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苗伊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都是她的错,虽然也暴露了生理期,可是,刚才在优雅的组长面前,小叔叔一个大男人,握着两包卫生巾,无遮无拦的,专业抱篮球的姿势简直尴尬到飞起!可是,小叔叔就是可以有这么无耻的镇定,镇定得组长都不好意思了。
小叔叔好厉害,苗伊捂着嘴巴要笑死了。
“笑!”南嘉树咬牙,“小叔叔的一世英名!”
“对不起对不起,”苗伊忍着笑,腾出一只手往他手里去,“谁知道你又去买了啊。”
“你够用啊?”
“不够呢,谢谢小叔叔。”
好神奇,中午的时候她还因为这个羞得无地自容,现在,居然在跟他讨论用多少的问题。
南嘉树没有松手,就势从她肩膀上把背包都接下来背在自己肩上,打开其中一个,把卫生巾放进去。今儿好,“生平第一次”就有了俩:第一次处理月经,第一次买卫生巾,要让蒋航宇那个嘴欠的知道,一定说他终于“成人”了。
一起往地下停车场去,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南嘉树扭头看身边,深蓝制服、粉色运动裤、小白鞋,小丫头整个儿一个不伦不类,可是,小脸总算泛过些颜色,眼睛虽然还是睡不醒,可不那么呆了。可能是鞋子太软,人太轻,走起来小猫儿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看她抱着厚厚的毯子都吃力,“来,给我。”
“不要,我要抱着。”说着,她低头,蹭一下雪白软软的羊绒,好暖和。
南嘉树笑,随她去。
“你们组长刚才找你干嘛?”
“哦,通知我明早到部里开会。”
“就通知你一个人,你师兄呢?”
“已经通知了,组长留下是叮嘱我说晚上聚会不要玩得太晚,免得影响明天的工作。”苗伊抬头,“她是说你吧?”
南嘉树挑了下眉,一定是蒋航宇那个家伙胡说了什么,让殷倩以为他要带苗苗儿去跟他那帮哥们儿聚会。
这个南嘉树倒是没想过,瞥一眼她仰起的小脸,眼睛里早没了小时候对他的虔诚。心里叹了一声:一个小假媳妇儿,带给谁看啊?不过,这倒提醒了他,回头告诉蒋航宇:闭嘴,在他的婚礼请柬发出之前,敢告诉那帮家伙说他娶媳妇儿了,打死他!
出到停车场,雨湿扑面而来,阴冷几乎一下就把单薄的衣服给浸透了,苗伊立刻哆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缩起来,就被粗壮的手臂搂了肩。小叔叔力气很大,冷一下就被他给挤出去了。
上了车,真皮座椅,也好冷。南嘉树立刻发动车,打开座椅加热,“很快好了。”
“嗯嗯。”
南嘉树俯身给她调整座位,蒋航宇上午坐过,前后不合适。
“小叔叔,凌海的饭店我知道的不多。”
“嗯?”
“你想吃哪家,嗯,今晚,我请你。”
她刚发了薪水,来凌海前做说明书的那个小翻译公司给她打入两千块钱的稿费,这个是额外的,不在原定计划里,那今晚,就都花给小叔叔。
南嘉树一挑眉,“二百块钱?”
“不不不,你说多少,都可以。”就算花薪水也没关系,她还可以再接些活儿补回来。
小声儿好诚恳,南嘉树抬起头,这么近,小脸就在他眼前,车灯下,嫩得连她脸上细小的汗毛都看得见。想起她今天哭得那个样子,满脸的泪,明明是比小时候哭得丑了,可他抱着差点就把她捏碎。现在,眼睛亮亮的,小鼻头也亮亮的,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恶狠狠”地,“你还想吃饭??”
嗯?苗伊愣。
“苗小一,你今儿晚上要做的事多了,现在,第一件:系好安全带。”
第41章
夜幕初降, 大街小巷笼罩在各种灯光中, 一片繁华。雨已经停了,空气中依然湿漉漉的,隔着车窗还可以嗅到湿冷的味道。
这是苗伊冬天最怕的味道,尤其是生理期的时候, 感觉能浸入骨头缝里,冷得不能思考。可是现在,加热座椅烘得热热的, 怀里抱着羊绒毯子, 暖和得像春天窗台上的猫。
只不过,她还不能像猫那样惬意,瞥一眼身边,高大宽敞的车厢似乎刚刚合了他的尺寸,简单一件白衬衣, 卷着袖子, 微微蹙眉的气势,足压住这辆嚣张的大越野,很帅,跟……电影里的坏蛋一样。
刚才车一启动,小叔叔就说, “你指方向。”
指她住的地方。不,其实他的原话是:“说吧,藏哪儿了?”
“我没有,哪里藏了……”
“没藏?自己都快爬不出来了还没藏?!”
她刚小声争辩了一下, 就被呛了回来。
其实苗伊知道今天她这纪律违反的不光差点连累师兄,把小叔叔也给牵连了。当时他开车出来就是要去找她的,怎么能不找?他是“老公”,她丢了,人们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南大总工。
“今天是因为我早晨起来听广播,房间里接收信号不好,我就开门到外面去调,谁知就这么一下,房门就被风给扣上了。房东阿姨睡得实,我敲了好半天门才拿到钥匙,然后……”
没等她说完,车就轰隆隆地开了出来,现在停在会议中心拐出来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上。
“小叔叔……”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车流,好像一个字都没接收到。苗伊不自觉地咬咬唇,有点心慌。
湖心岛的时候,他们就因为该怎么扮夫妻吵了一架,虽然很快就和好了,那也是苗苗儿和小叔叔和好了,“夫妻”之间的问题直到分手也没有解决。
苗伊不得不直接说让他别再来了,其实,不是不想见他,是觉得要离婚的夫妻没有必要一直秀恩爱,而苗苗儿也最好不要老见小叔叔……她的时间根本就不够用,而且,她这么无趣,小叔叔……早晚会失望,虽然……她也并不在意,可是,也不想毁了过去的记忆……
所以,不告诉他行踪,最好偶遇的可能都不要有。
可终究,还是遇到。既然不能不见,那就尽量少见。外勤只有两周,全程会议不过五天,会议一结束,他就会回江州去,有宿舍做掩护,苗伊觉得租房这个事一定不会暴露,可谁能想到第二天就暴露了,还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当时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的,可现在看着他,居然心慌……
今天小叔叔抱她好暖和,而且,她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苗伊低头,脸颊蹭在羊绒毯子里,软软的……
早知道会是这样,见得越多,越糟糕,现在她已经觉得不想见他的那些理由变得很白眼狼……
“小叔叔……今天真的对不起,我应该先给你打个电话的。只是当时觉得能赶得上……”
交通灯变绿了,车毫不犹豫地开了出去。
“往哪儿走?”他问。
“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吗?”苗伊恳求道。
“不说是吧?”
“小叔叔……”
“好。”他的声音很平和,“昨儿刚加了一满箱的油,咱今儿就可着凌海绕,你什么时候说出地方来,咱什么时候停。”
啊??不会吧……
“小叔叔……”
“说不说?”
“我知道错了,可是,今天犯错跟住的地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一个字都没说,只管继续开车。
眼看着黑色大越野毫无目的又坚定地往不远处的高架方向去,苗伊惊,天哪,凌海的高架已经连成了网,现在正是下班高峰,这一挤上去,一时半会儿还下得来啊??她晚上还有任务呢!
“在,在我们学校!”
终于憋不住,小声儿一乍,他一个刹车拐在路边:“在哪儿??”
“我们……学校。”
南嘉树一听就咬牙!他们读书的时候S大扩建了新校区,学生部全部搬迁过去,成为凌海面积最大的高校。可这个地点,说是城郊,其实早远到了北城区之外,行政范围虽然还属于凌海,而实际地理位置已经是郊县。从远油华东总部到S大,开车单程也得近一个小时,更别说公共交通!
“一天来回四个小时折腾在路上,”南嘉树一边打方向掉头,一边训,“你的时间是废纸是吧?!”
“哪用得了四个小时?我坐地铁,地铁很快的!”
“地铁能开到你床上啊??”
哼!苗伊很想说地铁上我可以做活儿的,而且,城里两周的短期房租奇高,我根本赚不回来!
可是,她不敢说,地铁都开到床上了,再顶嘴,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身边终于没了动静,南嘉树瞥一眼,她缩到了毯子里,只露着两只眼睛,车灯晃过,一只负隅顽抗的小猫。
高峰时段,南嘉树不得不走各种小路避开车流。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不知道小丫头在盘算什么,可似乎还是有点怕他的。南嘉树也没吭声,这个时候绝不能惯她,今天在他身上哭得乱七八糟,虽然很丑,可总算把一个短信蹦一个字的冷淡给哭没了,这个时候他一心软就会前功尽弃。
猜到她不可能住学生宾馆,所以快到S大的时候,南嘉树直接把车往学校旁边出租房聚集的巷子开去。
“不在那边……”窝了半天的小脸终于露了出来,“在……村子里呢。”
南嘉树瞥了她一眼,忍着没发作,“怎么走?”
“车从这里过不去,” 苗伊坐起身,指着,“得绕到后面走。”
“你是怎么走的?”
“我?”苗伊怔了一下,“嗯……晚上九点前可以穿学校,九点后走校西门旁边的小路,很近,挺方便的。”
他没吭声,车调转方向。
毕竟以前的女朋友是S大的,小叔叔很熟悉这里的路,可是……怎么还往前开?苗伊纳闷儿地看着,“过不去的……”
到了西门,大越野停下,眼看着他下车绕过她这边来。苗伊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缩到毯子里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南嘉树一把拉开门,“下来。”
“……干嘛?”毯子里的人嘟囔一下。
“旁边的哪条小路?咱们走。”
“……我不。”
“不是很方便么?走啊。省得我开车。”
“我冷呢……”
“裹着毯子走。”
“我……肚子痛呢!”
“那来,抱。”
说着他居然真的伸出双臂来抱她,苗伊立刻慌得往后撤,大手就势伸进毯子摁住她的小脑袋用力揉了一下。
西门是大学最靠近山上的门,临近就是农田,唯一通往村里的小路也是人偷懒踩出来的,并不常有人走,坑坑洼洼的,学校给装了路灯,可只在校区附近有,一眼都能望到头,再往后就黑了。
想着她一个人下着雨在这墙边走,南嘉树真是恨得咬牙!想拎出小丫头来现场认识一下错误,可是她窝在毯子里,随便他揉,坚决不动。
这副缩头小耗子样儿哪里还有半点耳机里的优雅淡定,南嘉树气笑了。
大手真的好大力气,揉搓得苗伊头晕乎乎的。小时候小叔叔偶尔会这么揉搓她,那个时候不觉得这么大力气,还觉得挺好的,现在怎么反倒受不了了?
反正不敢顶嘴,今天的错犯的太大,这条小路又太不争气,如果再让他知道昨天晚上路灯坏了,那这村屋就真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车终于重新启动,绕到学校后面的大路,开进村里。
村里的路还算宽敞,在她的指引下,南嘉树把车停在了一个小院前,是这里农家常见的二层小楼,枣红色大门半开着,小楼上贴着五颜六色的花瓷砖。
车熄了火,苗伊赶紧把毯子叠好,抱着下车,一下子去了两层暖,好冷,正哆哆嗦嗦去开后门,“嘟”的一声,车已经锁了。
“小叔叔,我的包……”
南嘉树走过来,从她怀里拿过毯子打开,给她披上,“哪个是你的房间?”
“哦,楼上。”
正是晚饭时间,楼下房东一家正在边看电视边吃饭,听到院门响,一个中年女人端着碗站起身,向窗外张望,“不好带外人来住的哦!”
“哦,不是的,”苗伊赶紧解释,“这是我叔叔。”
“加人要加钱的!”
“他不住的,看看就走。”
女人打量了一下这个“叔叔”,嘴角居然斜了一下,“不好看太久哦!”
“嗯,知道了。”
“这么晚了来玩!”
那女人又嚷了一句,隔着玻璃窗,警惕、审视,掩饰不住嫌恶。
南嘉树皱了眉,苗苗儿说今天是为了调广播被锁在门外,按照她的作息那应该是清早五点多,那个时候她去敲门叫房东,究竟是睡得有多实,能让她到会场的时候都过了九点?
抬头,看着屋檐下只有金属围栏的阳台,就算算上早高峰的时间,她也至少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
“走吧,小叔叔。”
“嗯。”
随在她身后上了楼,进了外面的耳房。
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一个学生课桌一样的小桌。旅行包放在床脚边,摊了两件衣服,床上、桌上堆了几本书和两本大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