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想了会儿后也想起来了,那是她和顾氏去大昭寺上香的时候,她思念逝去的父母,又不敢在顾氏面前哭,怕惹顾氏不开心,只能忍着在寺庙的小角落里哭,没想到竟然全被赵彻看到了。
赵彻看着她:“谢婉宁,那才是我第一次见你。”
谢婉宁不敢去看赵彻的眼神,她的心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为什么会这样,等到了这种时候才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谢婉宁好久才出声儿:“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明明前世有那么长的时间。
赵彻也后悔了:“从前的我不懂这些,只知道对你好,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都告诉你,不再什么都瞒着你,也许我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谢婉宁想起了陆起淮,她慢慢地道:“这一切都晚了,”她起身往外走,她的丈夫还在家里面等她呢。
赵彻忽然开口问:“谢婉宁,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对,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谢婉宁停住了脚步,那么些年的相处,如果说没有喜欢是不可能的,而她知道这些真相也太晚了,都没有用了,那些只是前尘往事了,她的心早已经给了陆起淮了,然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面只剩下赵彻一个人了,刚刚她那一瞬的停留足以说明许多,他很后悔,他怎么那样自负,所有为了她做的事情都没有和她解释,他只觉得他的心空空荡荡的,像是有风吹过去一般。
当时在寺庙的后山,他就该走出那一步,给那个哭的可怜的小姑娘递上一块帕子,和她说:“快别哭了,瞧你漂亮的裙摆都弄脏了。”
也许等她抬起头,他就会看见她小花猫一般的脸,俩个人是不是也会是新的模样,他们会像寻常夫妻一般,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地上忽然多了一道水渍,像是眼泪的模样……
……
回去的路上,谢婉宁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了那些掩藏的很久的真相,她才知道了赵彻所做的一切,谢婉宁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最后只化为一句叹息。
山栀撩开了帘子:“姑娘,到了,咱们下去吧。”
谢婉宁看着这满府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从前过往的一切都过去了,那些过往都被掩于岁月,这府里的一切才是她的新生,那里有她爱的人。
谢婉宁回府后就处理一应的中馈,忙活了好半天才弄完,等天黑的时候陆起淮就回来了。
谢婉宁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她睁开眼就看见陆起淮往里走,他还穿着朝服,绯红色的官服衬的他眉目俊秀无比。
谢婉宁就起身:“你回来了,”然后握住了他的手,经过了今天的这些事才叫她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兴许是刚下朝,陆起淮的手有些凉,谢婉宁有些担心:“怎么了,手这样凉。”
陆起淮没有说话,他抿着唇,眉骨微突,眉心的皱痕越发明显了。
谢婉宁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尤其是他的脸色,看着很是凝重的样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朝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她更加担心了。
陆起淮却忽然笑了,但眼睛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看着吓人极了,他一字一顿,缓慢地问道:“谢婉宁,你今天去茗都茶社做什么了,你和赵彻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是前世……”
槅扇忽然哗啦啦作响,原来是外面起风了。
第119章
陆起淮的声音明明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低沉,但落在谢婉宁耳里却犹如石破天惊一般。
这时候外面起风了,槅扇被吹的哗啦啦作响,谢婉宁觉得她好冷,冷的她骨髓都开始隐隐作痛。
陆起淮不肯放过她一分一毫的表情,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不说话,太阳将要落山了,暮色从窗柩里透进来,一切都显得朦胧起来。
谢婉宁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他都发现了,他都知道了……
谢婉宁冷静过后就渐渐想明白了,今天她去茗都茶社和赵彻见面的事都叫他知道了,他应该也听到了些俩人的对话。
谢婉宁本想着胡乱扯两个幌子去遮掩过去,可不管怎样,这件事到底是掩饰不过去了,她只能将这个秘密全部告诉他。
谢婉宁的手原本还握在陆起淮的手上,此刻却落下来了,无力地搭在月华裙上,她忽然笑了下:“陆起淮……”可最后还是难以启齿,这样的事情要怎么跟他说。
陆起淮却忽然开口:“那日你受的伤分明就不是摔倒所致,我在官场这么多年,树敌不少,因此我特意派了个隐卫去保护你,可谁知却阴差阳错知道了这些事情。”
“茗都茶社是晋王赵彻的产业,今日下午……隐卫在外头听见了些你和赵彻说的话,谢婉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谢婉宁闭了闭眼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骗你了,”他也该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有那样不堪的前世,她怎么能配的起他呢。
陆起淮就看见她血色全失的脸,苍白的吓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了。
谢婉宁现在反而很冷静了:“对不起,我一直都骗了你,你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我做的能够预知未来的梦吗,其实根本不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种梦,”她说道这里停下来看着陆起淮:“我是重活了一次……”
饶是已经从隐卫那里得知了,陆起淮的身子也禁不住微晃了晃,她重新活了一次,所以才有那所谓的前世。
“正因为我重新活了一次,我才知道你会在大同遇到危险,才知道谢府会遇到危险,至于赵彻……”谢婉宁说道。
谢婉宁以为她不会哭的,可没想到脸上竟湿了,想来还是不争气的哭了,这样一说出来他就知道了她所有不堪的事了,他一定不会要她了,她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疼:“前世我十四岁那年,父亲不幸去世,母亲也受不住随他去了,祖父也被陆首辅构陷贪墨,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挺过那段时间的,后来我就跟着大伯父和大伯母生活。”
谢婉宁的声音没有波澜,继续道:“等我十六岁那年被赵彻娶回去做妾,为了我哥哥和仅存的亲人,我只能继续活下去,那一年的夏天,兴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我落水而死,再睁眼就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等她都说完的时候,谢婉宁只觉得心空空荡荡的,原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再后来的你都知道了。”
淡淡的暮色打在谢婉宁如玉的脸上,影影绰绰的,陆起淮第一反应就是荒谬,可是这也由不得他不信,怪不得她总是那么神秘,她知道他暗中所做之事,知道他将会遇到的危险。
陆起淮觉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以前就总担心,总觉得她有些事情瞒着他,这些真相无一不说明了她曾经属于另一个人,她曾是赵彻的妻子。
谢婉宁的指尖碰到了月华裙上精致的刺绣,她无意识的抓了起来。
陆起淮听见他的声音:“既然你说你是重生而来,那赵彻呢,你到底瞒了我多久?”难道他们两个人以前就曾见过面。
谢婉宁咬了咬唇:“没有,他是前两日才想起来的,他说是做梦梦见了这些前尘往事。”
陆起淮却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下巴:“若是我没有得知这些事,你是不是会永远瞒着我,你对赵彻呢,他还喜欢你,你呢?”
谢婉宁觉得这样的陆起淮很是可怕,她的下巴很痛:“从前我只怨恨他强迫了我,现在才知道他是还喜欢着我,才知道他的那些情谊。”
谢婉宁的眼泪顺着桃花一样的眼尾流下来:“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了,你相信我。”
陆起淮松开手,颓然无力地垂在一旁,然后苦笑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你骗了我这么久,从认识到现在,你一直都在骗我,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谢婉宁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哭着道:“不是的,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是怕你知道了这些不堪的事就再也不要我了,她该怎么说出口。
谢婉宁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她还能怎么办,他一定不要她了。
陆起淮看的心疼,她一贯眉眼弯弯的,如今却满脸都是泪,可他却不敢去安慰她了,他自嘲一笑,他又算什么呢,就连嫁给他,都是他强求的。
陆起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他转身往外走,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
谢婉宁一把就拉住了陆起淮的手:“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啊,”她的声音可怜的很。
陆起淮停下步子:“那我问你,在你们的前世里,我算什么。”
谢婉宁不敢松开他的手:“陆起淮……我,前世里,我没有见过你,”她只能说实话。
原来在她和赵彻的一生里,他只是个陌生人,真是可笑,陆起淮慢慢地推开了她的手:“谢婉宁,你让我好好想想”,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陆起淮走了以后就只剩满室的余晖,谢婉宁瘫坐在地上,暮光一点一点落尽,屋子里就陷入了昏暗中,谢婉宁的泪水流了满地。
……
也不知道少爷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竟一个人坐在屋里哭,连个蜡烛也不燃,山栀她们也不敢做声,只是悄悄地把蜡烛燃了起来。
良久,山栀才开口:“姑娘,夜深了,您连晚膳都没用,还是收拾收拾睡觉吧。”
谢婉宁也不吭声,由着山栀帮她收拾,直到她坐在奁台前,山栀正小心地给她梳头发。
烛火昏黄,镜中的姑娘明眸皓齿,就算眼睛微红,依旧容色无双,谢婉宁忽然生出了些力气,她问道:“他呢……”
山栀见状就行了个礼:“姑爷他一直在旁边的厢房里,也是一步都没出房门,”她说完就小心翼翼地去看谢婉宁的神情。
谢婉宁忽然生出了些力气,他不要她了,她该怎么活下去,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偏偏她现在这么爱他。
“山栀,你去那些汤食来,我去看看他,”谢婉宁说。
谢婉宁推开了门,屋子里只燃了一盏灯,显得很是昏暗,陆起淮靠在美人榻上闭眼,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谢婉宁轻手轻脚地过去,然后坐在他身边,她不敢吵醒他,就把食盒放在一旁。
陆起淮闭着双眼,眉毛皱在了一起,眉心的皱痕明显,谢婉宁下意识就抬手想去抚平他的皱痕。
却没想到陆起淮直接就把她的手给握住了,他的声音低沉:“你怎么来了。”
谢婉宁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听说你没有吃晚饭。”
谢婉宁也握住了他的手:“陆起淮,我早已经不喜欢他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都过去了,你相信我。”
陆起淮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就连我们的婚事,都是我强迫的你,如果不是我一直坚持,你又怎么会嫁给我,”她是他一直苦苦相求才得来的。
谢婉宁的声音带了哭腔儿:“陆起淮,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会随意嫁给不喜欢的人吗,就算当时没有那么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陆起淮,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她终于说出了口。
他这样好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呢,成亲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点一点沦陷,她现在早已经陷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陆起淮则是震惊,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她玲珑的眉眼早已沾满了泪水。
良久,陆起淮都没有反应,谢婉宁的心一点点落了下去,他不会要她了,早就知道是这样,她何必要自取其辱呢,她握着他的手渐渐地落了下去。
谢婉宁抿了抿唇:“陆起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说完就流眼泪了,仿佛在垂死挣扎一般,谢婉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今天流完似的。
陆起淮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的样子。
谢婉宁却怕听见他不要她的话,她忽然凑过去吻他的唇,然后去咬他的下巴,手也开始解他衣襟的带子,她太害怕了,害怕听到陆起淮说出那些话。
陆起淮则是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把她揽进怀里,仿佛要捏断她的纤腰一般,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汲取她的甜蜜温软,两个人抵死缠绵,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谢婉宁昏昏睡去。
陆起淮看着她熟悉的眉眼,然后轻轻地吻上去,他苦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他早已经相信她的话了,她说的对,像她这般的人,怎么会说出害怕他不要她的话,那分明就是爱极的表现,是的,她爱他,只不过他还有些嫉妒,嫉妒在上辈子里,自己在她和赵彻的人生中只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难过。
陆起淮轻轻开口:“谢婉宁,我不生气了,也不怪你了,我都明白了,我们两个以后好好在一起,”然后揽着谢婉宁睡去。
只可惜,这话却没来得及叫谢婉宁听见。
第二天,谢婉宁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都像是被碾过似的,昨晚太疯狂了,她现在想起都有些脸红,她唤山栀过来:“他呢。”
山栀就道:“姑娘,姑爷上朝去了,”她看着谢婉宁的脸色小心地问:“您和姑爷和好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都那个了,还那么激烈,姑娘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应该是和好了吧。
谢婉宁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昨晚她太害怕陆起淮说出不要她的话,她才那般主动,而后两个人也没再说话。
她确实不知道陆起淮有没有原谅她,但看昨晚的样子应该是还有希望,只能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问他了。
可是直到晚上陆起淮也没能回来。
回来的却是陈青,陆起淮的至交好友,他穿着一身官服,匆匆忙忙的样子:“昨晚急召来说大同有鞑靼在滋事,起淮他曾经去过大同,也算是有经验,圣上就派他去平叛了。”
谢婉宁就觉得耳朵里开始嗡鸣,陈青的话一直回绕:“他走的急,直接就领着精兵走了,也没时间写封信给你,只交代了我告诉你要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