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现在是羡慕你,这样轻松多了。”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有些困惑。
“你不知道,就你和苏瑞那关系就足够学校大半女生羡慕了。”付思思边说边找到空调遥控器调温度,“不过我还真没给他告过白。”
两人像从来没有过不愉快一样聊天。
设计部的工作氛围还是很轻松的,只要能按时完成任务,平常没什么约束。
“对不起啊,他那时候那样说……”
林中瑶摆摆手,整个人靠在柔软椅背上,懒懒的。
“对了,你们还在一起吗?”
陈若摇头。
林中瑶显然有些吃惊,看她的眼神停顿了会儿。
“我看他那时候的架势……”
林中瑶回想起陈若走后,苏瑞在他们班引起的轩然大波。
“算了,不提这些,你快画图吧,要是通过不了不知道要弄多久呢。”
“嗯。”
陈若应了声。
虽然没明白她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再问。
今天太阳很好,窗外树上的雪融化得差不多,只剩下一小块一小块地白色。
早上吃过感冒药,有些困。
陈若以积雪的圣诞树为主题,在纸上随意地画。
墨绿色衬衫样式的连衣裙,裙摆和袖子上一层纱,使整体看起来是A字型,再外面配米色毛绒短毛衣。
陈若扫了扫桌面的屑,细细看图。
样式不错,也符合圣诞系列主题,只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头昏昏沉沉,也没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感。
她有些后悔昨天点了那份草莓沙冰。
下班后,陈若没有回自己住的那所公寓,而是回了江家。
中午时妈妈打电话来说外公找她有些事要谈。
她推开门时江老正端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报。
带着镜子的样子比平常时候看起来和蔼几分。
陈若在玄关处换了拖鞋,走到他旁边:“外公,你有事找我?”
“是,来,你先坐。”
陈若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你现在有没有正在交往的人?”
“……没有,怎么了?”
“是这样。”江老取下老花镜,“今天早上沈家来和我说,想让他儿子和你相处看看,他知道我是个传统的人,这一大早拿了好些东西来说是聘礼,若是两人不适合再退。”
“沈家?”
陈若想着就算要相处看看,也该是付思思,怎么就落在她身上了。
“他说他儿子跟你是同学,你妈前段时间还念叨着说那男孩子不错的。”
沈晗恺?
“我看他家很有诚意,你要是愿意这周末见一面?”
“不用了外公,你帮我拒绝吧,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陈若拢了拢头发,拨到脑后。
江老不知道其中内由,到底她也才大学刚毕业,这种事的确不急。
喝了口茶,岔开话题:“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陈若笑笑,指了指搁在腿上的文件夹,“第一天就有任务,很充实。”
两人闲聊了没几句就有保姆来喊吃饭。
陈若翻出手机,打开和沈晗恺的聊天界面。
手指在屏幕上流连了会儿,最后敲下四个字。
“你还好吗?”
这些年的相处下来,沈晗恺是她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她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在江家吃了晚饭就坐出租车回去。
江老几次提起给她买辆车,都被她婉拒了。
在法国读书四年,除了学费是江老替她交的之外,生活费都是平时接些设计工作赚来的,没向江家多要一分钱。
陈若和江老虽然算得上相处不错,只是因为付思思的关系,她又多多少少不愿多花江家的钱。陈若虽然性子软,但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很倔强的。
她对设计很有天赋,几次获奖也拿了不少奖金,一回国就把这四年的学费给了江彤,让她转交给外公。
第68章 第 68 章
“谢谢啊。”
陈若在小区门口下车, 对出租车司机道了声谢。
天又开始飘雪了,陈若没带伞,把文件夹遮在头顶挡雪。
公寓大楼外有两盏路灯, 昏黄的光, 细小的雪花一片片飘下来,有些像洒水的莲蓬头。
陈若走得很慢, 边走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远远看到灯下站了个人,头顶和肩膀上都有雪。
她在心里好笑地想, 有了莲蓬头, 还有人在下面擦着泡泡洗澡。
她没再多看, 天气实在冷,低着头加紧脚步。
“陈若。”
她停下脚步。
回头。
刚才那个站在灯下的人是苏瑞。
只穿了件灰色的毛衣,一大截脖子露在外面。视线向上, 面色也不太好,唇色很淡。
不知道在这等多久了。
陈若吃惊苏瑞怎么会知道她住哪儿,但转念一想他若是想知道,凭他如今的实力什么查不到?
她微抿着嘴, 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上前一步。
“苏瑞。”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苏瑞一下子鼻酸,低着头看她, 身体微微前倾,有种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我很冷。”
苏瑞这副摸样让陈若更加手足无措,明明两人间那么多暗涌环绕,可偏偏站在一起说着些平淡的话, 就像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瑞见她没有反应,迈了一步靠近她,刚弯下腰想要抱住她时,陈若后退了步。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脊背还弯着。
南方的雪是湿的。
刚才过来时有几片雪落在她头上,如今化了,头发湿了些,头顶有些凉。
陈若抬眼瞥过他头顶的雪。
第二次在心中叹气。
取下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给。”
她伸手过去递给他,他没接。陈若抬头看。
不知道是这昏黄灯光的关系,还是因为这刺骨的寒风,一时间她竟觉得苏瑞的眼睛有些湿,眼角有些红。
她有些不忍心了。
拉开手里的围巾,踮着脚尖挂到苏瑞的脖子上。
一圈,再一圈。
最后剩下两截往里塞进围巾里。
她微凉的指尖划过苏瑞滚烫的脖子时,看到他喉结上下一动。
“你人很烫。”
“嗯。”
“好像有点发烧。”
“陈若。”
“……”
“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中午时知道沈家向江家提亲的事就心烦意乱得很,可偏偏脑海里全是陈若给他说的“我不喜欢你了”。
一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就绕道来了这,本来只是在车上等,可又怕天黑着看不清人,才站在路灯下等。
“苏瑞。”陈若轻轻摇头,“你别再招惹我了……好吗?”
苏瑞觉得耳朵有些发痛,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要是从前他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说“不好”,可是现在,他也会害怕、也会有顾虑、甚至也会自卑。
那天在江家再见到她。
她比高中时候更漂亮了些,长发烫了卷,嘴唇由淡粉变成了红色,从前那个被他笑话“爱哭鬼”的女孩站在他对面言笑晏晏地和付思思说话时。
他就开始害怕了。
当她站在对面,明明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苏瑞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远过。
可只要一触及,他又痴了。
就像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那空白的四年,不过是他下楼买了瓶水的课间。
“我先上楼了。”
陈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声音不大不小:“你快回去吧。”
这个小区不是新小区,不过安保很好,如果没有住客同意任何人都进不去。
陈若在床边坐了会儿,发了会儿呆,按亮手机
沈晗恺还没有回她。
她有些无措。
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出来,她简单地冲了个澡,又卸了妆。
湿发垂在胸前,冬天摸起来格外的冷,陈若手指被水泡涨又冻得发白。
把吹风机开到最大档,把头发吹到不再滴水就关了。反正一会儿还要熬夜画图,她也就懒得把头发吹全干。
关了卧室大灯,只开了盏桌上的台灯。
她以前寝室时熬夜赶作业就是这样子的环境,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
脑海中全是刚才苏瑞在灯下的画面。
黑夜笼罩,周围的树上挂着圣诞气息的小彩灯,泛着微弱的光,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毛茸茸的衣服,头上肩上都是雪。
在那等你。
陈若灵感一现。
开始画图,笔尖不顿,一直在纸上沙沙作响,两张画下来几乎都没有修改就完成。
感觉时间一晃而过,再抬头时竟已经十点了。
她的设计一向简洁为主,这次也不例外。
一共画了四张图,两套女装两套男装,两个风格却是一个主题。
陈若用订书机把四张图订在一起,用铅笔在封面上写下——
这些都会照亮你圣诞的夜,老街的彩灯,门下昏黄的灯光,和,灯下等你的人,朝如青丝暮成雪。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剩下的画完,比她预计的早很多。
这会儿闲下来又开始想起苏瑞来。
她重新看了遍四张图,每张里面都有苏瑞的影子,灵感是他。
陈若脸有些烫起来。
反而睡不着了。
开了到阳台的玻璃门,雪已经停了。
陈若眼神一顿,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车,车上有手机的亮光,但看不清人。
再接着,她手机亮了。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号码却熟悉得很。
陈若看了看手机,又看那辆车,这么冷的天车窗还没关紧,留了条缝。
“喂?”
电话那头没声音,半晌才说:“是我。”
“……我知道。”
“……”
“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我让人查的。”
“……”这回轮到陈若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头也同样不说话,只有浑浊的呼吸声,陈若那个蹭到苏瑞脖子的食指指尖发烫,目光沉沉看着那辆车。
轻轻吐了口气,眼睛看着那辆车:“苏瑞,你是不是还没走?”
过了会儿,车窗摇下来,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地对视。
苏瑞像是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摇了摇手机。
陈若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听到他说:“在阳台不冷吗?”
“我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知道了。”
挂了电话。
刚才听他讲话时鼻音很重,陈若想他一定是感冒了,又回想起刚才碰到他脖子时那烫手的触觉。
穿得还那样少。
犹豫了会儿。
又打开阳台门,那辆车果然还在那,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陈若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出门前又折回来调高空调温度。
楼道里很黑,灯是声控的,不过这么晚了陈若也不想发出什么声音吵别人睡觉,在手机上开了手电筒照路。
到电梯间坐电梯到了一楼。
陈若跑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很快摇下来,苏瑞明显愣住了..
陈若直接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又摸自己的额头,的确烫很多。
“你发烧了。”
苏瑞抓过她伸进车窗的右手,两只手握着放在脸颊边,不以为意地应了声。
“陈若,我很想你。”他声音有点颤抖,气息不稳的热气打在她手心。
“你先去医院吧,你好像烧得挺严重的。”
“明天去。”
陈若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车里连空调都没开,可能体温还挺高的。
车上的音乐声音很小。
两人安静了会儿,她的手还被苏瑞拉着,只能半弯着身靠在车窗,听到歌词。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很应景。
陈若很认真地看了眼苏瑞的样子。
握着她的手枕在手背上闭着眼,如果不是睫毛颤抖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苏瑞和高中时候其实变化不大,只是眉眼间多了份冷峻和稳重,皮肤比那时候白了些,他眉间深锁,陈若几乎想伸出手把它展平。
“算了,你跟我上来吧,我那有退烧药。”见他突然猛地睁开双眼,又补了一句,“发着烧开车不安全。”
.
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公寓不大但几个花瓶里都插了鲜花,很有生活情调,也很温馨。
“给。”
陈若从药箱里翻出温度计,用酒精棉擦了一下顶端,又甩了几下。
苏瑞没用手接,张嘴让她放进来。
他含着温度计嘴巴鼓鼓的,整个人舒展地靠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着,眼睛却直直地看陈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