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夸张的面部表情与语气让闫子清微微蹙了眉。
“真的,我最喜欢吃甜甜的面了!”
“甜甜”两字被苏璎珞说得咬牙切齿。
她说着,又用破釜沉舟之势,吃了一大口面,来表达她的喜欢之情。
闫子清见状,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道:“慢慢吃。不急。”
小小的脸颊被面塞得鼓了起来,苏缨络欲哭无泪。
她还真是吃不惯甜!甜!的面……
墨黑的猫儿大眼转了转,好不容易咽下了面,苏缨络笑着拿起了食盒中还剩余下的小碗,又用干净的筷子装了满满一碗,恭恭敬敬地捧到了闫子清跟前。
“老祖,这面挺好吃的。您也来一点?”
甜润的声音清脆。那张粉嫩的小脸蛋红扑扑,是被热乎乎的面热出了一片红晕。墨黑的眼眸清澈,眼底似有春水潺潺流过。
一副殷切、想要分享的表情。
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闫子清低声道:“好。”
微微一抬手,却露出了一点玄色的衣袖。
咦……
苏缨络眼尖的发现向来好洁的闫子清的袖口上竟然沾染了灰,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世间有成千上万种颜色,世人都觉得“白”最为纯洁纯粹,最不耐脏。
其实,在苏缨络的心中,这“黑”才是最纯真的颜色——无论什么事物沾染在其上,都如灰烬融入纯黑。
——无所遁形。
这灰的颜色……苏缨络小口的吞咽着面,余光却是把闫子清袖口上的灰研究了个遍。
这……莫不是厨房烧火时沾染的灰?再往里看,骨节明显的手腕上,似乎还有一点面粉的白……
难道,这面还真是闫子清亲手做的?
呃……
闫子清察觉了她的视线,不动声色的袖子往下拉了一些。
苏缨络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只低头专注地巴拉着那一小碗面。
这一刻的心绪不得不说有些杂乱。这闫子清是真把她当做普通的凡人女子,自己的小未婚妻好好宠爱着吗?
苏缨络想着鼓了鼓脸颊,上辈子他们最要好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待她好过……
终于,面吃完了,还剩下一个窝蛋。
苏缨络微眯了眼,又把蛋夹到了闫子清的碗中。
她冲着他嘿嘿笑,墨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闫子清道:“你吃不下了?”
苏缨络道:“不是。是感激老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老祖吃个蛋……”
滚蛋……面的蛋,还是您老人家自己吃吧!
闫子清缓缓地夹起了蛋,眸色深沉。
他低声道:“不必客气。”
苏缨络笑着摇手:“不客气,不客气。呵呵……”
面光汤净,苏缨络几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完成任务了,她这下可以回去了吧。
谁料,这时,闫子清却又打开了食盒的第三层。
一只青花小瓷瓶骤然出现在了苏缨络的面前。
看那小瓷瓶窄口宽肚的造型,苏缨络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闫子清。
这明显是个酒壶啊?!他是什么意思?
闫子清自食盒中又取出了两只同色的酒盅,并排放好。
修长的手指拉开了瓶塞,一股淡淡的酒香缓缓地从中传了出来。
极为清冽甘甜的气味……苏缨络贪婪地吸了一口。
她都快有百年没喝酒了!
闫子清那家伙竟然还带了酒来?
犯规啊!!
好不容易夹住的尾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闫子清面色如常,眼眉清俊,他往两个酒盅上注满了酒,一杯满,一杯则稍浅一些。
“这是鹤翔的龙香吟,是你母亲几日前派人送来的。你未曾及笄,只能稍微喝一点暖暖。”
说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就推过来一杯稍浅的酒。他的声音低沉略带一点点磁性,此时,听在苏缨络的耳中倒是比梵音还要好听了几分。
小心翼翼地接过闫子清递过来的酒盅,苏缨络微眯着眼,闻了闻酒香。
清爽如幽兰般的香气……
龙香吟,是一种用蔷薇花酿造的酒。因其酿酒的水取自鹤翔龙泉,而蔷薇花馥郁芬芳的香气又为该酒添色不少,故而取名为龙香吟。
这酒名她上辈子就有所耳闻。与醉今宵的高纯度烧酒相比,这龙香吟的味道要清淡了许多,口感也柔和清冽许多。当然,度数也低了不少。
在苏缨络眼中,这龙香吟还称不上酒,只能算是酸梅汤、酒酿之类的饮品了……
端起酒杯,苏缨络冲着闫子清笑道:“老祖有心了,多谢老祖。”
说完,一抬手,一杯酒就下了肚。
温热的酒气直冲而上,辣辣的感觉在喉头燃烧,甘甜清冽,回味悠长。苏缨络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两下嘴巴。
“好喝!”
豪爽轻快的声音如响雷在听涛居中骤然炸开了!
闫子清闻言一滞,垂眸看去,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只见对面的小姑娘,粉嫩的脸颊早已飞起了红晕。清澈的眼眸带着浓浓的笑意,毛茸茸的发乌黑柔顺,想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儿。
她就冲着他笑,猫儿大眼亮闪闪……
清冷俊逸的面容难得松动了几分,闫子清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柔声道:“你醉了。”
苏缨络笑颜如花,挥开他的手,大声说:“没有!”
伸手又去勾那酒杯,勾了几次,却始终碰不到。
微微蹙起了眉头,苏缨络鼓着脸,对酒杯说:“你,快过来!”
酒杯不听话,一动也不动。
苏缨络却也不恼,伸长了手臂,手脚并用,掠过闫子清就爬到了小几上。
“嘿嘿……哪里跑,被我抓到了吧!”苏璎珞一把把酒盅攥在掌心,得意洋洋地说道。
她的身体暖洋洋的,脑袋有点晕乎乎,心情却是无比的愉悦,她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
“乖,下来……”
耳边传来了极为好听的声音,苏璎珞眯缝着眼就看了过去。
闫子清身体挺拔、端坐如松,往日清冷冰冷的面容,在她朦朦胧胧的视线里,显得意外的温柔。
下意识摇了摇头。
“嗯……你真好看。”她嘟嘟囔囔地低声说道。
思绪还是保持着一点清明,但是,那种愉悦的情绪让她不自然对着闫子清的俊脸笑了又笑,只笑得闫子清眉头蹙了起来。
闫子清道:“不该让你喝酒的。”
苏璎珞不回答,只是笑。
笑着,笑着……
她眯起了眼睛,突然凑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闫子清漆黑的眼眉。
而后,她一边笑,一边双手虚虚地笼在一起,好似抱着一团东西:
“你……我认识你。不过,我……不能……让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低沉的声音缓缓逼近,近得好似在她的耳畔。
她瞪着大眼睛不说话,只看到闫子清的俊脸离她越来越近了,那如冰雪、如寒霜般的脸就在她的眼前。
而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几乎倒影着她小小的身影。
“嘘……不能让你发现……”
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声,白皙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嘘”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把手探到了闫子清的嘴唇上……
“嘘……谁都不知道……”
轻轻地按了下去,柔软、有弹性的触感……
眼前那张俊逸无比的脸,狭长漆黑的眼眸却突然瞪大了!
那诧异惊讶之色,如翻江倒海一般。
下一秒,苏璎珞却是双眼一闭,瞬间瘫软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进入了黑甜梦乡。
愣那闫子清再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不过……
苏璎珞似乎依稀还记得耳边传来一个悦耳低沉的声音,他说:
“你醉了。”
“我还有一样生辰礼要送你……”
***
“嗯……”呻/吟声起,苏缨络揉着太阳穴,摇晃着脑袋从玄天暖玉大床上爬了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雪候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站立在她窗外的青竹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苏缨络又用力的摇晃了一下脑袋,只觉得脑袋变成了一个大水袋,晃一晃,咣当咣当的响。
原来这就是宿醉的感觉啊……
宿醉啊,宿醉真要命!
苏璎珞蹙紧了眉头,万万没想到,她这叱咤若叶大陆酒坛、酒中巾帼女英雄,竟然被区区的一杯鲜花酒给放倒了!
上辈子,谁都知道,诡月圣母的酒量是极好的。
从第一次在杏花林与闫子清喝酒,她就发现自己有千杯不倒的潜质。后来,更是喝遍了若叶大陆无敌手。无论是烧酒、黄酒、米酒,她来者不拒。
有一次,她跟燕欲飞一起喝了三天三夜、大醉了一场。最后,燕欲飞喝得钻到了桌子底下,七八天没有起来,她转头就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打了一架。
哎……真是万没想到,重生到了这小壳子竟然是一杯倒!
苏缨络揉了揉眼睛,就要从玄天暖玉大床上起身。这时,她又发现自重生以来一直隐隐作痛、难受着的左眼已经不难受了。
揉着眼睛的手微微一滞,苏缨络看到昨日在闫子清的听涛居中见过的黄铜小香炉,此时,竟然出现在了她的房间中。
小巧玲珑的造型,镂空的盖子上袅袅地升起着几缕白色的烟气。
闻起来,是极为沉静浅淡的檀香味道。
闫子清把小香炉搬到了她的房间里了?
闻着这股味道,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苏缨络自枕头下取出一面小镜子,扒拉着左眼眼皮看。
眼珠墨黑,眼白清澈,丝毫看不出异常。
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那股被闫子清称作“鬼气”的东西似乎已经离她而去了。
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子吗?
苏缨络放下镜子,“吱嘎……”一声,如雪推门进来了。
见到苏缨络头毛散乱的坐在床上,如雪笑着说:“小姐,你可总算是起来了。”
苏缨络问:“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嘿嘿……”如雪抿着唇笑,“当然是老祖把小姐你抱回来的。小姐,你呀,嘿嘿……”
见如雪笑容满面、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缨络心中暗道不好。
“我怎么了?”
“嘿嘿……小姐,你啊,扒拉着老祖的袖子,就是不让人家走。那个样子,嘿嘿嘿……”
苏缨络闻言蹙起了眉头,仔细回想昨天事情……
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上辈子,她基本上就没醉过,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会不会说胡话,露出马脚来。
现在知道了她的酒量不好,下次,可千万千万要注意。
只是……这酒恐怕再也喝不得了。
苏缨络暗自思索,如雪那边却是手脚麻利的给她准备了衣衫,打好了热水,给她洗漱了。
坐在梳妆台前,如雪问:“小姐,今日不穿红衣了吗?你穿红衣那么好看……”
苏缨络道:“太显眼了,我们现在要低调、低调知道吗?”
如雪道:“哦……低调低调。”
透过镜子,苏缨络看如雪给她梳头,她突然问道:
“这若叶大陆之中,结婚的习俗各不相同,是不是有地方结婚时,要新娘子自己绣嫁衣啊?”
如雪点头道:
“是啊。很多地方都是新娘子自己绣嫁衣的。除了给自己绣,还要替自己的丈夫绣。
那绣花的图案一般都是以龙凤居多。不过,有些地方呢,也习惯绣些花鸟鱼虫。”
苏缨络道:“昨日,我去了蓝韵淇的飞芳居,见到她正在绣一个芙蓉花的红盖头……”
如雪道:“这个我知道。韵淇仙子还让晓晴小仙子来问过我刺绣技法呢!”
“哦……”苏缨络挑眉道,“你与皓宇峰上的晓晴很熟悉吗?”
如雪嘿嘿一笑,道:
“日常有聊过几句。我羡慕皓宇峰上风和日丽,想让晓晴仙子教教我。她嘛,不会凡人的刺绣。又刚巧韵淇仙子不日就要成婚,所以,我们就有接触了。”
“原来如此。”苏缨络道,“如此说来,你对婚嫁习俗还是很懂的嘛。”
如雪拍着胸脯说道:
“那是当然。我也陪着太太参加过好多仙子啊、小姐的出嫁,当然……还是有点懂的。
韵淇仙子出自蓝月岛,倒是与太太家不远。我记得有一年,太太带着我回了一趟晴空岛,参加岛主女儿的婚礼。她那件嫁衣上绣的是七彩祥云。
我想吧,若叶大陆那么大,各地方的习俗不同,嫁衣上的图案都是不同的。”
苏缨络“嗯”了一声,想起女怨身上的嫁衣图案为并蒂莲花。
如雪又道:“小姐,等你及笄以后,你也要开始着手绣自己的嫁衣咯。咱们鹤翔啊,要绣的图案可是鹤啸九天。嘿嘿……”
苏缨络不置可否的又“嗯”了一声。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梳妆台上微微一滞,她又低声问道:“那嫁妆呢?”