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瑞终于把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视线朝宋词方向瞥去。
“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提到过去的事, 苏瑞忍不住皱了皱眉，眼睑稍沉，他吸了口烟。
“是我对不起她。”
当年的事除了当事人，就连宋词钟昊都不太知晓，只知道陈若突然转了学再无音讯而苏瑞一夜之间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就浑，但起码有个人样，还是挺注意形象一人，可自从陈若走后他整个人便灰败下来，干什么都没精神，钟昊那时候还听到女生议论说苏瑞没以前帅了。
其实倒不是说他真变丑了，无非是从前他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又格外阳光的气质消失了。
钟昊盯着他看了会儿，倏尔一笑。
不由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最后能治苏瑞的还是只有陈若一人。
原因很简单，从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来。
苏瑞今天打了发蜡。
从前除了参加重要活动有专人为他打理以外，来这酒吧可是从来不会抹发蜡的。
他总算又开始倒腾自己了。
那些年少不惧碾压的鲜活，掷地有声的诺言都在这个夜晚悄悄死灰复燃。
.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不然怎么就靠这么一颗糖就让陈若有些想不起来过去那些糟心事了？
只是，有些往事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了。
比如在木一吃的那杯草莓沙冰。
比如抽屉里的苹果和唇边棉花糖香味。
比如那盒巧克力和那些糖。
很甜。
手心里躺着那天剩下的糖纸，粉色，上面有颗草莓图案。陈若搅了搅咖啡，把糖纸放回口袋里。
“等很久了吧？”
宋词拎着大包小包进咖啡店，把东西往椅子上一扔，掸了掸衣服上的雪。
外面飘着雪，咖啡厅里开足了暖气。宋词像是有些热，脸颊红彤彤的。
“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宋词叫来服务员，点了份伯爵茶千层：“你呢，上次都没来得及问你，你去哪上班？”
“MC，回国前就投了简历。”
服装设计师更加靠作品说话，陈若发了些自己作品集过去，附带法国时的获奖经历，连面试都跳过直接录用。
“MC！”宋词激动地拍桌，“这公司最近几年很厉害唉！”
“是吗。”她不好意思地摸耳垂，“我之前都不知道MC这么厉害呢。”
她决心要在风川工作，首先一定是排除苏氏集团。
接着对比了几家发展势头还不错的公司。
最后敲定MC。
除了这家公司着力培养新设计师外，还因为MC设计部招聘广告的最底下一句话。
愿我们如参天大树供你栖息，却又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
这句话一下就触动了陈若，和其他所有招聘广告都不一样，它有一种情怀。
“啊，这家的伯爵千层永远那么好吃！”
宋词把蛋糕碟子推到桌子中间，陈若舀了一勺。
“对了，那天你和苏瑞见到了？”
“嗯。”
陈若又舀了一口蛋糕。
“他变化还挺大的吧？虽然现在什么都有了，有时候我都觉得他现在活得还不如高中时候呢，我还是喜欢那时候的他。”
宋词不清楚两人分开的理由，聊起苏瑞一点儿都不含糊。
陈若反而觉得这样很好，不管怎么样，她们两人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聊的。
顿了顿，开口：“我也喜欢那时候的他。”
“不过。”桌子底下，口袋里，陈若攥着糖纸的手微微用力，“好像他还吃以前学校时候我们总吃的那种糖。”
“草莓味的那个？”
“嗯。”
“他办公桌上有一罐呢，娘得很。”
陈若心头像是打翻了一杯水。
宋词没有看她，继续讲：“不过他也没很喜欢吃，就放在那，那一罐有一大半都是我吃的。”
陈若耳朵开始发烫，泛着淡粉色。
“你呢，什么时候回的国。”过了好一会儿，陈若才问。
“应该就是你走的那一天吧，我爸爸去世了，我回来处理丧事的。”
那么久远的事再次提起，宋词也已经能面无波澜地叙述这件事了。
这些年来陈若一直没联系上宋词，当时离开中国时她把所有通讯方式都换了，还是她回国前有一天沈晗恺在班级群里看到新加入群的宋词告诉她的。
回国后她一直消沉，也没有再去读书，没有上大学，后来想去找工作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只想着自己至少会唱歌，便去酒吧里驻唱。
酒吧里往往会有许多一心求艳遇的男女，宋词长得不错又站在镁光灯下发光，自然被许多男人搭讪过，有一个最过分的甚至总是对她动手动脚。
这事被钟昊知道后钟昊二话不说就揪着那男人的领子揍得他整个鼻青脸肿，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在那个酒吧驻唱了。
“你和钟昊…怎么样了？”
陈若听她先前的话还觉得沉重，直到听到揍人那段才稍微放松了些。
她记忆中这不是第一次钟昊为宋词打架了。
即便生活艰辛，还好一直以来还有人守护着她。
有些回忆在心底复苏。
“什么怎么样？”宋词把两手盖在唇边呼气，身上还有刚才在外面时的寒意。
“在一起了吗？”
“啊？我和他什么时候还有感情线了？？”宋词被她的问题吓到。
“你…”陈若愣住，马上明白过来钟昊竟还没跟宋词表明过心意，便也不再多说，岔开话题，“然后呢？”
“然后，我辗转换了好几个酒吧，后来钟昊自己开了家酒吧，他就成了我老板。”
陈若笑了笑，有意想调解一下如今低沉的气氛，便玩笑道：“那你老板给你工资高吗？”
“嘿嘿。”宋词笑两声，朝她眨了眨眼睛，“他给我的工资都差不多是我以前那些地方工资的十倍了，钟昊这人还是很有义气的。”
陈若都忍不住开始同情钟昊。
他这哪里只是因为义气啊。
正当她还思忖着要不要帮钟昊点拨一下宋词时，就听她继续说。
“我有时候还会很自恋地想他是不是真有点喜欢我，这么多年都没见他找过什么女朋友。”
宋词侧头看向窗外，街边一排的银杏树，枝桠都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片叶子，而地上却铺满了枯黄的落叶，行人走在上面发出一阵沙沙声，诗意十足。
“不过现在这样最好，我有时候发呆时还经常会想起段清念来，现在也知道他当年选择保护自己也没有错，整件事错的只是我父母，只不过他没那么喜欢我而已。”
“哎…我以前是那么喜欢他啊，感觉还挺浪费感情的。”
窗外突然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道路中央也铺上了银杏树叶。
陈若回家时满脑子都是宋词说的这句话。
——我以前是那么喜欢他啊，感觉还挺浪费感情的。
那么她对苏瑞呢？
也是浪费感情吗，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即便离开后最初的几天她也没有这么想过，只不过是浑身上下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却也相信在青春时喜欢过这样一个人，从今以后恐怕再没有其他人能比苏瑞更照亮她。
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很开心了。
也许喜欢是还未懂事时那些幼稚又甜蜜的举动，而爱却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无声的牵挂。
她想起早先时候看小说时看到的一句话。
——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
如今用在她和宋词两人身上，有几分不恰当，却又有些微妙的联系。
第66章 第 66 章
晚上有个小宴会, 是MC设计部举办的，作为欢迎陈若正式加入设计部一员的欢迎式。
既然是主角，还是该打扮一下的。
陈若从咖啡店出来后就回了自己刚租的小公寓。
洗头、洗澡、化妆、换衣服。
她化了个清淡的妆, 换上一件秀款米白内搭高领毛衣, 一条到小腿的暗红色针织半身裙。
看了看外面飘雪的天，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焦糖色毛呢大衣。
其实她平常穿的很简单, 宽松毛衣、牛仔裤再加个外套就可以。
只不过第一天见未来同事，又是这个行业, 认真打扮一下算是礼仪。
全部整理完离约定时间也近了, 陈若直接坐出租车到了汉爵。
陈若敲了敲门, 轻轻推开：“请问这间是MC设计部的宴会吗？”
“是是是。”一个看起来约莫40来岁的女人站起来，若不是眼角的皱纹，根本看不出年龄。
她上前, 拉着陈若进来。
“你就是陈若吧？”
“是。”陈若点头，走到正中央，“大家好，我是陈若, 希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很简单的自我介绍。
这些年自命不凡的后辈很多，陈若这样简单礼貌的自我介绍反而讨喜
话一落，掌声响起。
陈若把脱下的外套交给侍从
“我是设计部部门经理, 我姓夏，想怎么叫我都成。”刚才那个女人站起来伸出手
“夏经理。”陈若中规中矩地叫，握了个手。
夏经理一个一个介绍过来，陈若便一个个握手。
“这位是林中瑶, 比你早几个月来我们公司，诚源大学服设毕业，当年还是风川市高考状元呢，MC有你们两个新人助阵还算是中西合璧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回国第一天遇到了苏瑞，第二天遇到了林中瑶。
“经理，我们俩本来就认识，如果那时候陈若没出国估计市状元就是她了，保不准还是个省状元。”
林中瑶摇头笑，抬眼目光柔和又吃惊地打量她。
桌上一片人发出惊叹声。
这个新同事，不一般啊。
“你好，陈若。”林中瑶站起身跟她握手。
“好巧。”
陈若笑，心中不免唏嘘，这些年大家真是变了好多呢。
一圈介绍完，便在林中瑶旁边坐下。
“呐，为了欢迎我们的新同事，一起喝一杯吧。”
夏经理端起酒杯，在转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半空中十几个被子碰在一起，晃动上暗红色液体舔上杯壁，在灯光下流转。
几圈下来，两杯酒下肚。
陈若脸颊稍稍红了些。
“呐，新同事，我看过你的设计图，真不错，我敬你一杯。”
陈若左手边的年轻男人拿着酒杯跟她讲话，那男人也算是新人，和林中瑶同期进的公司。
“阿励，欣赏就欣赏呗，喝什么酒啊，她酒量不好的。”
陈若手握着酒杯，心里一阵为难时，听到林中瑶说。
她在替她解围。
林中瑶口中的“阿励”挠着头放下酒杯，没再坚持。
“谢谢啊。”
喝过酒后，饭桌上的气氛推向高潮，他们吵吵嚷嚷，陈若靠到林中瑶耳边轻声说。
同样是很轻的声音回答。
“就当我为当年的事道歉吧。”
两人相视一笑。以前的种种都在眼神中涣然冰释。
大家手里都有几个在赶的设计稿，再加上陈若也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吃到七点钟就结束，各自回了家。
陈若走在最后面，一班电梯下去，就剩她一人等电梯。
又上来一部电梯，门打开，下来一个人，陈若看了眼还是向上的标志，没走进去。
正琢磨着要不走楼梯时，收到沈晗恺的短信。
——我刚怎么好像在汉爵看见你了？”
——我在啊，刚和新同事吃好饭。
——那我去找你。
陈若等了没多久，沈晗恺就从一旁的楼梯间走出来。
他是出电梯后走下来的。
“巧了，你今天穿得还挺正式，正好我没女伴。”
“啊？什么女伴？”
“有个晚会，我爸让我参加多认识些人，我刚才看了一圈他们都有女伴，我这一个人进去也太尴尬了。”
“我刚才喝了点酒都有些晕了还怎么陪你去晚会啊。”
“这不有我吗，不会让你喝酒的，再说了，你喝酒现在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对吧？”
沈晗恺勾着她的手臂，亲昵地把她拉到电梯前。
电梯到了，这次只有两个人。
苏瑞，和他的女伴，银白色的深v礼服，挽着他的手臂。
沈晗恺跟陈若笑闹完，一抬头就看见苏瑞，直觉不想让陈若进这电梯。
“走吧。”
陈若扯了扯他勾在她手臂上微微缩进的手。
这种局面很尴尬，陈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回神，两人前后走进电梯。
原先充斥着女伴浓烈香水味的电梯内好像钻进些淡淡花香。
苏瑞有意无意地看站在自己前侧方的白皙侧脸，认真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有股红酒的香味。
他皱眉，心中突然烦躁起来。
电梯终于到了，几乎是门一开陈若就提脚走到外面，长长舒了口气。
苏瑞携女伴往反方向vip通道走。
“就你那点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