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队长过奖了,这是我身为碧水村队长,应该领头做的。”
被暗地里指的张队长,摸了摸鼻子,尴尬了两秒,然后又一脸笑呵呵点头,“何队长说的是。”
这被宠坏的女人就是麻烦,这个何首丽是,那个高中生李娇红也是,哪有村里头的大姑娘小丫头好!
“王队长做的很好,但是咱们也要按照程序来。”易队长笑着赞了一句,随意抬了抬手,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年轻小伙子收到指令,快速分为几波人,有的去厨房,有的去卧室,有的在客厅,甚至还有人去看屋后头的山壁上,有没有什么山洞之类的。
叶二婶瞪大眼睛,心里道一句‘我的个乖乖呐’,原来检查这么严格。
此时,哪怕知道叶家屋里头的山药井,藏东西十分隐蔽,她的心也避免不了砰砰砰跳了不停,紧张不已。
不仅仅是她,凡是家里头藏过东西的小干部们,心里就跟踹了个跳皮球一样,咚咚当当响个不停,暗地里回忆,家里头的东西有没有藏好?
“易队长,这是应该的!队长当然不能搞特殊化。”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一副自信满满、等待夸奖的模样。
易队长笑着对他点点头,也迈开步子,往屋里头看看去。
眼尖的碧山村记工员,瞥了王队长一眼,看不惯他那副‘老子比你们都好’的模样,拍拍他肩膀,下巴往院子里东边角抬了抬。
那里正晒着几件蓝灰色衣服,其中一件有两个大补丁的灰色单子,兜兜角里头,露出眼熟的一点点。
王队长笑容突然僵硬。
那件衣服是他糊涂老父亲的,看来他老人家虽然没挖地窖菜窖,这零零星星还是藏了不少东西,他的心也跟着七跳八下起来。
三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忍不住偷偷乐呵,但是稍微解除一点点紧张感。
土砖石的屋里屋外,被彻底底朝天的掀了一遍,不说房梁上、床下头、水缸里头、后屋菜窖这些明显地儿,灶台里、水井下都没仔仔细细研究一下。
最后,某位青年同志在一间大屋子里,将起夜用的尿罐中反复倒了几次,发现三块半的红薯与洋芋,还有东边儿木板床上,绑着一溜达的黄玉米。
王队长内心崩溃:为啥自己媳妇儿跟妈,竟也跟着老父亲一起瞎闹。
闻着带走味道的红薯,易队长看了一眼脸色发黄的王队长,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各家各户的粮食,再多也不过是小数目。
其他人把院子里摆放的粮食,跟搜出来的东西,一起放到黄牛车上,牲畜之间拉到队里头。
刚夸奖过他的何首丽,脸色铁青,显然觉得落下面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
“没想到这碧水村竟有在尿壶尿罐里头,藏粮食的习惯,我这算是见着了。”
惦记着自家队员们的藏粮手段,张队长心头也不放心,笑着帮他解释:
“何队长这说笑了,大人怎么可能往粮食里头放红薯,肯定是王队长家的几个皮猴儿放的,大人们倒是搞不清楚状况。”
这话解释的漂亮,否管啥年头,那个村子里,没有几个捣蛋鬼娃娃们,整天攆鸡逮鱼、偷薯摘果。
此话一出,气氛倒是变好不少,很多人都自发把话题往‘我家小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小时候把咱家的瓜瓢扔粪坑里头’,等等之类的童年趣事。
见王队长并未受到惩罚,家里头藏粮的人,暗地里交换几个眼神:‘就算被发现,不过是上缴粮食的事儿,咱们队长一定会藏他们圆过去的’。
在碧山村里,张队长就是整个生产队的大家长,各家各户无论贫富,对他,绝对是打从心眼里尊敬的。
黄牛车载着不少的收获,继续往村里头下一户人家走去。
***
一提到吃饭的事儿,村人们摇晃着蒲扇,三三两两,唧唧呱呱商量讨论起来。
既然家里头的粮食与牲口,都收走了,那从今日中午起,村民们期待的大锅饭食堂,就该开始了。只是最近修大食堂的人实在太多,泥瓦匠来没来到这三个村子里。
碧山村碧水村碧土村,裁缝有,木匠有,剃头匠有,弹棉花匠有……泥瓦匠却是没有的。
这年头,凭手艺吃饭的泥瓦匠非常吃香。他们
过去挣的是大工分,家里的生活,就是比大多数的人强很多。
土屋也好,现在就行的水利工程也罢,还有队里的仓库,胡基等等,都离不开泥瓦匠。
泥瓦匠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他们不仅用的是力气,更用的是技术,还必须有一双好眼力。就比如这垒墙,他们根本不用划线,就能垒的直直的。
没有食堂,这在哪吃,怎么吃,吃什么,就成为村人们的疑问。
只是队长与干部都不在队伍里头,食堂负责人都不知道,他们该咋整呢?
闹腾许久,听着不靠谱的各种主意,摸鱼逮虾去仓库拿,最后谁也不服气谁。
老人们互视一眼,无奈摇头。
坐在板凳上的白老爷子,摸摸大海宝的肚子,掂量一下,重重咳嗽一声,环视周围村人,建议道:“今天吃饭,恐怕不只是我们,还有监督员他们。但队长他们不在,不如让村里的几个娃娃们,跑去问问咋准备,他们年纪小,也不妨碍什么事儿。”
白老爷子是三个村里最好的大夫,碧水村碧土村的大多数村民们,哪怕有个头疼脑热,也会偷偷摸摸,提着东西拿着点钱,往碧山村走,就是去拜访白老爷子。
村人们只知道,老爷子开药便宜得很,有时候只需要,厨房里头有的东西。
还有,他开的药通常药量少,几顿下去,药到病除。节约钱不说,喝药的苦可是人人讨厌的,能少喝点多好!
“老爷子说的对,六七岁的娃娃懂个屁事儿,也搬不动多少粮食,就让他们问问去。”
因此德高望重他老人家的发言,直接受到村民们的同意。
娃娃们蹦蹦跳跳的同时,这耳朵可是竖起来的,一听有任务,可以不困在这无聊之地,忙用一双双清澈的大眼睛,渴望看着大人们,里头表达意思很明确,选我,选我!
这时候就该眼疾脚快。
甜妹儿扯着二姐三姐的手,蹭蹭蹭,跑到白老爷子面前,脆生生道:“白爷爷,让我们去说!保证完成任务!”
旁边的小二黑一看还了得,正想往这边蹦,却被他妈揪着耳朵,一边骂,一边往井口走去,准备帮这猴子洗洗。
白老爷看着叶家三姐妹,尤其在甜妹儿的短腿上瞟了好几眼,她立马蹦蹦跳跳来显示自己的活力。
最后,他拍拍三个丫头的脑袋,笑着同意:
“咱甜妹儿年纪虽小,却是个不怕事的,还懂得毛遂自荐。思丫头也是个好的,娘还是妇女队长,行,咱村里头就你这仨丫头了。路上小心点,知道不?”
去传话的娃娃,不能是胆小怕生的,也不能是传话不清楚的。
叶家这三丫头,各有各的好,做这事儿,也倒是合适。
大海宝眼馋道:
“我也要和军师她们一起去!”
旁边一老村民笑道:“那你们四个去呗!”
四个小豆丁花咧嘴傻笑,骄傲斜一眼小二黑他们,收牵着手,迈着不协调军人的步伐,一起找张队长去。
“一二一,一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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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山镇是丘陵地带,地势呈斜坡状,越往村里走,屋子大多都是屋后靠山,屋前平整出一块小空地作为院子。
面积大,藏东西地儿多。
除去积极的王队长,碧水村其他人家,并没有把东西都收拾好,而是到处都有一点。
某些人家采取得策略是,把东西藏在非常明显却又极其容易忽略的地方,用一些当地老人的话讲:“在你眼皮下,你就是看不见!”
就比如,王队长院子里头,一眼就能看穿的晾衣服兜。
不一会儿,易队长考虑了一下时间,将监督队一分为三,往不同的村子搜查。
碧山镇妇女连长何首丽,瞟一眼张队长后,主动上前表示:“易队长,我想跟着你去碧山村转转,看一看他们村里头的粮食产量咋会这么少。”
恐怕有蹊跷吧?
张队长笑容不变道:“欢迎何队长!”
作假的可不是他们村。
任他们把村里翻个天翻地覆,也不能找到队里头多余的粮。只是,队员们藏起来的粮,可得小心了。
碧山村的家家户户,都没有像王队长一样,收拾厨房粮食,毕竟,他们不像队长,可以提前得到‘大锅饭’消息。
因此,你们找到肯定上缴,那些藏得深的被翻出来,也不是针对监督员,他们就爱这么储存粮食。
以易队长为首的一波搜查队,来到碧山村的大户——坐北朝南白老爷子家。
“汪汪汪!”
被拴在树上的土黄狗一见有陌生人,立马起身,尽责大叫。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尿壶里藏粮食是现实中有的事儿,听爷爷奶奶讲过,他们那边粮食关实在苦,啥不靠谱的事都有。
想变得长长的叶子,继续码字去,祈祷明天换榜的好运,嘿嘿哈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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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家里头没有养过狗,现在都是猫。
后来亲人生病了,住院手术还有后续治疗……很长一段时间,独生女叶子也就辞职,今年才开始写文-_-#。
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家的猫猫们。
从小到大,除去现在,家里头都有养猫猫,各只性子都不一样。叶子家太后,是猫奴与花奴。
现在的两小只因为家人生病,送到大堂姐家了,离得比较远,比较少见到,好想念它们,好想撸毛亲亲握握爪子——哭兮兮。
两小只大名字叶子取的——猫猫,咪咪,是不是很好听?
第73章 杀猪与锅饭
白家正厅里头, 三个外村高中生, 正在对炉子建在哪, 进行激烈讨论。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想到今天是公社里来人, 他们忙放下手里的高炉图纸,赶紧走出来瞅瞅。
脚还没有踏出屋子, 他们就听到何首丽的抱怨话语。
“这房子修的不错, 这屋檐竟然是龙头凤尾式, 倒像是以前大地主家的, 院里鸡鸭有,土狗恶,看来张队长村民们,还是挺富有的!”
在先头,张队长以及其他几家几户里头,何首丽果然没看到多少东西, 跟碧水村那几家比起来,真的是少多,似乎这村子确实穷。
如今找到能够怼人的借口, 她也就气急败坏念叨出声。
听这抱怨,易队长第一次皱眉, 他可是亲自拜访过白老爷子家的。
不等易队长他们反驳,屋里头已经出来一清亮年轻的女声讽刺道:
“这位大婶是谁呢!咋说话的呢,这小地主的帽子可不是胡乱往人身上扣的,我看你这手上的银戒面儿首饰, 这地主家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之前,李娇红实在是住不惯张队长家,哪怕有张队长俩口子和稀泥,她仍旧时不时就跟白奶奶闹点儿小矛盾。
于是,前几日,她腆着面子,收拾东西,跟受伤的崔玉涛一起,住到白老爷子家里,住处与伙食都上了一个档次。
对着白老爷子夫妇,她心里头也着实很感激,自然看不惯有人,在这里大放恶言,且她还是个憋不住话的青年人。
张队长扶额长叹。
得,又一姑奶奶出来了!
不过,她这次的话,倒是唯一一次谁说到人心窝窝里头。
只要是碧山村的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何首丽气的火冒三丈,还找不到合适话来反驳,她打算一回去,就把这些事‘清清楚楚’告诉大队长。
比如,‘高中生技术人员,碧山村,碧水村,碧土村’的事儿。
易队长瞥她一眼,便知她心里头想法,心里一番计较,然后严肃批评道:
“这位青年女同志说的对,这地主的帽子可不是随意往人身上扣的。”
“白老爷子可是当过兵的老战士,他还是救死扶伤的好大夫,很多军人都的亏他精湛的医术,容不得别人半点诬陷。何同志,你应该道歉,不然,我会向公社反应此事。”
何首丽脸色涨的通红,心里头不是滋味,但道歉话语从牙齿里头挤出来。
崔玉涛跟李勇峰互视一眼,忙带着笑意,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
两波人简单招呼一下,高中生们继续讨论,监督员们开始干正事。
白家后院子有一个小菜园子,面积不大,但里面密密麻麻的种满许多常见的蔬菜,碧绿的青菜、憨态的冬瓜、圆圆的大头菜、还有萝卜、小葱、小白菜等。
墙边还有用木头搭的简易架子,上面爬满了绿油油的青藤,挂着芸豆、缸豆、丝瓜等。
张队长笑着对易队长讲:
“咱们村里的大食堂要是建立了,白老太太是食堂炊事员负责人,等这些菜成熟了,直接送到食堂就好。”
毕竟,没成熟的蔬菜,他们要是拔了,岂不是浪费粮食吗?
叶家院子里的半块菜地:……只有苗苗们,不会被拔了吧?
有了之前的当众挨批,何首丽只能把到嘴的反驳,咽下去,憋屈的难受。
一行人把屋里头的粮食牲口们,统统都弄出去,张队长偷偷松了口气。
白家的大房子,建国前,还真是小地主家某个下人的。老俩口年纪大了,那些粮食都是张队长俩口子,半夜三更来白家,偷偷摸摸帮忙藏起来的。
刚走出门口。
“张队长好,二婶好,叔叔们好,婶婶们好!”
四个小屁娃,在三个村头村尾,都快速转了一圈后,最后终于,在正确的时间里,来到白老爷子家。
叶二婶瞪大眼睛,惊讶道:
“思丫头,晓丫头,甜妹儿,大海宝,你们四个咋倒处乱跑哩!出啥事了?”
万一被这个严肃的妇女连长何啥丽,抓到错误,这咋整?要知道,连张队长家里头的床底下,她都豁出去面子,爬进去过。
张队长看一眼何首丽,板着面孔,对着娃娃们厉声喝道:“皮猴儿们,你们不知道不能在村里头,胡乱走动吗?小心被我打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