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心愿卑微而渺小:救救他的亲人,在战争前把亲人安排到大后方去。
这个心愿很简单,看来主神也不忍心过于压榨他这个劳动力了。
抬了抬帽檐,谢宣察觉到他如今的魂魄的虚弱程度,不得不面露苦笑,也该万幸不是什么高等级的修真魔幻世界了,否则他还真撑不下去。
“报告!”门外响起了嘹亮的报告声。
“进来!”
包舒文看着这位顶头上司一如既往黑沉沉的脸,心里颇有些敬畏,毕竟这位谢黑脸天生的练兵治军的才干可是连大帅都是知道的,否则谁没背景没后台的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当上营长。
但他又忍不住开始腹诽:“这个谢黑脸这么一直绷着脸真的不累么?”
包舒文面上神情却是颇为严肃:“团长来命令,要求您即可带营里的兄弟去海市政府门口支援。”
“让传令让那帮兔崽子们集合。”谢宣想了想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京都政府又在国外丢了老大人,学校里那群热血青年又出来游/行了。
又是兔崽子……包舒文习惯了这个谢黑脸嘴巴里吐出来的几乎全是粗话,也习惯了自己一边心底惯性吐槽,一边恭敬地敬礼:“是!”
“报数!”
“立正!”
“稍息!”
“请长官指示!”
作为木大帅手下的第一团的第一营,那群“兔崽子”集合速度也是最为迅速的,五分钟后,所有人就稍息着等待谢黑脸讲话。
“啥?”包舒文听到谢宣的命令,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扒衣服?”
谢宣只觉得这个团长委派下来的傻孢子又一次犯傻了。
完了完了,谢黑脸脸色又黑了点……
知道谢黑脸下一句绝对没好话,包舒文赶紧下命令:“所有,回去换便装!”
台下的士兵面面相觑,还是被各连长班长轰回了营房换衣服。
“谢营长,这为什么要换衣服啊?”包舒文知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向这位年轻的谢黑脸学点什么,所以尽管知道马上就会面临什么,他还是凑了过去。
“脑子扔蹲厕了?!”谢黑脸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神情,但是包舒文依旧感觉到了他深深的嫌弃,“大帅要咱们营增援哪窝?”
什么窝不窝的……
“难道不是增援警察局么?”
谢宣低头看着这个傻孢子清澈的大眼睛,只觉得他大概没救了。
包舒文愣了愣,不是警察局,难道是……学生?!
也对哦,人家学生嘲讽京都政府本来也就和大帅没啥关系,但是那个京都政府下面派来的行政官员,比如那个警察局局长哪里能忍这些学生侮辱京都政府,就立刻派人去镇压了。
但是那些学生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那个京都政府的局长不心痛,大帅心疼啊。
“原来是这样。”包舒文终于想明白了谢宣为什么要让军士便衣,直接对抗京都政府的爪牙对大帅极其不利,但是脱了衣服谁知道你谁啊!
“谢营长,高!”包舒文竖起了大拇指,换得的是谢宣肃穆的一眼。
“让那群小兔崽子别被那群警察阴了,哪些穿黑皮的闹得凶了直接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包舒文心里一乐呵,谢宣那护崽子的本领也是兄弟们都知道的。对于那群京都政府的欺压老百姓的走狗,他也是一点点好感也欠奉,赶紧嘹亮地回答:“是!”
紧赶慢赶进入城中后,谢宣等人立刻化整为零,散入了数万围观的人群以及上千的游/行队伍中。
谢宣看着那些被警察用警棍揍得满地打滚的学生,心里逐渐被一股怒火填满。对内凶如虎狼,对外软如绵羊。这群爱国的学生有何过错,要惨遭此辱!
郑秀珍是海市女子学院的领袖,也是这次游/行的领导者之一,她的知识告诉她,她必须为这个民族做些什么,去唤醒这个民族的人们。
但是城市工业化的灰色天空夹杂着同伴的痛呼不禁让游行示威的年轻人的一腔热血逐渐冷了下来。
“郑学姐!我们要怎么做啊!”一个学妹跑到她面前,眼神有些惊恐地看着那些愈发逼近的警察。
“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目标!我们必须把我们的请愿告诉世人,让民众团结成一股绳逼迫政府拒绝在那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上签字!”郑秀珍没有后退,而是继续高举起手中的横幅,大声呐喊横幅的口号:“誓死力争,还我南市!”
她的举动重燃了其他学子斗争的勇气,一时间,呐喊声又响了起来。
警察也注意到了那个宛如被众星拱月的女子,立刻聚拢想要先把这个不识相的女子拘捕了再说,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哪里都适用。
郑秀珍等人试图用举起横幅的竹竿与警察作斗争,但是文弱的他们如何能抵抗住这些武装起来的警察。
正当郑秀珍就要被一个形容猥琐的警察一把抓住时,一只有力的手搂过了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抱到了他的身后。
那高大健壮的身躯护在了她前头,很简单的一个过肩摔把那个警察摔得哇哇叫,他与他的同伴将其他五六个警察也如同小鸡崽般被摁倒在地,哀嚎着站不起身。
士兵三三俩俩地救出了那些学生,郑秀珍被那个沉默寡言的黑面男子几乎是强行揪出马路,和其他同学躲到了一个暗巷。
“谢谢。”郑秀珍理了理有些纷乱的秀发和衣着,显然是有着极为优良的家教,“谢谢先生的出手。”
面前的男子比她高半头,脸上因为暴晒而有些黑,使得本来颇有些俊秀的脸多了几分男人的气味,一双眼如同鹰目,洞若观火却又沉默不语。一身黑衣黑裤衬得他有些瘦,也增加了给人的压迫感。
郑秀珍敏锐地感觉到他是个锐利而善意的人,若是她有空,她一定会和他好好聊聊,只是如今……
见她抬脚又要出去,谢宣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哪去?”
“继续游/行!”少女坚毅的脸庞上有着一双宛如红日的眼,熠熠生辉,引得她的同学都想要追随。
而一旁的包舒文看着谢黑脸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
果然,谢宣又语出惊人:“你头被捶过?”
“妈了个巴子的,孢子,这些人真是那些个学校的文化人?”
见那傻孢子僵硬地点头,谢宣本来沉寂的脸,总算有了几分名为惊讶的波动:“那这狗屁学校办来干嘛?”
第86章 民国篇(二)
“什么意思?”郑秀珍伸出手拦住了一群因母校被侮辱的怒气冲冲想要质问的学妹, 这个人虽然话糙,但是冥冥之中她相信这个男人会说出对他们有些帮助的话。
谢宣的眼睛看向了包舒文:“一个个活像我手下的崽子, 血性是足了,但是就是缺脑筋!”
隐隐觉得被骂的包舒文有些委屈,这个谢黑脸瞪着他干什么……他怎么了……
“要是在那京都,你早就被那些黑皮抓紧牢里……”总算顾及面前有好多女孩子的谢宣咽下了口中的粗话, “这种时候,没条枪说啥都不响。”
见那女娃子眼珠子又转了起来,生怕她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谢宣赶紧再提点几句:“学生崽子,好好读书,我虽然没文化, 但也知道咱们国家比那些洋人落后了,才被打成孙子, 不得不抱着人家大腿。我是个粗人, 没本事,以后国家富强要靠你们这些学生崽子。”
郑秀珍察觉到那个黑脸冰冷的男人说及“国家富强”时神色变软了许多,心里不禁对这个陌生人多了几分亲近, 这个男人虽然语句粗俗,但是那种期盼与字字里透露的真诚让郑秀珍等人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先生,您说的有道理。”郑秀珍有些明悟, 但更多的依旧是迷茫,她们该做什去拯救这个国家,唤醒更多人呢?
“别瞎搞了, 现在那京都里的老爷们不会听你们的。”谢宣拍了拍这个学生领袖的肩膀,“更何况,来不及了。”
谢宣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又看着面前车水马龙的国际大都市,谁知道这里很快就要因战火而化为一堆废墟了呢?
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还在沉睡,还在苟且,那海洋对面的国家已经磨刀霍霍,来不及用和平教育的方法唤醒人民,就只能用铁与血重塑这个民族的灵魂!
来不及问那个人他是谁,郑秀珍就再也无法再人群中找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是什么要来不及了……她隐隐觉得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学姐,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军人。”郑秀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腰间鼓鼓的一块以及他和他同伴隐隐展现的那种精锐军人的感觉她不会认错。
“军人!难道木大帅来支持我们了!”
郑秀珍一把拉住了那个比她更为天真的学妹,要是木大帅真的支持她们也不至于让那些汉子便衣了。
“解散游/行。”她们需要好好想想,那个军人说的有道理,这样的行为对于那些京都的腐朽的官僚来说完全是毫无用处的,反而会造成巨大的牺牲,看着那些同学身上的青紫甚至血迹,她知道她们必须反省了。
警察骂骂咧咧地看着那些明显被人护着逃散的学生们,不得不收了队。
“局长,您看那些人明显就是木老头的人,咱们要不要禀告京都啊?”一个手下讨好地蹭了过来,向一个有些强壮的汉子建议道。
那个汉子一巴掌扇了过去,脸上的阴冷让那个手下心头一片凉:“老子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关键是要证据!证据!京都的人不懂那木老头的威胁么?没证据京都的大人物也不敢惹这块木头!”
“是是是!是小的愚钝。”手下立刻赶紧连连鞠躬,这才没被汉子追究,心里直骂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直叹晦气。
这一次大规模学生运动就这样拉下了帷幕。
制止了本来大规模流血运动的谢宣脱下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换上了一身便装出了军营。
所剩时日唯有三个月,他得赶紧完成任务劝动父母与弟弟妹妹搬家去安市。
谢宣穿着长筒皮鞋踏过泥泞的小路,面前出现几栋普通的低矮瓦房,斑驳的墙面烙着岁月的艰难。
几个依稀的人影在田间挪动。
一只大黄狗率先听到动静从木门里钻了出来,嗅到了小时候一同玩耍的人的气味,立刻奔到了他面前“汪汪”叫得极欢,尾巴摇了又摇。
“大黄,妈妈说了你不要随便打扰别人!”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谢二丫听到外面大黄的吠声,还以为大黄又要拽着谁与它玩耍了,生怕耽误别人干活地赶紧出门想要把它赶回来。
就见一个黑衣的青年蹲在大黄面前,伸着手在它白色的肚皮上摸。
大黄也四脚朝天哼哧哼哧地舒服叫唤。
“大哥?”谢二丫差点把手中的碗丢出去,赶紧把它放在门边的矮凳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哥大哥大哥!”
丢下了那只被揉得正舒服的大黄,谢宣站起身,把十二岁的二丫抱了起来,听着耳畔咯咯如银铃的笑声,谢宣冷硬的脸柔化了不少:“高了,重了。”
一个还不及他大腿高度的小女孩倚在门框,攥着小拳头怯生生地巴望着那个有些陌生的汉子,大眼睛里带着些许期盼。
“四丫!快叫大哥呀!”谢二丫从谢宣怀里蹦了下来,一把牵起谢四丫的小手带到谢宣面前,催促道。
谢四丫与谢宣年纪相差过大,四丫出生时,正是他离家从军的时候,谢宣极少数的回家也只是保持不苟言笑的面容,因而谢四丫还是有些怕这个大哥的。
谢宣也是知道这层原因,他蹲下声努力想要笑一个给妹妹看。
他也不知道他的面部表情如何,只是从妹妹努力往二丫身后缩可以看出来,一定是弄巧成拙了。
懊悔地想要说句脏话,谢宣却又怕吓到妹妹,只能攥着他的头发发泄情绪。
突然两根小手指贴在了他的嘴角上,然后分别往左往右一提。
“大哥……这样笑……”那个有些瘦瘦黄黄的小女孩大着胆子细声细气地说。
“好。”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血脉中的相连,谢宣的眼眶有些湿润,一把把这个小姑娘抱紧了怀里。
怀里的谢四丫刚开始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一双小爪子信任地抱紧她的大哥。
把口袋里的糖果分给了这两个小姑娘,看着两人欢天喜地的模样,谢宣发了誓:这一世绝对不会让你们遭受日军糟蹋的,绝对不会!
“二丫,四丫,你们拿了还不赶紧跟大哥说声谢谢!”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头戴斗笠从稻田间钻了出来,板着脸训斥这俩个笑得眼睛都没了的妹妹。
“谢谢大哥。”谢宣不在家,家里兄弟姐妹都是谢大丫管着,两个孩子还是怕这位姐姐的。
“爹娘和安子马上就回来吃饭了。大哥你要回家也不捎个信先回来,我这就去孙伯伯家买条鱼回来。”快速收拾了下衣物,谢大丫一边埋怨这个大哥一边想要出门。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官。”跨坐在长凳上,把谢四丫抱在了身边,谢宣肃着一张脸拒绝了。
“宣子回来了呀!”这时两个头戴斗笠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又黑又瘦,明明刚过四十,脸上就已经刻满了皱纹。
父亲谢八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想要碰碰他,看到他那干净的衣物还是收回了手。他心里对这个儿子是有愧疚的。
要不是家里太穷,他太没用,也不至于那个一向闷葫芦的儿子一声不吭地去从了军,得知消息的他第一次对这个从小懂事的儿子动了手,但是等到了一定要入伍的时间,他又能如何,只能咬牙攥着那沉甸甸的二十块大洋,靠在门框上偷偷流眼泪,目送着那个才刚满十六岁的娃子一深一浅地迈开步伐跟着一众士兵再也没有回头。
幸好啊,这娃子是个有福的。这些年跟着木大帅走南闯北,没有缺胳膊少腿,反而凭着本事当上了军官呢!每次在村里谈起他儿子,谢八都是傲气地不行的,老子的儿子!就是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