时韩蕴仪落水,周围都是大喊大叫的,杜明珠身处中心,竟一点儿动静都没发出来,就连身形都没有怎么动,至于求救的喊声,在她说之前也是没有的。
  谢婉宁越想越觉得害怕,当时她还以为杜明珠是吓坏了,可若是漠然呢?
  陆起淮又继续说:“这事我觉得不对,着意又派马和去查探了一番,他问了一旁的游人,杜明珠表现的甚至不像是同行之人,她们的贴身丫鬟那时都不在,周围的人也大多是姑娘家,不大会游水,少有的几个男子也是因着男女之防没敢下水去救,这一桩桩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谢婉宁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她路上遇见过两个小丫鬟,韩蕴仪也说了是杜明珠想要买吃食,小丫鬟这才离了身的,京城的女子多不会游水,纵使有会水的男子也不敢贸然去救一个姑娘家,若是没有她在,韩蕴仪就不会被及时救上来,就会是前世一般的结局。
  谢婉宁喃喃开口:“为什么呢,明珠表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算现在一切都指向了杜明珠,她还是不想相信,明明杜明珠是那样一个好的姑娘。
  陆起淮就知道她想明白了,他只能将她揽的更紧一些,到底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姐,骤然间要她知道这般事实,着实是有些叫人受不了。
  这一晚上谢婉宁睡得很不安稳,睡了又醒,拢共也没睡多长时间,再睁开眼时已经能看见蒙蒙亮的天光了,该是天亮了。
  陆起淮还在一旁睡着,想来是昨晚休息的不好,谢婉宁轻手轻脚地靠在枕头上,明珠表姐她一向不是这种人,为何会对韩蕴仪那般,又是什么原因。
  谢婉宁想,她应该是知道了。
  婚宴上杜明珠大红襟子,艳丽妆容,却失魂落魄,还说真冷啊,难道……
  谢府新娶了媳妇,天气又逐渐暖起来,特意另择了一天邀了自家亲戚聚聚,除了谢家本家的一些亲戚,再有就是杜氏的娘家人了,谢婉宁也多熟识,一个个请安过去就废了好些时间。
  陆起淮政务繁忙,过了年又开始忙起来,谢婉宁就独自一人回了谢府,谢婉宁好容易得了闲儿,就坐在一旁歇歇。
  谢嘉言和韩蕴仪夫妇都穿了大红的衣裳,很是喜庆,两个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一瞧着就是春风拂面的感觉。
  谢婉宁头一转,就看见了杜明珠,她坐在内侧,她今日穿了鹅黄色绣着竹叶纹儿的襟子,妆容浅浅,脸上都是明媚的笑意,看着很是漂亮。
  一点儿都瞧不出婚宴那日的颓唐灰白了,杜明珠此刻笑意盈盈,看着就叫人心折。
  谢婉宁想了又想,还是坐了过去:“表姐,那日你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楚,你的脸色白的那样吓人,如今可好全了?”
  杜明珠就道:“兴许是那天不小心着凉了,我早都好全了,你不要为我担心了,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
  谢婉宁也笑了下:“瞧着你面色可不是好全了,我还以为那日是你心情不大好呢,”她状似不在意地说。
  正巧这时候韩蕴仪和谢嘉言就走了过来,她们四个人就聊了起来,谢婉宁最先开口:“嫂子,如今你新过门,在这儿一切过的可还好,我哥他没欺负你吧。”
  韩蕴仪今天的面色微红:“你哥哥他哪里敢欺负我,一切都好,”她说着就给几个人倒了茶。
  此时杜明珠忽然拦住了谢嘉言前头的那碗茶:“表哥他自小就不爱花茶,换些别的来吧。”
  韩蕴仪到底认识谢嘉言较晚,也没有了解那许多:“哟,我以后可得好好记着,”她也完全没有往旁的地方想。
  谢嘉言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他的手甚至都无措地握着茶杯,好一会儿才放下,眼睛也没有直视杜明珠。
  这一会儿时间谢婉宁却全看明白了,杜明珠那么自然地拦下了那本茶,她无时无刻不记着谢嘉言的喜好,她喜欢……谢嘉言。
  而看谢嘉言的表现,像是知道了这回事儿,谢婉宁有些闹不明白了。
  等人群都散了以后,谢婉宁忽然开口:“表姐,咱们去花厅瞧瞧吧,我养了好些花都没搬走,也不知道府里的那些花匠有没有养好。”
  俩人就一路到了花厅,里面的花匠自然就退出去了,此时显得极为安静。
  杜明珠来来回回地看了:“表妹,这些花儿样的都还好,”其中有些都开了花儿。
  谢婉宁抚了一瓣花,顺着她的视线就能看见杜明珠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表姐,婉宁忽然想起了那日洛水的事。”
  杜明珠脸上的笑意不停,她缓缓地走到了谢婉宁面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再了解你不过了,有什么事就问我吧。”
  谢婉宁还是不敢相信,她的表姐对她那么好,怎么会呢。
  杜明珠爱怜地摸了摸谢婉宁的脸颊:“你没猜错,是我推她下水的,也是我把小丫鬟们支走的,若不是你也跳进了水里,我是不会喊人的。”
  谢婉宁的脸上犹有杜明珠手指的温热触感,她却更冷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了哭腔儿:“为什么呢,”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不信。
  杜明珠的脸上终于没有笑意了,她缓缓地说:“婉宁,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兴许是在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表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一起长大,然后成亲。”
  “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偏偏这时候出现了个韩蕴仪,我什么都没有了,”杜明珠的眼泪顺着眼睛流下来,但却完全没有悲伤的感觉,看着有些渗人。
  杜明珠想,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当她一看见谢嘉言看韩蕴仪的眼神时,她就知道她没有任何希望了。
  谢婉宁看着已经有些不认识的杜明珠:“可是表姐,再怎么样,你怎么能推她落水呢,”如果没有她,韩蕴仪会丧命,谢嘉言也……
  杜明珠就道:“婉宁,你还不懂吗,我做都已经做了,绝不会后悔,”她只后悔出了纰漏。
  “你若是想告诉别人,就尽管去说吧,”杜明珠毫不在意道。
  谢婉宁闭了闭眼,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后转身出了花厅。
  谢婉宁走后,杜明珠侧过了身子,花盆里的花开的正好,花瓣大朵大朵的,她抬手轻轻地扯下了一瓣来,她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应该是夏天,蝉鸣叫个不停,小小的杜明珠换上了陈氏新扯的衣裳,坐在厅堂里等着据说是京城里的表哥。
  她等了好久,那表哥才来,他从小就生的好看,比她的哥哥弟弟都好看。
  后来,他领着她在杜府的花园里疯玩儿,她不小心摔破了胳膊,流出血来,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小的谢嘉言笨拙地给她吹,一边吹一边说不疼了,他还给她编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头上。
  谢嘉言的手肉肉的,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她的包包头:“表妹,不哭了,咱们玩儿游戏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咱们过家家。”
  小小的杜明珠笑了,她甚至都觉得不疼了,她想一直和表哥玩儿,表哥可真好啊,她想。
  长大了的杜明珠也一直记得那句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她当了真,可他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不管她怎么回头望都寻不到他了,杜明珠想,那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不管做了什么,她从不后悔,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明珠拢了拢衣襟,一步步出了花厅,那瓣花旋转着落在了地上。
 
 
第112章 
  四月份的天很是晴朗,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街上好些不怕冷的小娘子甚至穿上了夏衫。
  谢婉宁坐在马车里往城东走,陆起淮早前同她说在城东新置了个宅子,偶尔他有什么事务要忙的话就留在新宅子里了,毕竟陆府还有罗老夫人,免得惊扰到她。
  正巧今日府里头没什么事,谢婉宁带了小厨房熬了一宿的汤坐马车来了这新宅子,也好给陆起淮补补身子,尽一下她做妻子的责任。
  谢婉宁特意没告诉陆起淮,想给他个惊喜,马车走的不慢,又过了一阵子就到了新宅子。
  山栀小心地扶了谢婉宁下马车:“姑娘,这就到了,姑爷看见了定然很欣喜,”她眼瞧着谢婉宁和陆起淮相处的越发好。
  这新宅子从大门和牌匾处看就很阔气,想必里面也很精致了,谢婉宁想。
  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了路上的红花,其中还带着些火硝的味道,弯弯绕绕的,就有路过的人说:“哟,魏王成亲可真是好大的排场,你瞧瞧,魏王府离这儿可有两条街呢,竟还有这么些炮竹,”惊叹的语气。
  另一人就笑道:“可不是呢,虽说只娶了位侧妃,这场面竟也办置的这么大,不愧是魏王殿下。”
  “也不知道那位侧妃是何等容色,魏王府上可是摆了三天的流水席,粗粗算下来可是花了不少银两,想必那位侧妃定然生的花容月貌。”
  “我们哪有机会见到侧妃娘娘,可别做梦了,”另一个人小心地说:“不过,我听说这位侧妃出身杜家,是娇娇养的嫡长女呢,容色不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做了妾室。”
  那人就冷哼了声:“什么妾室,那可是魏王殿下的侧妃娘娘,上了玉碟的,好些如同她一般的大官长女还不一定嫁的进去呢。”
  “哟,你瞧我这张嘴,可不是说错话了,普通人家的妾室自然上不得台面,这可是魏王侧妃呢,”连忙改口,最后还是嘟嘟囔囔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侧妃终究不是正室。”
  陆宅前边儿,山栀看了看谢婉宁的脸色,小心开口:“姑娘,可别在这儿站着吹冷风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谢婉宁敛了眉,然后进了陆宅。
  她一面走一面就忍不住想起了方才那俩人的话,没错儿,杜明珠不知为何竟嫁给了赵令做侧妃,婚宴就在前两日。
  谢婉宁当时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立马去了杜府寻杜明珠,不管杜明珠做了什么错事,到底还是她的表姐。
  别人不知道,谢婉宁哪里能不知道赵令的猥琐无耻,他压根儿就不是表面上那般俊美深情的魏王,他私底下的样子甚至叫人恶心,她怎么能看着杜明珠跳进火坑呢。
  谢婉宁不管不顾的一股脑都跟杜明珠说了出来,她以为杜明珠会立马推了这门亲事,再不济也要想办法,可没想到她的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变化,甚至是入骨的冷静。
  谢婉宁记得清楚,杜明珠听完后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对她说:“婉宁,再过些日子魏王殿下可就是我的夫主了,你没得必要在我面前嚼舌根,至于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你不必再管了。”
  谢婉宁自从那件事后就知道了杜明珠实际上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做什么事都有主张,她明白杜明珠是下了决心了,再也劝不过来了。
  杜明珠也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吧,于是,婚宴那日满城的落地红花……
  山栀小心地扶着谢婉宁:“姑娘且放心,这两天夫人就传信儿说舅爷二人好多了。”
  院落里果然装修的很宽敞大气,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回廊,两侧种满了花草,再往里走竟然还有个池塘,里面几尾鱼懒洋洋的游着。
  谢婉宁站在围栏前赏鱼,舅父和舅母自然是不同意杜明珠的婚事的,他们与谢府关系亲密,谁不知道赵令曾经想强娶谢婉宁的事。
  可杜明珠太过决绝,一副不能商量的样子,甚至还要绝食相逼,舅父舅母到底拧不过她,也只能允了,舅父更是闷的一连找爹爹喝了好几天的闷酒,舅母也是老了几分。
  陆起淮也劝慰过她:“你现在也知道了,你表姐是个有主意的,她定是早就知道了赵令的为人,却还是这样选择,别人是劝不了她的。”
  事已至此,早已尘埃落定,谢婉宁只盼着杜明珠得到了她想要的。
  陆宅人手还不大足,身边儿也没有鱼食,谢婉宁就想着先过去给陆起淮送汤,也免得汤凉了。
  谢婉宁从围栏处转过身,一侧的垂柳扶着春风,再往里就是抄手游廊和漏窗了,她刚要往那里走,就看见一个穿着竹叶青直缀的男子,他步履匆匆,像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漏窗里瞧的隐隐约约的,那人的身形看着却极熟悉,又转过了一个菱形的漏窗,就看见那人的半张脸,肤色白皙,眼尾狭长,流光溢彩的,俊秀无比,竟是顾绍。
  谢婉宁很是震惊,下意识就转到了围栏旁边的廊柱后面,顾绍怎么会在这里?
  这地方可是陆起淮的私宅,依照陆起淮的心性,这里必然是把守的很严的,顾绍在这里很是熟悉,看那样子就是来过了多次的。
  一个念头隐隐浮上谢婉宁的心头,他们两个人认识……可是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如何会相识呢,她和陆起淮成亲那天,顾绍甚至都没有去婚宴。
  谢婉宁满心的疑问,她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陆起淮的书房。
  推开门的时候果然看见陆起淮伏在案上处理公文,他的背脊挺直,离的有些远也能瞧见他微突的眉骨。
  陆起淮抬起头就看见了谢婉宁,她拿了个食盒立在门口,惊讶道:“怎么来了没告诉我一声儿,也好出去接你。”
  谢婉宁自然的走到了书案旁边:“正巧今日府里边儿没什么事,我就想着过来给你送些汤点和吃食,”陆起淮也就过年那几天歇了些日子,其余再没怎么歇过了。
  陆起淮就从一旁挪了个凳子过来:“咱们一起用。”
  下午的光景,陆起淮很快用完了汤点,谢婉宁早吃过了,就在一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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